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零二章 崔嵬

我,崔嵬,一个殓妆师,在庐州的殡仪馆工作。

我今年三十多岁,仍然是单身狗一条,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自己一个人现在住在殡仪馆附近的一个破旧小区里,因为买的时候价格很便宜,而且靠近大学,吃的东西很多。

殡仪馆很多人都觉得,应该在很偏远的地区,或者大学城附近,可是庐州是个例外。它的殡仪馆在一个很繁华的地段,在西一环上。

至于这个地方有多繁华呢?举一个例子吧!殡仪馆一公里多的地方有一个法国的超市,它是全世界这个品牌销售额最高的门店,你就知道殡仪馆所属的地段了。

关于小时候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了,依稀记得我家住在九华圣境山下的小山村,我的父亲是一个很木讷的中年人,因为从小他更多的都是看着我一言不发。一年有很多的时间,他都是外出打工,每年寒暑假都会想着法子回来看我。

自从我来庐州上大学,我们就很少见面了,我从前想过把他接来庐州和我一起生活。可是他总是说着再等等,再等等,时候未到。

我原本学的是计算机专业,当时有一段时间计算机专业非常吃香,我高考的时候老师就建议我报考。对于电脑我也很感兴趣就报考了,如愿进了庐州的大学。

可是等到毕业的时候,我却不是很喜欢自己的工作,对于创造类的工作,我更加喜欢一成不变的安静的工作环境。

直到一个意外的机会,我经历了一场抛尸案。大学生公寓的一个女孩子死在了出租房,被人抛尸了,我无意中看到了她的遗体。

因为死亡的时间有点久了,她的身体已经有些腐烂了,手指和脸也被老鼠啃咬的不成样子。我知道她不喜欢现在的样子,太丑了,顺便帮她报警指认了凶手。

是的,是她告诉我不喜欢死后的样子,也是她告诉我杀她的凶手,因为我可以看到鬼。这个能力我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了,但凡村子里有人死了我都能看到。甚至还看到那些带他走的牛头马面,我起初有些害怕,等到见的多了也就习惯了。我告诉了父亲,父亲看了我很久,长长的叹了口气,问我有没有告诉别人,我摇了摇头。

父亲说这是我们家祖传的能力,他也能看到。我问他这能力的由来,以及我们家有没有什么对付鬼怪的能力,或者有没有什么忌讳,毕竟那个年代林正英的僵尸类电影大行其道。

父亲摇了摇头,让我只当没看见就好,至于忌讳也没说。我问他,那我为什么没有见过我母亲的鬼魂,父亲深深的叹了口气,说母亲已经转世投胎了,所以我没见过。

自从帮助了那个女同学之后,我觉得我不该浪费我的这个能力,当年我就报考了民政局殡仪馆的考编。没错,进殡仪馆并不是普通人想的胆子大就行,学历要求很高。

我通过了第一轮考试,在第二轮考试时,我被刷了下去,那晚我抱着电话和父亲说了很久,感觉从小到大我第一次对人生如此的失望。

父亲在电话里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告诉我,会帮我问问他的朋友。我只当他是安慰我,毕竟一个外出打工的农民工,能认识什么朋友。

可是在几天后,我却在录取名单里发现了我的名字,当我去报到的时候,殡仪馆的领导对我态度也特别好。分配岗位时,领导让我去做司仪,在殡仪馆里这个工作,相对来说是个既体面又高薪的岗位。根据主持的葬礼的场次决定奖金,一般一个月奖金都可以拿上万,在加上不菲的底薪,在庐州也算是高收入了。

可是面对活人,我更愿意去面对那些不能说话的,我主动申请想去收尸或者做殓妆师。最后领导一思量,让我去学习化妆,毕竟收尸要更辛苦一些。

接下来我就如愿以偿的进了殡仪馆学习化妆,在殡仪馆什么样的遗体都会接触到,不过相对来说大部分都是完整的,很少会遇到破碎的。毕竟现代社会,除了车祸或者工程事故,很少会弄的支离破碎。有时候太过破碎的,家属会选择直接焚烧,不再做追悼会,毕竟看到遗体会更加难受。这时候我们就需要把遗体拼凑,缝合,再稍微化妆就可以了。

不过偶尔也会遇到一些刑事案件的遗体,或者是浮尸以及无人认领的遗体。我刚开始的时候,就是拿这些无人认领的尸体练手,虽然没有奖金,但是我还是喜欢把他们弄成他们喜欢的样子,顺便找个合适的方式把他们的身份透露给警方。

早些年做过不少,为了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我看了很多侦探小说,以及法医类型的书籍。没办法,我总不能跟警察说,我能看见鬼,那非得被抓去切片研究不可。据说鉴证科有个叫秦明的也有这个本事,不过人家是真才实学,而我却是作弊。

我最爱做的事,就是一边放着音乐,一边在深夜做着化妆工作。有的人肯定要问了,为什么一定要是深夜化妆,那么阴间。那是因为大部分的告别仪式都是在早上,而遗体从冰柜里面拿出来要几个小时的化冻,且遗体长期暴露在空气中会氧化,所以大部分的妆容都是在告别仪式前几个小时画好的,那不就是深夜了。

因为我经常在殡仪馆里和鬼聊天,或者有时候我分不清人鬼,闹了不少笑话,直接弄得同事也不愿接触我了。还记得二十多岁的时候,还有几个女同事向我表白过,可是人家现在孩子都能打酱油了,而我还是一个人。

人到了三十多岁,很多人会有各种各样的想法,例如剩下的人生规划,或是家庭或是事业。而我,可能是因为父亲从来没有催过我,我觉得就这么一个人挺好,反正死了以后变成鬼,生不生孩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直到几个月前,馆里出了一件怪事。那天我正好在馆里工作,只看到一个满头白发的女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当时看她脚不沾地,我就意识到了她是鬼,只是一般鬼魂都是跟着遗体走的,这么飘进来的倒是少见。

那只鬼不久以后从冰柜里偷了一具较为完好的遗体,我在角落偷偷看到,那遗体从僵硬慢慢的变得灵活柔软,接着就这么大摇大摆的离开了。我本想去追,却被一个年纪大些的同事阻止了。合着,不止我一个人发现了,尸体逃跑了。

“崔嵬,你不要命了,这你也敢上?”运尸车司机老赵松开我的嘴,埋怨道。

“呃……这事我们不管吗?到时候家属找过来怎么交代啊!”我问道。

“交代?这是交代的事情吗?遗体复活,要么是翻江尸,要么就是借尸还魂。无论哪一种,都不是我们这些凡人管得了的,虽然你名字和八字都硬,但是这些事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老赵说完,看了看晴朗的天空叹了口气。

“哦!那我去工作了。”既然管不了,那我就打算继续工作了。

“我刚来的时候,他们说你这孩子傻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是真傻。虽然那遗体我们追不了,但是该上报得上报啊!去,把这事情汇报给你领导去。”老赵没好气道。

“那你怎么不汇报?”我好奇道。

“我可不想陷进那些麻烦事,而且遗体跑了,跟你们部门有关,跟我个开车的有半毛钱关系。”老赵说完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人啊!趋利避害,怕麻烦。

最后的结果,就是我大半夜的打电话将领导吵醒,先是挨了一顿骂。在汇报完具体情况以后,又因为我处理事情的能力,又被骂了一顿,我心想,你也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啊,净埋怨我扰人清梦了。

领导让我在门口等着,电话保持畅通会有专门的人来处理,我一个人深夜站在殡仪馆的门口,孤零零的。因为来的匆忙还带着手套头罩,过往车辆的司机都投来了异样的目光,然后一脚油门加速逃离,留我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就在我纠结到底要不要先把衣服脱了,一辆黑色的SUV停在了我的面前。

“你好,请问是崔巍同志吗?我们是受张馆长委托来处理突发事件的。”副驾驶的同志问道,是个板寸头,一股子肃杀之气的男人,虽说全程都在笑着说话,眼睛却时不时漏出寒光。

崔嵬想和对方握手,想起手上还带着手套,不过对方却是不在意,热情的握着他的手,将他一把拉上了车。

上了车就发现,车内一共四个人。

“崔嵬同志,麻烦你把事情的具体经过说一下。”那来的工作人员开口。

然后我就把我经历的说了一遍,不过隐去了老赵的部分,毕竟他不想惹上麻烦。

“崔嵬同志,非常感谢你给我们提供的线索,接下来交给我们就可以了。你现在可以回家休息几天,我们已经帮你和张馆长请好假了。哦!对了,今晚发生的事情记得不要外传,还有通讯保持畅通。如果最近再发现有什么异常,记得通知我们。”在互换联系方式以后我就下了车。

我呆呆的站在路上看着远去的吉普车,陷入了沉思。然后我像疯了一样,脱下身上的东西,往大学城旁边的一个美食街赶去。我记得那个女人说要去找些吃的,我想看看是否还能找到那个女人,她会不会被那些专业的人找到,或是被消灭,或是大战一场,可是一无所获,我颓然的回到家中。

带薪休息了一周以后,我照常回到单位,没有听到丢失遗体的风波,看来专业部门处理的很到底。我亦如从前一样每天和亡魂聊着天,给他们化妆,本以为生活不会再起波澜,直到今天我被一群人找上了。

我知道,我平淡的人生迎来了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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