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见面,娴婵低头含笑施礼。
“娴婵姑娘”,柳芳听闻她是金陵人,心中一动,说起京都时行的俏皮话“我们是不是见过?”
娴婵疑惑的望了过来。
柳芳暗喜,接着道“虽然没见过,但看着面善,就算是旧相识,今日只当作久别重逢。”
说罢,柳芳兀自笑着。
娴婵见他憨的可爱,不觉莞尔一笑。
这笑容让柳芳心荡不已,勉强定了定神,赶紧请娴婵上马车。
回到理国府后,又周到地设下宴席,一番寒暄,将娴婵一行人安顿下来。
第二日一早,到衙门上值时,柳芳仍面带喜色,一路哼着小曲儿走进大堂。
仵作和校尉去了枕菊新馆,保不齐待会儿有报告传回,柳芳不好开溜,便优哉游哉的草拟起贾雨村一案的卷宗。
这案子也简单,凭他多年熟读《金瓶梅》的经验,凶手不是那娇金莲,就是那冷门庆,或者二人共同作案。这世道,男的风流,女的貌美,看对了眼,不免干柴烈火一番,啪啪啪烧起来。
烧出人命的先例,多得很。
正想着,忽然有差爷领着一孩童走进大堂。
柳芳皱了皱眉,这找爹找娘的鸡毛事,甚么时候还要送到他这个巡捕总兵面前。
“撞客了不成,你……”,柳芳刚开口,差爷就躬身上前,递来一份口供。
“柳爵爷!请看,有人指认凶手了!”,差爷忙解释着。
柳芳接过口供,随手翻看起来。
片刻后,他大怒道“来啊,带人犯冷水寒过堂!”
……
冷水寒还在半睡半醒间,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听见一阵稀稀疏疏声响,眼前就有了光亮。
举着火把的差爷,打开了牢门。
他还没来得及揉一揉惺忪的睡眼,就被重新戴上脚铐木枷,推搡着向囚室外走去。
“冷公子,过堂了啊”,差爷提醒道。
冷水寒来到大堂时,娇杏并不在堂内,贾念真倒是意外地跪在一旁。
“念真……”,冷水寒想问问贾念真出了什么事。
“啪!”,柳芳这时拍响了惊堂木。
“堂下跪的可是荣国府三等仆冷水寒?”,柳芳喝问道。
冷水寒应了声。
“啪!”,柳芳又拍响了惊堂木,厉声问道“本官问你,你可曾调戏娇杏不成,对她轻薄辱骂?”
“我没骂过杏婶”,冷水寒面露不解之色,暗想这是甚么劳什子问题。
“哼!还敢狡辩”,“啪!”,柳芳再次拍响惊堂木,怒问道“本官还问你,你可曾对娇杏动手动脚,摸她小手,揉她胳膊?”
“这……”,冷水寒有些惊讶,他给贾念真做人血馒头时,确实摸过娇杏的胳膊。
“还不快快招来!”,“啪!”,柳芳继续拍响惊堂木,喝斥道“本官最后问你,你可曾逞凶施暴,逼迫娇杏给你缝制春囊不成?!”
“杏婶送我的是荷包啊?”,冷水寒不确定道。
“好胆!为了霸占娇杏,你还不惜下毒害死贾雨村!”,看到冷水寒若有所思的模样,想必八成是确有其事,柳芳怒上心头“来人啊,五十杀威棍伺候,好生的打!”
两名掌刑尉听令出队,取下冷水寒的脚铐木枷,准备用刑。
柳芳一面伸手向案上签筒摸去,一面道“朗朗乾坤之下,竟有如此歹毒之人!”
“等等!”,冷水寒见状,立刻明白过来,贾念真作了伪供,忙道“我没有!我要见杏婶!我可以和她对质,我绝没做过轻薄强迫之事!更没有下毒!”
“啪!啪!啪!”,柳芳连拍惊堂木数下,也不担心将这惊堂木拍断“还敢狡辩!快说,贾雨村是不是被你下毒害死!”
“不是我!我要见娇杏!”,冷水寒反驳道“你问问娇杏,就知道我根本没做过!”
“好!本官就如你所愿!”,柳芳脸色沉下来,冷笑道“来啊,带娇杏!我到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何时!见了棺材你还不掉泪!”
片刻后,娇杏被押上堂来。
冷水寒侧目望去,娇杏匍匐跪地,披头散发,衣衫有些凌乱,浑身抖簌个不停。
“杏婶啊,是我,冷水寒啊,我没骂过你,对不对?”
“我没轻薄过你,对不对?”
“我没强迫你作甚么劳什子春囊,对不对?!”
“我没有害贾世伯啊!”
冷水寒急声道。
娇杏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只是伏在地上,呜呜咽咽哭着,看不到表情。
“娇杏!你抬起头!你看看我!”
“你看看我!”,冷水寒怒道。
“你倒是说句话啊!”,冷水寒向娇杏挪过去,被掌刑尉一棍打趴在地。
“公堂之上,休得妄动!”
“娇杏!我冷水寒可曾做错过何事,叫你如此待我?!”
娇杏只是呜呜咽咽哭着,匍匐跪地,浑身抖簌个不停。
柳芳此时已经从签筒里抽出刑签,眼看就要掷地。
“慢着!”,冷水寒又是一声。
“你还有何话讲?”,柳芳笑道“早点认了,少受些皮肉苦罢!”
“五十杀威棍哪够!”,冷水寒笑道,最后看了眼娇杏。
“五百、五千都不够!!”
“给爷五万杀威棍,爷也想看看,爷的骨头究竟有多硬,会不会碎成粉,会不会断成渣!”
“好胆!”,柳芳闻言,又气又恼,猛的将刑签摔落在地,“就给你五万杀威棍,给本爵爷狠……”
不待柳芳说完,冷水寒又主动扯下衣领,露出后背。
“谋夫夺妻,也太看轻我冷水寒了!”
他眼神里满是不屑,继续道“人又不是物品,岂能夺来夺去?既无需夺,又何来谋!”
“我喜欢的人,在我心里,早已都是我妻子!”
这一番混账言论,听得堂上堂下瞠目结舌,众人震惊不已。
“好一个色胚淫徒!”,柳芳闻言,怒骂不止“够无耻!够猖狂!”
“本爵爷阅女无数,也自愧弗如!”,柳芳感慨一番后,又生出一股惺惺相惜之意,接着道“你若有妻儿,也勿需忧虑,你死后,我会好好照顾。”
“来啊,杀威棍伺候着!”,柳芳转过身,闭上了眼。
“啪!”
“啪!”
刚打了两下,大堂外一阵吵闹。
堂吏高声喊道“夏公公来了!老圣人有敕旨!”
掌刑尉忙停下棍子,跪倒在地。
柳芳理了理衣袖,走到大堂门口正中间,下跪迎接。
只见太监夏秉忠缓步走来,身后又跟着许多小太监。
“棍下留人!”
“老圣人敕旨,贾雨村暴毙一案,牵涉朝堂大员,交由三司会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