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夜里,杜韵在来凤客栈里守了江临枫一晚,同时心里担心着杜拾儿,祈祷星五星四能顺利求到药。
半上午的时候,江临枫醒了,那时杜韵正在楼下用饭,两日以来的第一顿饭,听罢还是即刻丢下碗筷往楼下跑去。
屋内,影卫在床边围了一圈,杜韵立在门口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江临枫嘴角微动,沐风低头俯身,二人应该是在说话。
杜韵舒朗一笑,吊了一天的心终于装回肚子,她有些话想同江临枫说,可房内人太多,她便想着先下楼吃饭,待吃晚饭再来也不迟,于是折身准备离去。
只是还不待跨步就听见一个虚弱的声音从床边传来“杜韵,你去哪里”。
带着一丝不仔细听都发现不了的急切。
“去吃饭啊,为了照顾你,姑娘我从昨晚饿到了现在”杜韵未回头,朗声说完,蹬蹬瞪下了楼。
旁边站着的那些浴血杀手从前没有见过杜韵,自她来了客栈也未过多接触过,只知她是江临枫的未婚妻,却没想到她会那般无理放肆,竟敢直接留给他们大病初愈的少主一个背影。
几人急忙去瞧床上人的神色,却惊奇的发现,那人竟勾唇笑了。
“哼,这个杜……小姐,莫不是以为自己治好了少主就敢如此放肆,这一切还不是……”间青对着杜韵的背影怒道,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沐风出口制止,他俯身间青耳边“她不是放肆,她只是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少主”。
间青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吃过饭,杜韵叫客栈做了碗清粥,端着去了江临枫房里,里面已经空无一人,江临枫穿着亵衣靠在床边,眉头轻拧着,不知在想什么。
杜韵立在门口轻咳了一声。
江临枫闻声转过头来,目光落在她盘里的粥碗上,嘴角动了动,不过语气很淡“进来吧”。
杜韵有些紧张,不过脸上却是一派镇静,她走过去将盘子放在桌上然后端着碗过去在床边坐下“吃吧,我看你养的那些影卫都是些糙汉子,想着应该无人管你是否用饭,于是便叫厨房做了碗清粥,端来给你”她漫不经心的将粥碗递到了江临枫面前。
江临枫却不接,只淡淡的盯着她。
饶是杜韵低着头,有意避开那束目光,半晌过后还是有些招架不住,她抬头,略微紧张“你不吃粥,盯着我看做什么”。
又半晌,才听江临枫叹道“我伤了胸口,胳膊抬不起来”。语气有些幽怨。
杜韵吓了一跳,心脏也跟着猛地一跳“啊……哦……是我疏忽了,那我来喂你”。
语罢便听得江临枫低低一笑,带着些许愉悦。
听见那带着些许愉悦的笑声杜韵瞬间懊恼不已,耳后一烫,她无奈“
一醒来就作弄我,早知便不救你了”。
本是玩笑话,可她话音刚落,江临枫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带了丝薄怒“是吗,看来杜家主后悔救了我,莫不是担心我再去追杀莫南浔,你放心,以我如今这身子加上武功高强的南宫一剑,怕是杀不了他,再者,不是还有你护着他吗”。
怎么忽然生气了,杜韵很是莫名其妙。
不明白自己哪里又说错了话,就是一句玩笑话而已,她心中喟叹,眼前人这喜怒无常的性子还真是叫人吃不消。
不过念在他大病初愈是病人的份上,她不欲与他争辩。
于是她没有说话。
只是她不知她的沉默看在江临枫眼中就是默认,他面上怒意加深“怎么,承认了?为了那少年,你装作与我不识,既要与我划清界限,如今怎么又来救我,杜家主可真是个善变之人”。他的语气很是淡漠。
杜韵听罢生气委屈忽然齐齐涌上心头。
她将粥碗往床边重重一放“我受了内伤,发了烧热,浑身疼痛,醒来听闻你在这里,拖着副病体巴巴跑来看你,又受你那些影卫的冷眼相待,如今你醒了,竟也同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既如此不待见我,我离开便是了,江少主且保重,我们后会无期”。
语罢她起身头也不回的往门口走去。
马上走到门边的时候,她听见身后传来打翻粥碗的声音夹杂着一声闷哼,还有一句略带焦急的“你……你回来”。
她顿住步子,拧眉,摸了摸鼻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转身折了回去。
床榻边江临枫似要起身,一不小心打翻了粥碗,同时牵动了伤口,亵衣胸口处一团惊红,场面好不狼狈。
杜韵紧了紧拳,忍住想要去检查江临枫伤口的冲动,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江少主这是做什么”。
“我错了,不该与你发脾气,你莫生气”半晌,才听见江临枫开口。
语气很是僵硬,面上也闪过一抹不自然。
向来高高在上之人,出生以来头一次向人道歉,杜韵也没想到江临枫那么高傲的人会说自己错了,她愣了愣,那些因为被无解的气与委屈忽然就散了。
“算了,本家主宽宏大量,就不与你一般见识了”她坐回床边将打翻的粥碗收拾了,然后向前靠了靠去查探江临枫往外渗血的伤口。
褪开江临枫的衣领,杜韵趴在他胸前的伤口上打量,忽听得头顶人又在轻笑。
她身子一僵,才发觉自己的动作太过轻浮,急忙抬头褪开将他衣领虚虚一掩“笑什么,死不了,待会上些药便好,你莫要再乱动”她没好气。
房内开始沉默。
她亦有些尴尬,其实医者仁心,不分男女,看看伤口本无妨,但不知为何,江临枫那声轻笑笑的她心头微痒,心境一时复杂起来。
“你等着,我去再要一碗粥来”她急急出口,想寻个由头出去,只是不待起身就被人握住了手腕。“不忙,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掌心温热,杜韵思绪又跳了跳,不过她还是坐回了床边。
有些话,她二人是该说明白的。
“那日为何装作不认识我……可是因为……莫南浔”。
很平淡的语气,但杜韵敏锐的察觉道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我被你家红凝刺伤,醒来后失忆了”她漫不经心道,甚至语带哀怨。
“胡说八道,红凝是红凝,我是我,我已经严惩了她”江临枫有些无奈,不过听到杜韵解释自己失忆了,他胸口那些聚集的沉郁终是散去了不少。
杜韵没说话,也没问红凝到底是受了谁的指示,她眼帘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江临枫顿了顿又问“莫南浔那孩子,与你来说可是十分重要”。
杜韵没有说话,房间里又是一阵沉默。
临枫那刚刚扬起的一颗心也跟着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