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
天色阴沉如夜,厚重的乌云在低空弥漫,初霜未褪,偶尔听见呕哑嘲哳的鸟鸣声,整条街安静得出奇。
府上的丧幡还未撤去,周边的小贩也不敢摆摊。
几人抬步上石级,不见守门小厮。
萧景自是不乐意等待,他拂开碍事的大袖口,一双瘦削而修长的手拉住门环轻叩,朗声说道:“大理寺查案,速来开门。”
静候片刻。
门内传来少许人匆匆忙忙的疾步声,为首的小厮小心翼翼地开门,躬身行礼道:“大人。”
沈策未应承,视线望向小厮们身后的女人。
而一旁的萧景则居高临下地睨着小厮,冷嗤道:“这天儿还是亮堂堂的,关门作甚?可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此话一出,一众小厮扑通一声跪下噤声,一个个紧挨着抖动身子。
见此,身后的奚乔眼神目视前方,慢悠悠地走出来,轻咳道:“萧大人,他们一看就是……”说罢,她还暗中给萧景使眼色。
而萧景也知晓奚乔这是在报复前些日子宋府小厮得罪她之事,顺势也配合奚乔演戏起来,“怠慢大理寺查案,你们有几个脑袋?”
众人一听,身体止不住颤栗,额头沁出汗珠,“大人饶命!饶命啊!”
多日无声的大街小巷,而今传来遍地的求饶声。
奚乔见目的达到,遂不再捉弄。
她莞尔一笑,柔声道:“哎呀,萧大人,你看他们态度也是诚恳,不如?”
萧景装起来也是有模有样的,他正了正衣冠,慢条斯理道:“既然奚娘子都这么说了,此事作罢。”
小厮们纷纷磕头作谢,与此同时对奚乔也带了几分恭敬。
无人注意到角落之人面色沉了下来,连带着周围气压都低了不少。
待奚乔和萧景笑嘻嘻地走过,沈策伸出剑柄拦住,好言出声提醒,“奚娘子,以权压人可不是好事。”
奚乔倒也没想蒙混,她转头与之对视,大方承认,“我也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语落,她拉着旁边看戏的萧景踏进门,独留沈策一人。
沈策望向两人离去的背影,眸色幽深。
“沈大人。”眼前身着素衣的女人出声将他拉回思绪。
沈策略表歉意颔首行礼。
女人没有在意,“这边请。”
沈策一路跟着女人来到后院灵堂,灵堂的摆设与前几日出奇一致,一副棺材居中,前方放了一只盂兰盆,盆中有不少的香灰,可见是不久前烧过纸。
两人一前一后踏进,收拾房屋的丫鬟弯腰齐声,“罗姨娘!”
罗姨娘颔首,转而唤来一名丫鬟低语几句。
少顷,灵堂只剩下罗姨娘和沈策两人。
沈策手握着剑柄,四下查看房屋的摆设。
后院很大,抬头可见正前方的匾额写着“天道酬勤”,匾额下的挂画,画的是百姓安居乐业、一片祥和的场面,柱间的空隙用屏风挡住,不失风雅。
移步书房,书卷气息扑面而来,他随意翻了几卷竹简皆是勤政爱民的记录。
若没有奚乔大闹宋府一事,粗略一看,还以为此人是清廉的父母官。
宋远徵有收藏瓷器的爱好,他转身查看每个玉瓶的瓶身。
沈策又去院子的各个角落盘查,而罗姨娘就远远地站在一侧不打扰。
待盘查完时,奚乔和不着调的萧景迎面走来。
见三人都没有开口,罗姨娘款款走来,苍白的面容,不施粉黛,一身素衣配着手中的绢布简直是我见犹怜。
她轻声询问:“各位大人可查好了?”
沈策不言,转而将视线望向眼前两人。
两人见此均摇头,萧景附在沈策耳边道:“没有找到。”
沈策似乎觉得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他低头向罗姨娘作揖告辞。
***
三人出了宋府。
抬头一望,天色不知不觉昏暗下来,明月高高悬挂在半空中,晚风吹过带来缕缕寒意。
几人都眉头紧锁,不约而同地沉默。
眼瞧着宋县令出殡的日子慢慢靠近,朝廷又下令尽快结案,两边同时施压,凶手却不见踪迹。
三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市上,商贩的吆喝声他们充其不闻,快走到县衙大门之时,奚乔的肚子不争气地控诉。
她用手揉了揉肚子,尴尬一笑。
身旁的沈策思绪被拉回,他神情微舒,徐徐道:“前面有家铺子,先去吃饭吧。”
走进店铺,一名系着粗布的丰腴妇女热情道:“三位客官吃点什么?小店的馄饨有不少吃客念念不忘。”
“那便来一碗馄饨吧,你们要吃什么?”奚乔懒洋洋地招手,抬头问。
“来三碗。”沈策拿出碎银摆在桌上,冷冰冰道。
小店生意哪见过如此大方的吃客,二话不说,老板娘笑容灿烂地捧起碎银左看右看,见几人没有反悔之意,笑容更甚。
“好嘞,三位客官的馄饨马上就来。”
等待馄饨期间,隔桌几人吃了些酒聊起京云镇往事。
“哈哈哈!你们知不知道当今县令夫人以前与我还是邻佑。”
另一个人拍了开口之人肩膀,呵呵一笑,“林四,少吹牛了。”
“家弟忙忙碌碌好几载,也没见成为名门望族。”
被称为林四的那人一听此话,顿时火冒三丈,他站起身大喊,“别给我提他,我都替他丢脸,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还要六亲不认,忤逆不孝。”
他是林五的兄长?
闻言,迷茫的奚乔“哐当”起身赶去询问却被侧边的人拉住,“先吃饭。”
这明明是个大好时机,她不理解为何沈策还能如此镇静自若。
她疑惑不已,焦急低语,“再不问他们就走了。”
此时,老板娘正好端来热气腾腾的三碗馄饨。
沈策取出竹筷擦拭,答非所问,“先吃。”
左侧之人见沈策低头吃,也埋头津津有味地动筷,还不忘提醒奚乔,“你也吃,听静俭的,准没错。”
奚乔见两人若无其事地吃馄饨,细嗅,馄饨的香味扑鼻,她吞了吞涎水也果断拿起竹筷吃了起来。
果不其然,隔桌之人再次娓娓道来往事。
奚乔边吃边竖起耳朵听。
林四又絮絮叨叨,“三日前的深夜,那个女人再次找到林五,不知两人躲在树枝后说了些什么,林五急匆匆地带回来一只受伤的野猫,趁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