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樛木他们从未听说过这个说法, 故而不由微微睁大了眼睛。
千秋名更是冒了满脑门的问号,只是因他缠满了纱布,也瞧不出来他的神态如何, 只是能从他那双困惑不解的眼睛里看出来, 他们确实都未听说过。
洛川雪没有补充说自己是听说的,以免叫他们抱有侥幸心理:“未沾染人命的‘怪’, 在远古时期, 被称作‘魂灵胎’,对我们这种筑基期没有多大用处,但于元婴、分神合体境界的修者来说,便是大补之物,只要将其吸食、炼化,于神魂只会有益无害。”
南樛木不可思议:“……师弟这是何意?”
洛川雪解释:“我并没有要吸食魂灵胎的意思, 但既然这事我知道, 也总会有其他人知晓, 若是依附于死物之上, 那确实同其他灵物无异。”
人修在秘境里寻得的一些灵草也都会有自我意识呢, 人吃的家禽不也有一定意识?要是有“根骨”, 说不定养着养着还能成妖呢。
洛川雪倒不是说人不能用“怪”修炼,只是……
“这位镇衙老爷既然是‘怪’的依托之物,那你们说,他的魂是不是和‘怪’的魂连接在了一起?”
洛川雪不信道盟。
南樛木当然知道他什么意思, 他有几分惊怒:“师弟!炼化生魂乃是邪修所为!”
你又怎知道盟无人同邪修做交易?
这话洛川雪在嘴里转了两圈, 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因为南樛木他们现在并不知晓,未来便是谢乾玉同邪修配合, 抽去了他的剑骨。
洛川雪示意他冷静:“师兄, 我只是在说这事还会有另一个结果, 并非说道盟中会有人干出这样的事。”
“的确。”千秋名琢磨了一下,拍了拍南樛木的肩:“如若他的魂真和‘怪’连在了一起,那我们无论怎么做选择都不好。”
他看向洛川雪:“你有法子?”
“转移愿力。”
洛川雪确实有:“先将依附于他的‘怪’封印起来,再修葺一座神龛,将人们的寄托、愿力转移在上头,由活物变成死物,那便好了。”
初厌晚:“这法子的确可以。”
白义华弱弱:“可这…算我们在养偏神吧?”
这似乎也是…邪修做法啊。
“不是,小白,这算哪门子的养偏神。”
千秋名一把勾住白义华的脖子,耐心地掰着手指跟他说道:“你看我们这是为了救人,所以不得已要把愿力转移,等到转移后,我们再来毁了就是。”
确实是这个理。
而且……
洛川雪说:“很大概率愿力分散后,也再起不来偏神了。”
白义华:“那、那好吧。”
他说:“我也同意。”
几人看向南樛木,南樛木觉得这场景有点熟悉:“……”
他安静了几息:“我没什么意见,只是我有一个疑问,望师弟能解答。”
他冲洛川雪微微拱手:“师弟如何得知此事?我在道盟少说也有二十余年,从未听说过‘怪’还是一种灵药补物。”
南樛木问千秋名:“千金谷说是记载了天下奇物,凡是毒或进补之物,均有记载,可有提到‘魂灵胎’?”
他语气是温和的,也非咄咄逼人,只是单纯的疑惑。
千秋名也是实话实说:“确实没有。”
他也很好奇:“师弟是如何知晓的?”
他们不是不信,只是无法理解。
洛川雪入门时间比他们短太多,知道的事却这么多。
洛川雪本来就有想过若是和他们成为了朋友,日后要将有身体的洛雠介绍给他们,故而他说:“我有一个关系甚密的好友,我们自小便认识,他是修士…算是散修吧,所以我因他知道一二。”
洛雠一直有意封闭自我感知,不叫自己窥视过去的自己的所思所想,给他一点空间,也是逃避一些事,但这话一听,他便知道自己心里打的算盘为何了,不免无声地叹了口气,但心到底是发软的。
过去的他……就是如此的。
散修,对于他们这些门派子弟,总是有点神秘的。
他们之间也常常有关于散修的各种传说,故而洛川雪这个解释并未惹来他们的怀疑,反而叫千秋名更有兴趣:“散修?那可太厉害了。”
洛川雪谦虚了一下:“没有没有。”
初厌晚睨他:“夸你好友,又并非夸你,你自谦什么?”
洛川雪拍拍胸膛:“此时我与他一体。”
洛雠:“……”
也没说错。
从各个方面来说,都是一体的。
洛雠无奈低哂:“拍自己时能轻些么。”
他们同感,他感觉到是自己拍的,但又不是他自己拍的,故而胸腔的震鸣感好像感知到的要比洛川雪深刻些。
洛川雪闻言,又不动声色地揉了一下自己的胸口:“拍疼你了?”
他倒是没觉得疼,但是想想他神魂无伤,另一个自己现在是老弱病残都占了……嗯。
洛雠被他揉得一僵:“……”
哪怕隔着衣服,也因为自己的动作有几分大大咧咧的,故而…很明显。
还是那句话。
因为同感,他能够感觉到是自己揉自己,但又不是他自己揉,就很……
怪异。
让他瞬间就想到了自己入魔后那一个又一个关于过去的他的让人浑身发热又冷汗涔涔的心魔梦魇。
但洛雠没说什么。
日后他让另一个他体验一把就知道了。
定了这事后,南樛木便作为代表,被推出去同官老爷交涉。
他隐去了“怪”在他身上这事儿,只说修一座神龛,他们施个法,再让百姓们诚心拜一拜,他自己也拜一拜,不过也不要太过信……
“在下晓得的。”
他笑笑:“求人不如求己。”
好通透一人。
洛川雪想。
这人不修道可惜了。
但他又想,没什么可惜的。
修行只是人选择的一条路,世上有千千万万的路,或许有人适合这一条,但他更喜欢另一条。
人活一世,自己愿意才是最重要。
神龛不用弄得太奢华,简陋一点更好。
他们等解决完这事后,又由白义华封印、洛雠偷偷多加了一层封印免得白义华使坏,便也离开,回了寒山城。
入寒山城时,正好撞上叶文生和叶华秋,还有那位对洛川雪冷眼相待的五师兄。
洛川雪知道他叫什么,叶东月座下第五个弟子,叶流水,如今是金丹后期的修为。
而叶华秋……
叶华秋在看到他们时,有些惊喜地挥挥手:“南师兄、初师兄,还有千师兄也在啊!”
她眨巴着眼看了眼洛川雪,有几分调侃:“仇师兄,没想到我们这般有缘呀。”
“……当不起师姐一声师兄。”
洛川雪知道她恐怕知道他是谁了,故而微微拱手致歉:“我其实是苍云间今年新入门的弟子。”
叶华秋大气一挥手:“没事,师姐师兄什么的,都是虚名,我说你是我师兄,你就是我师兄。”
叶流水抱剑冷冷勾了下嘴角,戳穿她:“你只是想当最小的那一个。”
叶华秋深呼吸了口气,攥紧了拳头:“叶流水!你对我有意见是吧?!打一架啊!”
叶文生略有头疼地拉着他俩:“这还没进家门呢,师弟、师妹,你们别闹了。”
他主要是劝叶流水:“你做师兄的,总跟师妹呛声做什么?”
叶流水别开脑袋,不说话了。
叶华秋瞪他一眼,但看着也不是真生气,只越过了他们就往城里扎。
叶文生歉然地冲洛川雪拱手:“他们俩平日里闹惯了,但其实关系是最好的,让你们见笑了。”
洛川雪没说话,场面话也是南樛木和千秋名跟叶文生在说。
初厌晚他们主要是不太熟,还是南樛木、千秋名和叶文生比较熟,因为千秋名也是那个六君子之一,至于南樛木,则是因为他师兄是六君子之一。
洛川雪不说话,则是因为……
他现在看到叶文生,就满脑子是洛雠跟他说的那句话。
“他在日后堕魔,屠了寒山城,还强迫了他的小师妹”
洛川雪默默看着语气温和、好似没什么脾气,被千秋名开玩笑说是被寒山城城主叶东月收来当师弟师妹们的母亲了,也没生气,只是无奈地说了句:“千兄慎言。”
聊过几句后,他们便也就此分别。
洛川雪他们到道盟交了任务,本来应该就此分别的,但道盟出了个紧急情况。
“知宣县疑似有筑基期邪修作乱——”
“谁去?!”
初厌晚毫不犹豫地就站了起来:“我去。”
白义华也举手:“我也去。”
南樛木倒是想一起,但这任务的后续还需要他处理,而千秋名则是这趟出来后必须要回谷了,他师父传信于他速回谷内破筑基、入金丹。
所以他俩不能参与,洛川雪示意:“我也一起。”
除他们三个之外,坐镇道盟的一名元婴修士也现身:“我带队。”
邪修这事不小,几个筑基期去,哪怕是天才般人物,也远远不够。因为邪修能同级碾压。
再说这天才万一夭折在其中,反成邪修养料,得不偿失。
有元婴期修士在旁,就无需担心太多了。
南樛木也松了口气:“那几位路上小心。”
初厌晚扯下任务玉牌,淡声说了句只有他们几个才明白的话:“你也是。”
南樛木要留下来处理寒山之事,自然要小心。
洛川雪把最后一口茶喝了,跟上初厌晚。
洛雠借着他的视线,看着初厌晚手里攥着的任务牌,并未出声。
只是…从前认识初厌晚,便是因为这一桩事。
也是因为这一桩事,他同初厌晚成为了好友。
兜兜转转,这件事还是落在了他们四人身上,没有半分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