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辅成昏死在侧,倘若老儿此刻暴起行凶,近水楼台,何人可阻?夏天?
他已无余力,自顾不暇!莫看刚如天神降世,可现今情况亦是不妙——正如青衣所言,枉用妖力注九转金丹,后果难以预测!泥丸雏丹本是灰中带金,可万妖卷妖力一入,灰、金、青相间,灰为整,金、青一丝,雏丹已是不纯!
夏天想与那日误吸**一样,散力外出,将妖力强推出体,可金、青相连,似有交融,又而相斥。
似融似离的金、青两色,将雏丸来回牵扯,让金丹又裂又合。夏天腹腔之中,似万千巨蚁啃食,一阵巨疼又是一阵舒爽,让人欲罢不能!这种翻来覆去之感,直让夏天死去活来,后背一时被汗水浸透,一时干!
“你敢!”
夏天暴喝,想阻止方景再次动作。
老翁权当耳旁清风,动作不减,妖力实质若水,在其双手间流转,后凝于掌心!
“重凝妖丹!”
角落刘中,时刻盯着这边,见老翁掌心化出一丹,不由惊呼!
“妖孽,你自寻死路?正好!省得我一番炼化!”
他再也不耐,小心逼近,临近夏天身侧,依旧有些战战兢兢,可见夏天无所动作,便不再按捺身形,一步跃出,直取老翁手中丹。
妖丹重聚,老翁无力再扛刘中道人,见其欲夺妖丹,立马不顾后心,取丹按入未茹之口!
“你对茹儿做了什么!”
莫白衣不知其图,刚要阻拦,便被其甩出半丈。
“你!!!”
刘中还是晚到一步。
妖丹入口,便被一线接引入体,苍茫黑夜,一点亮光自口中划入咽喉,于胸口正中落于肚。亮点未停,经肚而过,滑入丹田悬停。
亮光所过,润神藏、灵墟、神封、幽门、阴都、中柱多穴,于丹田内顷刻化作万道光缕,漫入全身。
未茹天资,亦是半人半妖。
菡芝妖力消散之时,体表结出一层淡粉薄膜,凝其生机不散,修复体内错乱五脏六腑!
“该死!怎么化丹这么快!”
未得妖丹,刘中恼羞成怒,不留余力,一脚横踢,正中老翁下腹。
“哼!怪不得我心狠,只有将这小妮带回去炼化!”
他再无所顾忌,凶相毕露,指尖铜壶一转,化作一般大小,便要收了未茹姑娘。
“不行!你不能带走茹儿!”
莫白衣尚有余力,将未茹紧抱在怀,在铜壶小口之下,寸寸挪位。
“杀一人是杀,杀两人是杀!反正是杀!”
凡人相阻,他未放在眼里!
“青衣,救他们!”
夏天大急,可有心无力。
“借你百年妖力,剥菡芝残力,近日所得已失大半,无你持卷,难再成型…”
虚境传来轻叹,青衣虚影黯淡,已是虚弱不堪。
莫白衣二人离壶口也仅不足半尺!
“死就死吧!”
夏天乍然起身,不顾金丸异样,强行催动。
方才之威再起,演化金身,此金身略有不同——青丝不再若隐,宛若实质,游弋周身。
“我刚刚不是叫你滚吗?”
金身之下,夏天语气褪稚大半,声若青年,身高都长上一截。
“嗯!?”
急于收纳未茹二者,刘中未注意身后变化,听声回头,夏天攒拳已至面门。
“嘭!”
刘中倒飞而出,手中铜壶跌落在地,发出“当啷”脆响。
“刘师兄,这一拳相比那晚如何?”
“咳…咳…”
刘中伤上加伤,已是难以开口。
反观夏天,却显不一样的变化!
“刘师兄,刚刚我是不是让你滚?”
“我…啊!”
未听解释,夏天金身而至,抽出一脚,踹在其右膝。
“咔嚓…”
膝骨碎裂,疼得其半跪在地。
“咔嚓!”
又是一脚,左膝尽碎,双膝皆跪于地…
“我为何这么想杀你?”
夏天眼中怪异,眉角轻皱——如此重的杀心,十年之间,他未曾体会,直将童真、单纯性格一扫而尽,如变了个人。
“不管了。刘师兄,既然如此想杀你,那便成全我?”
金身之下,夏天惨然一笑,落在刘中眼中,如地府恶鬼。
“夏师弟,我们都是洞霄宫门人!同门相残,必会受到严厉惩罚。夏师弟!夏师弟!放了我…”
忍着双膝之痛,刘中宛若丧家之犬,苦苦哀求,哪有仙门道人之姿。
“夏师弟,这妖丹全归你,我一分不要,我身上还有些灵宝,也都给你,只求你放了我,求你…”
刘中心中生寒,他从夏天眼中读出——此子非是玩笑!
“洞霄宫?哼!我怎么这么讨厌这个名字。你?还是死吧。”
夏天手中蓄力,以掌举过头顶,想一击震碎其天灵!
“天儿,不可!”
“夏天小兄弟!”
两道呼唤,一内一外!
内为青衣,外为吕书生。
两声入耳,其身一顿,脸色为之一变,两种神态一左一右皆写在脸上。
“我这是怎么了?”
夏天心中清明心境恢复一丝,可还是杀心占据大半!
“死!”
口中一喝!右掌自上而下,即将落在刘中天灵。
“不!”
又是一喝,此声才似其真言!
左手摆出,拦住右掌!两手交织,右手欲杀,左手欲救,形成僵局。此刻,他已恢复大半清醒。
“青衣,是怎么回事!”
夏天似有所觉,知道自己或哪出问题,可找不出缘由。
“不知,天儿凝神静心!”
他也想凝神静心,可胸中暴虐一浪高出一浪,好不容易恢复的清明又有被侵占之险。
刘中跪在夏天跟前,目露忌惮,看着其“左右互搏”,有心逃离,可双腿尽废,一时半刻难以复原,只好以手护额,左右躲开掌风。
未有人注意,夏天双眼,左金右青,以印堂为界,来回拉扯,可终究青胜金退,左瞳大半已呈青色!
“嗡…”
一声“卐”字佛音自夏天后心响起,继而响出佛门静心咒,
“南无、喝罗怛那、哆罗夜耶
唵,悉殿都,漫多罗,跋陀耶,娑婆诃。”
每道佛言唱响,都如一道清风抚心,将心中杀戮抚平,又钻入泥丸宫…
“这?”
后心佛法,夏天亦是不知从何而来!但眼中金光得之威势,自左眼而出,与青眸分割印堂两侧。
此佛法妙学,是那猪肉佬所留。
别看其心思粗犷,时不着调,可粗中带细,早在夏天后背绘制清心咒,以防夏天将来因误堕魔!
佛言成字,印刻泥丸宫中雏丹,居然也与九转元丹相连,在金、青两线间形成粘合,顿住二者互融、拉扯之态,建佛法隔断,稳住元丹。
“呼…”
神智恢复,九转元功一收,青、金皆回泥丸,恢复原样。
“这还是九转元功吗?”
夏天内窥雏丹之样,满心不解,丹丸已非单纯,妖、阴阳二道、佛皆在其内,四不像!
“你…你怎会佛法!你不是洞霄宫的!”
刘中似比刚才还要发憷。
“嗯…刘师兄,我的确不是洞霄宫的。”
见身份拆穿,夏天倒是果然,转脸一笑。
“你…你别杀我,我不会说出去,就算师尊我也不会说?你不能杀我!”
他更是害怕,生怕夏天杀人灭口。
夏天倒是懒得搭理,自顾而去,这才让其暗松口气。
未茹脉显,生机已留,而且恢复极快,应无大碍。
夏天放下未茹手腕,查看白衣伤势——内腑受损,但尚不危急性命,只需安心调养亦可恢复,只是是否留下后遗症,十之八九。
“吕书生,你将茹儿姑娘和白衣公子照顾片刻。”
刚醒的吕书生,正好过来善尾。
至于莫辅成?管他去死,草菅人命,早死为好!
最后一位——方景!
他已倒地不起许久,是否还活,亦是不定。
“老丈?嗯!”
夏天翻过老翁身体,此处老翁再无中年模样,老年也是不算,只像枯树残木,风中残烛。
“咳…小兄弟,茹儿怎样?”
“无碍…”
“咳…咳…那就好,只是…”
他撇了眼仍有鼻息的莫辅成。
“还是放不下?”
夏天问道。
“哎,咳!咳!小兄弟,你认得我耶娘?”
夏天本不想说,但见老翁希冀浊目。
“他是我魅姨,我来此地,就是受她嘱咐来寻你…”
“咳…咳…”
老翁之力难以为继,咳血越发频繁。
“她为何不来见我?”
“非她不愿,只是不能…”
“不能?咳…”
夏天不敢与其对视,归根究底,其之死,他也有责任。
“你…你是谁!?”
二者皆惊,被声音吸引。
未茹苏醒,但…似乎已将所有事情忘却,不记分毫,连莫白衣,她都不记得。
“茹儿,是我,我是白衣…”
“茹儿?白衣?我不记得,我是谁,你是谁!”
“这…”
吕书生也是没有办法,急忙解释,可未茹姑娘只要一回忆往事,便是头疼欲裂!
“咳…小兄弟。”
老翁唤回夏天。
“我求你件事…”
“你…你说…”
“我阿耶葬在城外东边白坡,能否把我一块葬那?”
夏天点头——此事不难。
“至于茹儿,忘记了也好,咳…还望小兄弟看着我耶娘的面子,代我照顾,白衣人不错,只是那莫辅成…”
“老丈放心,有我在,没人可以欺负她!”
“那就好,那就好…”
老翁气息渐弱,已经油尽灯枯…
“哎…”
夏天心中似有万蚁啃食,抓耳挠腮,想哭又哭不出。
“天儿,我倒有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