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弘将军有仁义之德,有护土安民之志,又有治军用人之能,其虽年少,洪却是心感钦佩。反观吕布,屡屡背逆刺主,奔投二袁而不能见容,唯陈宫无义无耻之辈捧之为主。张府君,你兄弟俱为东平望族名士,昔日曾同列郡守,共举义兵,讨暴除逆,今日焉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刘使君说了,只要明府君领陈留兵马离开定陶退回陈留,悬崖勒马,回头是岸,使君可既往不究,望府君深思明断,勿要葬送了全族人性命!”
臧洪这是先礼后兵之策,先好言相劝,再以威相逼。
最后这句话刘达没有交待,是臧洪自己说的。
在他想来,如果张氏兄弟不降服而顽抗到底,城破之后,刘达有可能会将其全族皆斩。
张邈兄弟在东平身为名门豪族,现在又是陈留大郡之守,刘达一向仁威并行,他要杀人立威,肯定会先拿张氏来开刀。
臧洪这么说主要也是想让张超权衡利害之后好作出选择。
果然,张超听了臧洪之言,面露疑惧之色,正不知该如何作答。
旁边的吕布恨得咬牙切齿,大叫一声:“取弓来。”
兵士递过长弓,他搭箭就要往城下臧洪射去。
远处的刘达见到,大喊一声:“子源小心!”
跟在臧洪身后不远处的太史慈早已持弓在手,见状忙搭箭向城上射去。
因为距离较远,箭射到城上已是力尽,只轻轻落在陈宫等人面前。
不过也因为他持弓而射,吕布身旁的陈宫见箭射来,连忙拉了吕布一把。
吕布此时放箭离弦,被陈宫这么一拉,箭已射偏,但仍然是擦着臧洪手臂而过,臧洪手臂被擦破皮。
臧洪连忙拍马往回急走。
“吕将军,不可!”
张超喊出声时已晚,在这一刻,他心里决定离开吕布领兵回陈留。
“子源,伤得如何?”
臧洪拍马回来,刘达忙迎上去问道。
“无碍,擦破皮而已。”
“吕布弓术精湛,幸好我让子义靠前,防备吕布偷袭,果不其然,若非子义向他射去一箭,只怕子源已身遭其箭了。”
“多谢太史将军!”
臧洪向太史慈拜了谢礼。
夜里。
定陶城中。
张超带着一千多名兵士,出现在南城门。
他从陈留带来的一万兵士,现在仅剩下一千多人了。
“请问张司马将要何往?”
城门守将上前对张超问道。
张超被吕布任为别部司马之职。
“回陈留,快打开城门。”
张超大声喝道。
“没有吴太守或吕将军之令,我不能打开城门。张司马若要出城,请出示吴太守或吕将军手令。”
城门守将是吴资的部下,对张超不太卖面子。
而且这也不是卖面子的问题,鬼知道你是要真回陈留还是出城投降刘达。
白天臧洪在城下喊话的事,他们可都听说了。
张超闻言大怒,拔剑喝道:“休得拿吴资与吕布来说事,快快打开城门,否则休怪我动粗了。”
城门守将见张超拔剑,心里有些慌了。
张超带着一千多人,而他们守城门的士卒才五百人,真打起来自己肯定吃亏。
“张司马,不是我不想开城门,现在是晚上,城外一片漆黑,张司马就算要回陈留,也得等天亮再走不是。”
城门守将一面暗示旁边的守卒去通知吴资和吕布,一面以好言拖延。
张超只是吓唬他,不敢真的动手,真动手的话,自己恐怕也出不了城,还要躺尸城中。
“若等天亮,城外有敌军,正是趁着黑夜,才好上路离开,休得多言,快打开城门。”
“张司马,就算你真要离开,也该来与我告别一声啊,如何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走呢!”
此时吕布和吴资陈宫等人一起来了,身后还跟着张辽和高顺带领着一千名兵士。
张超插剑回鞘,对吕布拱手道:“吕将军,臧子源乃我昔日广陵功曹,与我恩如兄弟,你欲杀他便如杀我。今日刘达大军兵临城下,兖州已不可再争,我且回去与吾兄固守陈留,不助将军亦不与将军为敌,请将军开了城门,放我们回陈留。”
“你是要回陈留,还是要去刘达大营投降呢?”
陈宫冷笑问道。
“哼!”张超闻言一怒,“我若欲降了刘达,此时便不站在此处与你们说话,早就攻开城门,迎接刘将军大军入城了。”
“张司马坚决要回陈留吗?”
吕布看着他问道。
“将军,不可放他离开,他这一走,我们三郡联盟之势便散了。”陈宫急道。
张超现在对陈宫感到厌恶,冷笑道:“陈公台这是何意,是想要将我杀了吗?”
杀张超他们现在还不敢,也无必要,那样只会又把张邈推回刘达身边,对自己来说是多了一个大敌,不划算。
“张司马走可以,只是你这些陈留兵士得留下。”吕布知道留不住张超,但这些陈留兵不能让他带走,现在城里正是需要兵马守城的时候。
张超怒问道:“兵是我从陈留带来的,为何不能带走?”
吕布轻轻一笑:“刚才公台已然说了,怕张司马念臧洪旧谊,而带兵往投刘达,因此你可带着亲随离开,陈留兵士却不可带走。”
“你……”
张超一时无语,看着吕布手中长戟,知道他定然不肯让自己带着兵士离开,只好又叹了一声道:“既然如此,将军请打开城门,我仅带二十亲随回去便可。”
“将军,不可丢下我们啊!”
陈留兵士中一位军侯急喊。
“是啊,张司马,我们要跟你回去。”
“我们要回陈留。”
张超眼睛一紧,对众陈留兵士流泪言道:“诸位兄弟,超对不住你们,你们保重!”
吕布一挥手,张辽和高顺带着一千兵士走到城门口处,城门守卒打开城门,让张超带着二十个亲随兵士出城,然后将城门关闭。
“魏续,这些陈留兵由你统领。”
吕布向身后的魏续吩咐。
“诺。”
魏续忙拱手应答。
“大家都请归营,待袁将军大军到来,等胜了刘达,少不了你们的赏金。”
吕布对陈留兵士大喊道。
这些陈留兵士无奈,出不了城,只好跟着魏续回营。
就在此时,突然有无数箭矢从城外四面射入城中,甚至有兵士被射中倒地。
这些箭矢上都绑着一块小帛,帛上写着字。
有识字的兵士捡到,念了出来:“刘将军唯诛吕布陈宫吴资三人,余者概不究问。凡斩此三人首者,一首赏千金,开城门者,赏百金。”
“啊!千金一首,千金那就是一千万钱,要是有这么多钱,我便不用当兵,回去置田收租便可坐享富贵了。”
“想得美,你能敌得过吕将军吗?”
“就是,只怕你还没拔刀,你的脑袋就先搬家了。”
“慎言,你们都不想活啦!”
“……”
天明之后,城内哗然,到处都在议论纷纷。
吕布和陈宫吴资三人聚在一起,愁容满面。
“刘达竟如此阴毒,以此来散我军心,军心不聚,刘达若是此时攻城如何应对?”
“现在这个情况,刘达还用攻城吗?我们不被自己的兵斩首就不错了。将军,咱们还是尽早弃城逃走吧,先去陈留等着袁将军的大军。”
吴资听到了城中各处兵士的议论之音,脸上尽是忧愁惊惧。
甚至已经在心里后悔当初听信了陈宫之言,跟着他一起背叛刘岱。
“不可,我们一走,刘达必会率兵追来,我们将会再败一次,到时便无翻身之地了。”
陈宫相信只要守住定陶,袁术大军一来,他们必能得胜。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吴资质问道。
“先将城内所有帛书收缴,禁止城内谈论此事,违者则斩。”
“此事已是城中尽知,收缴帛书还有什么用?”
吕布和吴资虽然觉得无用,但还是这么做了,派人去收缴射入城中的所有帛书,严令各营禁止谈论此事,一经发现立斩无赦。
吕布交给魏续统领的一千多陈留兵,一位名叫卢星的军侯,把自己信得过的六位屯长叫来聚在一起。
他们当中许多人是同乡,甚至是同族之人。
“张司马已回陈留,咱们却要留在此处为吕布卖命,胜了也得不到几个赏钱,死了可能连个坟都没有。听说刘文弘将军仁义大方,对部下之人时常有赏。反正留在城里也是要死,咱们不如开了城门迎纳刘将军,若是成功了说不定还能得到百金之赏,败了也不过一死,你们觉得呢?敢不敢做?”
卢星能当上军侯,说明在当地或在军中有一定声望,张超离开后他最大,其他人又都是同郡同乡同族之人,哪有不同意的。
“做!卢军侯,我们要怎么做?”
“这件事情要做,就得先和城外的刘将军联络上,不然咱们开了城门却没有兵马入城,那岂不是白开了。”
卢星见大家都同意,其实他也只是临时起意,还没有谋划具体要怎么行动,但和城外有所联系却是必须的。
有人问道:“派谁出城和刘将军联络?”
卢星对其中一人笑道:“你屯下不是有个瘦小子叫小猴儿的吗?今夜就让他垂索出城,去与刘将军商议一下,看看刘将军让咱们怎么做好。”
那位屯长跟着笑道:“我看小猴儿行,人轻,下城上城容易。”
“他下城容易,可是再回来就难了吧?不如咱们先商定好开哪边城门,让刘将军到时直接领兵到门外等着就行。”有人建议道。
卢星一想也对,万一小猴儿出城了却回不来,那岂不是白出城了,而且回城的时候也容易被发现。
“这样,”卢星仔细想了一会,才对众人说道,“西城门有刘将军大军在城外,城内有一千城门守卒,凭咱们肯定攻不开城门。东城门外是济水,城外兵马难以布置,似乎也不行。咱们可以攻打南边城门,就算刘将军兵马不进城,咱们逃出去了也可以回陈留去,你们说是不是?”
“对,我也觉得南边好。”
几位屯长都表示赞同。
大家都没异议,卢星便对那位屯长说道:“你去把小猴儿悄悄找来。”
那位屯长出去不一会,便带着一个矮小精瘦的人进来,看起来才十六七岁的年纪。
吕布等人起兵,三郡募征新卒,他是被强募来的。
路上屯长已经跟他说了要让他去做的事,他一听马上同意,还表示自己早就想逃出城去了,只是一直没机会而已。
“小猴儿,你出城到了刘将军营中,一定要亲自见到刘将军,他们要是不让你见,你就说有紧急军情禀报。”
卢星拉着小猴儿继续交待道:“你见到刘将军,就告诉他,咱们明日夜里子时准备打开南边城门,让他领兵等在城门外,城门一开就冲进来。到时候我们会以白巾包头,让他们仔细看清楚了,别把我们误杀了。”
“还有,你出城后不要再回来,你要是确定见到刘将军,并且刘将军同意咱们的计策,你就在西边城外烧起三堆火,向我们报个准信。都记住了吗?”
小猴儿猛点头:“记住了。”
人小人精,有时候越矮小精瘦的人,脑子就越好使,鬼主意特别多,这么点事对小猴儿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
吩咐妥当之后,卢星和那几位屯长拿了绳索,带着小猴儿寻了东边城一处阴暗无人值守的城墙,将小猴儿吊下城去。
东边城外不远就是济水,城外敌军不可能从东面攻城,因此把守的兵士不多。
小猴儿吊到城下,扯了扯绳索,示意上面,让他们收索回去,然后一个人摸着黑向前。
他先是沿着济水向前跑出二里地,再折向西边,往刘达大营跑去。
刘达的大营屯在城外三里处,小猴儿摸着黑一路小跑,跑到离大营还有一里远的时候,前面突然出现一个身影,一下子把他抱倒,一把短刀架在他脖子上,低声喝问道:“什么人?”
小猴儿没想到,自己刚才明明看着前面没有人,这人怎么突然就出现了,难道是从地下钻出来的吗?
其实这是刘达设的暗哨,挖了个地坑,人伏躺在坑里,和地面一样平,夜里很难看到。
“我我我……我是来报信的。”
小猴儿惊魂未定,一下子支吾起来。
“报什么信?你是从城里出来的?”
“对,我从城里出来的,要去见刘文弘将军,有紧急军情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