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里公爵夫人怀孕一事,同时震惊艾格隆和艾格妮丝,不过,因为这件事还没有百分百的确认(还没有视觉上的冲击性证据),所以艾格隆暂时也没有把这件事大肆宣扬,只是吩咐看守牢牢把夫人看紧。
虽然随着夫人被抓,这一场叛乱在事实上已经被平定了(就算某些地方还有零星的流窜叛匪,但已经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了),不过,艾格隆一行人,当然不可能立刻就走。
这一次的叛乱,虽然旺代地区的人们态度普遍比较冷漠,没有参与到叛乱当中,但是这夫人敢于跑到旺代来煽动叛乱,那就意味着这里确实还有比较浓厚的、同情波旁王室的群众心理。
所以,艾格隆在铲除乱党之后,还要在这里炫耀兵威,安抚官民,以便让所有人都明白,时代已经彻底不同了。
这既然是一场“政治仗”,那他自然就要把政治仗打到底。
之前他就已经发布过自己亲笔签名的安民告示,抓到了夫人之后,他回到了旺代省的首府拉罗什,然后又亲自发布了新的公告。
“居民们:
承蒙上帝之庇佑,我带领着我忠诚的近卫军将士,平定了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叛乱,也让你们的家乡,重新得到了原有的安宁。
事到如今,一切都已经清晰明白了:我,以及波拿巴皇室,满怀卫国保民的赤心,于动乱当中接掌了国家大权。虽然时间不长,但我以我全部的热忱,去弥合国家的创伤,去为繁荣的未来而努力。这份努力,即使是在我国最西部的省份,每一个居民也能够感受得到。
我很感谢你们在这场动乱当中,没有受到一群强盗、恶棍和野心家的蛊惑,你们保持了宝贵的理智,以及对我的信任。
正如我一贯强调的那样,国民对我的信任,是我执政的力量源泉,更是帝国合法性之所在。帝国两代皇帝也一直努力践行着这一信条,这场叛乱非但没有动摇我们彼此之间的信任,反而更加证明了这种信任是多么的坚不可破!
我将继续背负你们的信任,尽我所有的智力与热情,为祖国的繁荣和人民的福祉而努力,请继续与我一同努力吧!
至于那些怙恶不悛的罪犯和野心家,帝国的铁拳将永远对你们毫不姑息!你们也将因为自己无端造成的杀戮和破坏,而被国民永远唾弃!”
说实话,这份告示,充满了大本营公告特有的浮夸和自吹自擂,并不是艾格隆喜欢的文风(他本人反而喜欢直来直去甚至嬉笑怒骂的风格),不过,既然这是政治上的需求,所以他也只能如此了。
在写完告示的底稿之后,艾格隆把它交给了自己身边的秘书和参谋们,他们将会连夜加印,把它们贴满旺代各个城市、各个乡村的大街小巷,炫耀帝国又一次“碾压式”的胜利,向所有人证明,波拿巴皇朝,再次坚不可摧(至于既然是坚不可摧,那为什么还需要“再次”,这个问题就不能深究了)。
总之,把大方向亲自敲定之后,艾格隆就乐得做一个甩手掌柜,反而闲了下来。
于是,他自然就和艾格妮丝腻在了一起。
不过,艾格妮丝却没有闲着。
在行军打仗、运筹帷幄这些事上,她不能插手也帮不了什么忙,但是在战后的“统战活动”当中,她却是不可或缺的。
上一次,她跟着艾格隆全国巡游,并且在旺代参与了多次的宗教活动,算是积累了一定的名望,得到了当地人的普遍好感。
而现在,经历过这样一场灾难,当地的人们,自然普遍也是惶惶不安,生怕沦为陛下怒火的牺牲品。
而这时候,自然就是她出面来安抚民心了。
在回到拉罗什之后,艾格妮丝不断地出现在当地名流显贵们的聚会当中,或者就到附近的村庄里,看望当地的民众。
而她所过之处,也得到了人们热烈的欢迎和欢呼。
这倒也非常正常,在人们普遍的心理上,面对一个女性,也比面对年轻气盛的陛下压力更小,更加放松自如一些。
尤其是,艾格妮丝气质朴实,又心地善良,更能和当地人产生精神上的共鸣。
虽然人人都知道她是陛下的情妇,还有了私生子,但是在法兰西人民看来,这并不算什么“罪过”,也没有人因此而嘲弄她。
毕竟这也是国家的传统了。
在几天当中,艾格妮丝忙得脚不沾地,在各种聚会和“下乡”当中连轴转,而艾格隆反倒是乐得退居在城中休息,只是偶尔兴致来了才陪艾格妮丝一起出去走走。
而在最后,他准备复刻两个人当初的经历,搞一次全城的欢庆游行,让所有人为他和艾格妮丝欢呼,以此来作为对旺代的告别。
当然,这一次艾格妮丝不会再和当初一样穿上圣女的盔甲搞什么COS了,一方面她的身份已经转变,如今已经身为人母,实在不好意思再冒圣女之名;另一方面,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少女的影子,她在人民的心目中,也有了自己的独特位置。
在身边人都忙于准备这场庆典的时候,艾格隆反而带着艾格妮丝跑到了城中的广场闲逛。
因为这座城市是拿破仑亲自规划兴建的,所以它的市中心广场就很正常地取名为“拿破仑广场”,在第一帝国时期,广场中心还处理着拿破仑大帝的雕像;而在波旁复辟之后,这座雕像自然就被新的“接收大员”们给废弃了;不过,等到艾格隆1830年卷土重来,那座原本不见天日的雕像,又被人重新抬了出来,放在广场上。
最近几十年,法兰西大地上的风云变幻速度之快、之剧烈,由此可见一斑。
艾格隆牵着艾格妮丝的手,走到了这座雕像的基座下方,然后抬头看着这座雕像。
它由青铜制成,是拿破仑带着双角帽、骑着马的标志性形象,这位已故的伟人,此刻正以目空一切的姿态,俯视着这座由他亲自建立的城市,以及站在他下方的儿子。
艾格隆抬头望着雕像,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种莫名的自豪感。
我不仅仅迎回了您的雕像,我还迎回了您的遗骨,我还重新把家族的基业拿了回来,我还在你的眼皮子底下镇压了叛乱,我甚至还开枝散叶,让你的子孙正变得枝繁叶茂……
怎么样,老爹,我干得还行吧?他仰着头,在心里略带得意地问。
青铜的雕像,当然不可能给他什么真正的回应,但是艾格隆在恍惚当中,却感觉那一双犀利的眼睛,好似露出了几丝欣慰。
拿破仑皇帝在临死之前已经被幽禁到荒岛,他见不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继承人,他在遗嘱当中,对罗马王的期许是:
告诫吾儿永勿忘却他生为一个法国王子,也切勿让自己成为压迫欧洲人民的统治者手中的工具:他绝不该与法兰西交战,或以任何行为伤害她;他应该铭记我的座右铭:“一切为了法国人民”。
这时候的他,对儿子最大的期待,也不过就是“切勿为反法君主效劳”而已,他恐怕绝不会想到,他的儿子居然还能够重新再夺回家业。
所以,如果他在天有灵,当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想必他也会足够满意了。
并且,也许他还会以过来人的语气,再严厉地告诫一声艾格隆,“吾儿,切莫和我一样过度自满,迷信自己的权力!”
艾格隆陷入到了无限的遐思当中,直到半晌之后,才重新收回了注意力。
而这时候,他终于注意到了一直安安静静地站在身边的艾格妮丝。
如果他在天有灵,他又该怎么看到自己的这些荒唐事呢?
想必,他也会带着苦笑,回想起自己那半生的荒唐吧。
身为帝王,为何不能任性一些呢?我们书写历史,而历史在评价我们的时候,也会给予我们最大的宽容。
于是,当着父皇雕像的面,他一把将自己的情妇搂到了怀中,然后亲昵地亲吻了一下。
“艾格妮丝,今晚我们好好开心下吧——?”他带着些许的戏谑,附耳在她耳边说。
艾格妮丝羞得两颊绯红,但是面对艾格隆的调情,她却又难以抵抗——或者说,不想抵抗。
虽然羞涩,但她心里清楚,再过两天,诸事已了,他们一行人就要启程返回巴黎了——而那也就意味着,陛下又会回到之前的生活当中,不再是和她独行。
哪怕嘴上不说,她心里却也希望,能够尽量多和心爱的人相处。
眼看这一次旅途行将结束,她也隐隐当中有些不舍。
于是,她克服了心中的羞涩,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极为小声的应了一声。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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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艾格隆在大肆庆祝,志得意满之际,巴黎也收到了来自于旺代的消息。
支持帝国的人,都松了口气,而反对帝国的,自然极度失望,但无论心里怎么想,他们都知道,经此一事,帝国的统治已经坚如磐石,在可预见的将来,是没有任何势力能够站出来挑战它了。
那些反对派们,只能带着恐惧,蛰伏在各个隐秘的角落,等待未来不知何时的新的机会,而那些支持者们,自然要好好抓住这个机会欢庆一下。
在收到消息的当天,巴黎和枫丹白露都鸣响了礼炮,庆贺陛下平叛的胜利,而宫廷当中那些依附于帝后的贵妇和仆从们,当然也是喜气洋洋。
作为陛下身边的头号仆从,夏奈尔当然就是其中最为兴高采烈的。
在收到了消息之后,她不顾仪态、一路小跑,前往了玛丽亚公主的居所,然后兴奋地向苏菲报告了这个好消息。
然而,苏菲却显得极为淡定,只是不屑地撇了撇嘴,“我不是说了吗,这是意料中的事,有什么好兴奋的,要是这么点活儿都干不好,那他这个皇帝趁早别当了。”
如果是旁人,可能会被她的淡定唬住,但是曾经在她身边随侍多年的夏奈尔,却能够轻易看得出来,在她眉眼处,那些不起眼但根本无法掩饰的喜色,显然她也为爱人帝位巩固而发自内心的开心。
看破不说破,夏奈尔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到了另外一件事上,“陛下把那边事情办完,很快就会回来啦,您不用再等多久了。”
“快点回来吧,我是有些想念他了。”这一点,苏菲倒是老实地承认了,“听说那位卡洛琳公主被俘虏了?活该!这个蠢婆娘,都怪她不长眼,害死了多少倒霉蛋的人命,又害得我和他少了多少相处的时间!”
在苏菲眼里,后者更加罪大恶极,所以她对从没见过面的贝里公爵夫人更添了几分厌恶感。
此时的苏菲,还不知道贝里公爵夫人已经怀上了情人孩子这件事,不然她的情绪肯定更加复杂得多吧。
“她会因为自己的盲动,付出应有代价的,您也别太介意。”夏奈尔连忙安慰了她,“等陛下回来,他一定会加倍补偿的,您别担心……”
“唉,话是这么说,但现在我们都已经到了枫丹白露宫,就在特蕾莎眼皮子底下,他就算回来,也不能有事没事来找我啊……”苏菲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想到这里,她又对贝里公爵夫人暗中咒骂——本来自己偷偷躲在外面双宿双栖多么畅快,好事却全被她打搅了。
不光心情被破坏了,计划也变得一团糟。
该死!就该让他把你跟当年那个昂吉安公爵一样枪毙掉!她恶毒地咒骂着,虽然她心里也知道不能这样干。
就在这时候,因为她心中的怨念,一股难以抑制的烦闷和恶心感,让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嘴,避免了自己呕吐出来。
她先是对自己的失态感到惊讶,然后马上,她就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难以压抑的喜色——毕竟,她已经是过来人了。
“殿下?”看到苏菲的神色变幻,夏奈尔有些惊讶,连忙开口询问。
“我……我好像有感觉了,那个感觉。”苏菲回答。
“……”夏奈尔脸上露出了喜色,但很快,又耷拉了下来,脸上变得灰暗无光。
“这么好的事,你干嘛哭丧着脸?”苏菲不耐烦地问。
“可是……可是我还是没有感觉啊……”夏奈尔鼻子一酸,差点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