“来访者,不必如此惊疑,我刚才只是讲述事实,而并非恶意揣测。英桀之前和其他普通人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区别,信任和怀疑,从一开始,便同时存在。大家会有这样的想法,不过是人之常情而已。”
两人往世乐土的入口,这个地方此时已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无需苏进行过多说明,芽衣看着前方充满马赛克的地区,也能知晓前方的凶险。
“来访者,此前在克莱茵那里,你是否曾与往世乐土中的废弃数据遭遇?”
“废弃数据……的确。而且,那时多亏了克莱茵的协助,我才得以从中脱身。也就是说,我想要平安返回现实,需要将这片区域恢复正常?”
苏摇了摇头:
“并非如此,既然这很大可能是因为侵蚀律者而引起的变化,身为记忆体的我们,根本做不到这一点。我能够做到的,只有在废弃的数据中,尽全力保护来访者的安全。以及……最后确认一遍,爱莉希雅究竟是被【毁灭】,还是被【放逐】。”
“你的意思是说……”
“我曾在尝试从往世乐土中的庞大信息流中追溯爱莉希雅的所在……但五万年的时间里,其中毫无意义的数据已经太过冗繁。这种滞涩,或许会让我错失察觉线索的良机。”
“你是想让我……毁掉那些已经没有意义的数据?”
“没错。既然你此前与它们有过接触,还手握律者的权柄……那此时此刻,我们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而且将那些没有意义的数据及时摧毁,也能避免让你像之前陷入险境。”
两人向前走了没多久,各种奇形怪状的怪物,就从到处都是马赛克的墙壁和地面里跑了出来。
“就算以崩坏兽的样子作为参考,这些由废弃数据构成的怪物,外貌还真是……非常别致呢。”
雷光以芽衣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无数只形态各异的怪物,就像撞到电蚊拍上的蚊子一般,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宛如过年时放鞭炮的声音。
然而虽然怪物的个体实力孱弱,芽衣一招就能消灭一只,但数量,似乎太多了一些。既要打出一条通向前方的道路,又要保证二人的安全,这让她逐渐感到力不从心。
就在这时,那片一直漂浮在空中的菩提叶缓缓落下,在和芽衣接触的那一刻,竟然直接,没入她的体内。
随后,稍有疲意的芽衣精神迅速振奋起来,苏站在一旁,嘴巴没有动静,但他的声音却直接在芽衣的脑内响起。
“不必担心,来访者,我会对你稍加辅助的。”
【因果转轮】
芽衣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慢了下来,包括怪物的移动速度,攻击速度,和刷新速度。在被和菩提叶同色光环笼罩的区域内,芽衣的攻击范围至少增加一倍,而怪物,全都被加上了虚弱和易伤效果。
“你管这个叫做……【稍加辅助】?”
一段时间后,伴随着周围的空间归于寂静,芽衣明显感受到,周围的马赛克,似乎减少了不少。
但是苏紧缩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开,尽管他不是喜怒行于色的人,芽衣甚至觉得,在他那张尽可能让自已保持平静的面容下,恍惚与怅然的感觉,比之前更甚。
“我已经检索过了往世乐土中的所有数据……来访者,我们走吧。”
面对重要之人离去的消息,人最伤心的时候,往往并不是听闻噩耗的时候,而是心里最后一丝侥幸被现实击碎的时候。虽然苏表面上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但芽衣从他变慢的步伐中,能感受到他强烈的情绪变化。
很快,两人平安无事的通过这段有些扭曲的道路,抵达往世乐土的出口处。
“来访者,我也只能相送至此了。”
“已经足够了。多谢,我不会离开太长时间的。”
“……或许,一去不回对你来说才更明智。但我不会擅加干涉,你的道路……就由自已来选择吧,来访者。”
“谢谢。”
毫无征兆地,那股由苏留下的力量随着精神链接的中断被猛然抽离——有那么几秒钟,强烈的虚脱感在芽衣身上挥之不去。
稍作适应后,芽衣再度向前迈步,将身形没入了甬道那驱之不散的黑暗中,等待光芒再次亮起。精神感知型融合战士的影像仍有一些残留在她的意识里,使她的某些记忆在此时无缘无故地浮出脑海。她回忆起年幼时,父亲有时会念给自已的一段出处不明的话——
【我们所爱的那些人,总有一天要逃回来。回到新的世界,那端正而光荣的清晨。我们要好好照顾她们。】
经历了一些事后,她明白,那些人不见得会回来。但……所谓的清晨……又如何呢?
“?!”
眼前的景象打断了芽衣有些混乱的思绪,因为当她从出口处离开的那一刹那,熟悉的感觉并未传来。随后,她发现……自已竟然回到了往世乐土内部。
“……那里的确就是出口,我没有看错。是有人在意识空间中干扰了我的感知吗?不……那时候苏还没有离开,很难有人能够瞒着他做到这种事……”
【侵蚀律者】四个字在芽衣的脑中闪过,她立刻意识到,自已的刻板思维,存在着极大的问题。
无论是阿波尼亚还是苏,作为精神形融合战士,乐土里的一举一动,只要切实【发生】过,都难逃他们的观测。
但是……侵蚀律者对于记忆体而言,或许根本就不在一个维度。
她记得,在刚来到往世乐土后不久,爱莉希雅就提醒过,这里曾经被艾诺希雅改造过,在她未曾抵达过的区域内,存在着只能用来训练的,连乐土里的凯文,也无法杀死的敌人。
至于侵蚀权能本身是什么,她并不知晓,但从英桀们的只言片语中,以及她在系统里的经历,可以用艾诺希雅作为参考样本。至少在往世乐土里,侵蚀的权能,的确可以算是【全知全能】。
但显然,往世乐土里的这位侵蚀律者,受到了来自艾诺希雅的限制。
“受到限制的【全知全能】,究竟有多强……嗯?”
芽衣在返回现实失败后,第一时间想要返回大厅,而她现在…………却在平日里接受英桀试炼的地点。各种她熟悉的怪物,像接受试炼时一样冒了出来。
芽衣一刀斩去,雷光明明命中了目标,眼前的崩坏兽,却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由于战斗许久,怪物的数量并没有减少多少,她很快就被逼到了角落里。
“我变弱了?不对!是这些怪物……变得远比我当初遇到的那些更加强大。”
“如果我无法离开往世乐土,是侵蚀律者的所作所为,那么她将我困在此处,显然是为了将我这个可以返回现实的【人】给……”
“糟了,爱莉希雅不知所踪,我也无法和外界取得任何联系……如果这时候【死亡】的话……不……绝对不能……”
在数据空间里,面对存粹数值上的碾压,芽衣就像一位啥也没毕业就急着开锁的崩三玩家一般,很快体验到深渊刮痧,连小怪层都打不过,是什么感觉。
只不过,游戏玩不下去了可以退游,但现在……芽衣却找不到任何能够离开这里的方法。随着时间的推移,芽衣的肉体和精神,逐渐到了极限。
纵使万般不愿,她最终还是不省人事的倒在了地上。而那些原本步步紧逼的崩坏兽,在她失去意识之后,便非常有序的,撤出了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