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维莱特与巴蒂斯特怎么也不会想到，在勒布朗·路易斯如此明目张胆地从舆论上发起攻击的情况下，作为水神的芙宁娜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报复，而是与勒布朗·路易斯合作。
可转而，巴蒂斯特先生却又觉得这很合理。
作为曾经的海军中校，经历过战场的他比枫丹大部分人都清楚神明的可怕。上一代水神厄歌莉娅在七神中算不上最强，但其实力依旧足以匹敌枫丹巅峰时期的全部海军力量，甚至犹有过之！
厄歌莉娅如此，想来芙宁娜也不会差到哪儿去。至少从上一次决斗中的表现来看，芙宁娜大人的体术可比厄歌莉娅大人强多了。考虑到如今的枫丹百废待兴，那作为神明的芙宁娜大人只凭一个人的力量，就足以横扫整个枫丹！
一人之力，就足以毁灭一个国家。拥有如此伟力的神明，怎么可能和一个小小的勒布朗·路易斯过多计较？也许在枫丹的普通人眼中，勒布朗·路易斯的手段很可恨。但在芙宁娜大人眼中，勒布朗·路易斯的手段，大概也就和小孩子过家家时闹的别扭差不多。
哪个大人会和小孩子一般见识的？
总之，上一代水神厄歌莉娅给巴蒂斯特留下的印象过于深刻，以至于他完全误会了芙宁娜的想法。没有想到芙宁娜如今的这套说辞，不过是她一时冲动之下的弥补而已。若是芙宁娜当真有堪比神明的伟力，现在只怕早就将勒布朗·路易斯从家里拽出来，暴打一顿了！
而相比于巴蒂斯特先生，更加单纯的那维莱特却疑惑道：
“合作的诚意？芙宁娜女士，难道你准备放过勒布朗·路易斯这样的恶徒吗？”
看着如今的那维莱特，芙宁娜心中就是一阵叹息，心道：
你什么时候才能像游戏中的那维莱特那样成熟啊？总不能还要让我等上五百年吧？
转而芙宁娜便道：
“那维莱特先生，你觉得作为水神，我最大的正义是什么？”
“自然是维护律法的威严，让罪人都受到审判。”那维莱特思索道。
“不，并非如此。”芙宁娜摇摇头道：
“之前我就曾经说过，法律本质上不过是为了维护稳定的工具而已，而建立在法律之上的审判同样如此。所以不管是律法还是审判，都不是水神真正需要遵从的正义。作为枫丹的水神，我最大的正义从来就是在维护枫丹稳定的前提下，尽可能提高枫丹人的生活水平。”
“这其中，枫丹的稳定是最重要的。稳定是发展的前提，也是和平的保证。所以我如今所作的一切决策，根本目的就是为了枫丹的稳定。毕竟枫丹刚刚经历了坎瑞亚灾变，我不能让枫丹再经历一场战争了。”
“所以，当明白了稳定的重要性后，你就应该知道勒布朗·路易斯是否受到惩罚，其实并不重要。如果勒布朗·路易斯的存在有助于枫丹的稳定，我当然可以放过他一马。实际上这一年来，我就是这么干的。”
“在一年前的就任仪式上，我就已经清楚了勒布朗·路易斯的罪行。但你看这一年来，我有对勒布朗·路易斯采取过什么行动吗？没有。因为我知道，此时的枫丹经不起太大的社会动荡。”
“而且不只是勒布朗·路易斯，整个枫丹的旧贵族阶层也是如此。我从来不在乎将其中的罪徒一网打尽，也不在乎这其中有漏网之鱼。只要能维护枫丹的稳定，让枫丹不再陷入战争与混乱，作为水神的我完全可以妥协。”
稳定是发展的前提，一切也都是为了稳定。
听到芙宁娜的观点，巴蒂斯特先生不由想到在连环杀人案上，芙宁娜大人对于军方的所作所为也只是略作惩戒，没有大动干戈。显然在那件事的处理上，芙宁娜大人首先考虑的也是枫丹的稳定，而不是律法的尊严。
而对于芙宁娜看重枫丹稳定的想法，巴蒂斯特先生自然是举双手赞成。律法的威严固然重要，但与和平的局势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如今枫丹年轻一代几乎在战场上死光了，巴蒂斯特先生实在是不希望这个国家再闹出大的动荡了。
相比于巴蒂斯特先生，那维莱特显然不太能接受芙宁娜的看法。
“芙宁娜女士，我无法接受父女相残的惨剧，可同样也无法接受勒布朗·路易斯这样的人逍遥法外。难道为了所谓的稳定，我们就可以无视那些罪孽吗？”
“那维莱特先生，你有着非常纯粹的正义心，这很好。”芙宁娜点点头道：
“但可惜，这个世界并非只有白与黑这两种颜色。要保持两者之间的稳定，我们就必须容忍黑白之间的灰色地带存在。这不仅是我作为水神的意志，也是整个枫丹的意志。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问外边的枫丹人，如果我下令要将枫丹的罪孽一网打尽，他们会有什么想法？”
“他们是会举双手赞成呢？还是会觉得我芙卡洛斯疯了！”
“再者，你以为这世上的灰色地带只有那几个罪徒吗？别的不说，灰河的存在就是违反枫丹法律的。如果我一心维护律法的尊严，那灰河的平民就都要被清理出去。你忍心看到灰河的平民全都流落街头，连个安身之所都没有吗？”
面对芙宁娜的反问，那维莱特再次语塞。此时的他，再一次感到了人类社会的复杂。
而巴蒂斯特看到芙宁娜宛若老师一般，对那维莱特不厌其烦地谆谆教诲，心中也是暗道：
难道这那维莱特先生真的是水龙王？
若非如此的话，芙宁娜大人何必在他身上浪费这么多的精力？
如此解决了那维莱特的疑惑后，三人再次回到宴席上。就见此时的罗密安娜等人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正在欢快地交流着。
三人中，主要是年纪最小也最开朗的柏特丽莎在说话，向自己的哥哥与姐姐分享着自己作为记者的经历。一旁的罗密安娜则在附和着，至于最为内向的爱德华，则只是听着。偶尔说上几句话，脸上也会露出羞涩的表情。
没有打扰三人的交流，芙宁娜几人安静地坐到餐桌上，安静地享用着自己的午餐。等到大家都用餐完毕，芙宁娜便带着众人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就见此时的办公室中，已然有几位特巡队队员在等待。他们都是巴蒂斯特的属下，刚刚在整理有关卢卡斯的案卷。
眼见芙宁娜等人走进办公室，巴蒂斯特先生作为特巡队的队长，便对众人介绍起有关卢卡斯之死的各种情况。首先介绍的，自然是有关卢卡斯的验尸报告。
看着照片上被分割的尸体，年幼的柏特丽莎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反倒是内向的爱德华·路易斯的表情还算镇静。至于罗密安娜，作为逐影猎人的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尸体了，所以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等到柏特丽莎稍微恢复之后，巴蒂斯特先生便对在场众人道：
“根据最新的验尸报告，我们确定卢卡斯·弗兰兹先生的死因，是他在决斗之前服用了某种秘药。这种秘药可以让没有神之眼的人也使用元素力，但代价就是使用者的生命力会快速消耗。”
“考虑到七国中只有至冬国在进行这方面的研究，再结合芙宁娜大人窥探到的记忆，我们已经将这件事通知了至冬国的大使。令人惊讶的是，至冬国方面承认了这方面的说法，他们国家确实在研究能让普通人也使用元素力的方法。”
“不过至冬国的使节也说，他们国家在这方面进行研究，其实是受到了坎瑞亚的影响。相比于坎瑞亚的技术，至冬国在这方面只是刚刚起步，而且至冬国的主要研究的方向也是仿制神之眼，而不是秘药。”
“考虑到至冬国方面主动透露了重要的情报，所以芙宁娜大人认定至冬国方面的说法可信。卢卡斯·弗兰兹先生在决斗中服用的秘药，根本来源是坎瑞亚。杀害卢卡斯的凶手将之说成是来自至冬国，其目的应该是欺骗卢卡斯喝下秘药。毕竟如果幕后黑手说这秘药来自坎瑞亚，那以卢卡斯·弗兰兹先生小心的性格，他是绝不会喝下秘药的。”
说完死因，巴蒂斯特先生又拿出了一张照片，那是一片被火焰烧尽的废墟。
“这是卢卡斯·弗兰兹先生生前的住址。在卢卡斯·弗兰兹先生去世后不久，芙宁娜大人便猜到卢卡斯·弗兰兹先生，可能掌握着凶手的罪证。如此卢卡斯·弗兰兹先生才会对杀死自己的凶手充满信任，喝下这杀人的秘药。”
“所以在昨天的决斗结束后不久，特巡队便往卢卡斯·弗兰兹先生的家中赶去，想要继续寻找新的线索。却不想特巡队刚刚来到卢卡斯先生的住所，就看到卢卡斯先生的住宅被大火所吞噬。显然，这就是凶手为了消除罪证而施展的手段。”
介绍完相关案情，巴蒂斯特先生又介绍起今天枫丹的舆论走向：
“就在今天早上，枫丹各地开始流传起各种谣言。明明卢卡斯先生的验尸报告还未出来，便有各种人在酒馆报社等场所公开宣传，说是芙宁娜大人使用某种邪恶手段，这才使得卢卡斯先生的生命力流逝，最终凄惨死去。”
“考虑到卢卡斯昨天下午才死，谣言今天凌晨就开始散播，很明显这应该也是凶手的手段。凶手的最终目的很可能不是杀掉卢卡斯先生，而是在舆论上攻击芙宁娜大人。其用心之险恶，可谓是芙宁娜大人就任水神以来，出现过的最恶劣的罪犯。”
说罢，巴蒂斯特先生又看向爱德华·路易斯与柏特丽莎路易斯，有些阴阳怪气道：
“在这里，我还要代表枫丹廷，感谢我们枫丹的守法好市民，勒布朗·路易斯先生。”
“在整个枫丹谣言四起的情况下，勒布朗·路易斯先生选择坚定站在水神这一边，站在正义这一边，站在枫丹廷这一边。他在报纸上发表的声名，有效阻止了谣言的蔓延，这是相当难得的事情！”
“也是因此，我们才会邀请路易斯先生的子女，参与到这起案件的调查中。作为勒布朗·路易斯先生的子女，两位都是枫丹的青年才俊。两位可一定不要辜负父亲的名声，帮助枫丹廷早日捉拿这一起案件的真凶。”
听到巴蒂斯特先生的阴阳怪气，爱德华与柏特丽莎的脸上都露出了羞愧的神色。毕竟在场众人都知道，巴蒂斯特先生口中的凶手，指的就是他们的父亲，勒布朗·路易斯。而这对兄妹此前固然听说过父亲的名声，但也是今天才明白他们的父亲是何等狡猾狠辣。
杀人放火，销毁罪证，舆论诬蔑，洗白自身，这一套手段一气呵成。
很明显，这不是勒布朗·路易斯第一次这么干了。
而相比于这对兄妹的羞愧，作为长姐的罗密安娜却立刻看出了这起案件中的蹊跷。
“不对啊！”罗密安娜皱眉道：
“上一次卢卡斯被逮捕，就是我和逐影庭的同伴一起努力的结果。卢卡斯这家伙有多狡猾，我比你们更清楚。他怎么可能将重要的犯罪证据放在家里呢？我敢肯定，指证真凶的证据一定还在。凶手的那把大火，应该只是障眼法而已。”
“障眼法？”柏特丽莎疑惑道。
“很简单。一般人看到卢卡斯的家中着火了，八成就会以为相关证据也葬送在大火之中了。凶手他就是想借助卢卡斯家中的这起大火，转移我们的注意力，让我们误以为证据全都消失了。当然，如果证据真的在卢卡斯的家中，这起大火同样可以消除隐患。”
说着，罗密安娜也是愤恨道：
“这不愧是你啊，这起案件的凶手。不管是哪方面，都是滴水不漏，难怪母亲大人到死都没搜集到你的罪证！”
看到罗密安娜愤恨的表情，一旁的柏特丽莎的神色明显暗淡下来。
就见她的右手紧紧的攥成拳头，似乎在下定什么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