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周文丽,处于人生两难境地:一方面赞扬前夫抗疫英勇、对她父母照顾好;一方面暗怀前夫对她施暴,切齿仇恨难过。但她心里,不得不承认一个现实,这个遭病灾的家,已经离不开来前夫帮助。
当天晚上,陈卓越看到一些防疫消息,有关人员对疫情预言:抗疫艰难的时刻还在后面。他觉得这则消息极为重要,赶紧微信发给前妻,希望她有个心理应对。陈卓越看时间已过半夜,正准备上床休息,突然想起一件要事,明早要送岳母去医院,请专家看病。于是,又发微信对前妻说:“头儿,现在医院的病人肯定很多。明早我负责送妈去医院检查,你在家照顾老爸和孩子吧!”
此刻,周文丽心里非常纠结,一方面难以忘掉前夫家暴,给她带来巨大的心灵创伤、无尽的精神痛苦,总觉得前夫是在迎合她的父母,骗取他们的感情;一方面又被前夫毫无挑剔的敬老行为、对全家抗疫的付出,深深打动。事到临头,自己依然乖乖的听他的判断和安排。心里一阵长叹,还是父亲说得好,大家只能抱团,才能战胜病灾,其他的想法,都显得不重要了,当前治疗母亲的病,才是当今头等大事呢!
周文丽收到信息,当然明白前夫一番苦心,那里的病人很多,感染的风险很大。她立刻答道:“助理啊!要是你感染,咱们全家完蛋咯!再说,妈要去卫生间咋办呢?还是我去陪她检查吧!”陈卓越毫无商量的口气说:“头儿,在这个家里,你比我重要的多。再说,我的身体抗疫能力很强;医院进行检查,有护士照护妈,还有陪同检查的徐曼。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把妈照护好的。”
周文丽听到前夫不容商量的话,只好嘱咐他说:“你不光是照护好妈,还要注意防疫、保护好自己,现在咱们这个家,不能没有你呢!”周文丽说到这儿,伤心的哽咽起来……..
元月28日,暗沉的天空,飘着凄风冷雨。陈卓越下楼,把车开到大院门口,提前启动暖空调。周文丽给母亲做好早餐,她喜欢吃的黑芝麻汤圆。放在她房间门口的凳子上,便大声喊着:“妈,您起床过早吧!”
家里隔离条件有限,共用一个卫生间。周来志进房扶着老伴从床上下来,一步一步的挪动到卫生间,漱口洗脸以后,端起凳子上的早餐,只吃一半就搁下来了。周来志瞧着老伴这副可怜的病态,心里难过至极,生怕老伴哪天“西去”,留下他和女儿怎么办?老伴没害病的时候,每天清早,天刚放亮,她嘭嘭有力地下楼去广场锻炼,然后拎着一大袋菜回来,他在家便听到,老伴很远上楼的脚踏声,像个年轻人有使不完的劲。如今,没想到病情这样残忍,短短的半月多,她好像老了十几岁,折磨成一个站立不稳、连走路都很困难的老太太。
周文丽给母亲穿好羽绒外套、戴好口罩。陈卓越迎上去,鼓足力气背起她,一步步的下着楼梯,显得像爬华山一样,吃力艰难。楼栋里面一些退休老师,看到这副感人心扉的画面,无不动容流泪,大家都希望刘莉早日找到一张病床。
周文丽发微信,特地的提醒陈卓越说:“刚才徐曼告诉我,她下夜班后,直接到这家医院等候导师专家,你们在院外等待她的消息吧!”没过几分钟,她又发信息来说:“妈现在病重,心情容易烦躁,你要耐心一点。遇上医院病人很多,别让妈打退堂鼓。一定要听徐曼的安排,千万别错过专家诊断的机会。”
陈卓越把岳母背到一楼,打开车门,车里暖融融的,扶着她坐稳在后排椅上。刘莉仰靠在舒软的沙发上,心暖的问道:“女婿呀!这车是谁的?比坐在轮椅上舒坦多啦!”陈卓越用抹布擦着挡风玻璃上的水雾,侧身冲着岳母笑答:“妈,说来您不会相信,这车是一位素不相识的大叔借的,而且让我把您病治好后,再还车呢!从今往后,您不用坐着轮椅去打针。遇上刮风下雨,您再也不用怕了。”
刘莉皱眉抱着头说:“老娘不相信,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呀!”陈卓越见岳母坐稳后,轻轻放松手刹,桑塔纳像《西游记》那匹神奇乖巧的白马儿,缓缓驶入解放大道。陈卓越把握着方向盘,边开车、边对岳母解答道:“是这样,封城的那天,我和儿子到达终点站,下车出站时,发现公交、出租车和地铁都停摆啦!我和儿子焦急无措的时候,一位本地姓钟的大叔,开车来到车站,接从京城回来的女儿,结果女儿因防疫封城,又打道回府。我借机向他求助,希望搭个顺风车。他也许见我一个大男人带着孩子,处境很可怜吧!把我和儿子,一直送到您家院儿门口,连一口水没喝不说,反而送我儿子两百块钱的生日大红包呢!蹊跷的是,他就住在解放大道,离您这儿不远呢!”
刘莉望着冷清清的街道,叹气道:“你真是运气好,遇上这样一位大好人,待病情结束后,上门好好感激人家才是啊!”陈卓越点头答应,跟岳母没说上几句话,车就驶到这家医院门口。只见院外广场,到处摆满送病人的私家车;院儿门口,就诊病人排着长长的队;院内门诊大厅里,亦挤满挂号的病人。刘莉活到快七十,从没见过医院内外,挤满这么多的病人,吓得她只喊女婿回家吧!
陈卓越想起出门时,前妻对他的嘱咐之言,便认真对岳母说:“妈,徐曼下夜班,都不顾回家休息,来请导师专家给您看病下药,您别辜负她一番心意。”刘莉听罢,觉得女婿说的是个理,只好痛苦的点着头,在车里耐心的等待着专家来就诊。
这天早上八点,詹教授一行来到医院发热门诊,检查病例结束后,便对随行的两位专家说:“我学生推荐一个病例,正好你们流调诊断一下。”两位专家表示同意。徐曼得到詹教授的就诊指令,赶紧陪同护士推着手术车,下一楼来接应病人。刘莉平躺在手术车上,穿过看病的人群,被推进发热门诊的急救室里。她看见三个全副武装的专家,穿着白色防疫服、头戴护目镜的防疫帽,大号的医用外科口罩,把脸部遮得严严实实。刘莉如临阎王殿一样,双眼胆怯的望着专家们。护士大声的向专家报告;“病人刘莉心率正常、血压稳定、体温39度7,呼吸不正常。”
詹教授首先用听诊器,给刘莉胸背细致的检查一番;护士打开灯箱,把刘莉的影像片放上去对照,肺外带明显,发展成双肺多发的磨玻璃影像。两位专家看完检测的报告,惊叹道:“病人快七十的高龄,连续高烧这么长时间,肺部已显纤维化、伴有炎症损伤。在家隔离挺下来,算是个临床奇迹嘞!”
詹教授取下听诊器,对刘莉说:“您把病情,向这两位专家说说吧!”刘莉皱着眉头,思虑片刻答道:“医生,我平时很少生病,即便偶尔感冒,我也很少吃药,喝点姜开水就扛过去了,这可能与我广场锻炼身体有关吧!而这一次感冒发病,感觉跟过去大不一样啰!”
专家打开电脑笔记本,注视着病人表情,问道:“您能比较具体的表述一下病状,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呢?”刘莉立刻指着胸部说:“这次又打针、又吃这么多的药,却没有明显的好转效果。奇怪的是干咳无痰,咳得心里撕裂般的疼痛;而且感觉胸部一阵阵的闷痛,像一张塑料布贴在上面,喘不过气来;四肢亦无力,甚至要老伴搀扶上卫生间,好在大脑比较清醒。”刘莉说到这里,眼泪汪汪的问道:“医生,我这病严重吗?治不好吧!”
两位专家对视数秒钟后,一致答道:“您这病,并非像您想象的严重无治。关键是病情陡然未知,目前临床无靶向的特效药,医生只能靠临床经验,根据病人的病情下药,摸索治疗效果。然后,靠病人的身体免疫能力恢复。您身体挺好,又无基础性疾病,应该挺得过去。”
詹教授见刘莉对治疗,非常悲观失望,接着鼓励她道:“我们采取中西医结合的办法,加大消炎剂量,增配中药治疗,一定会产生治疗效果。”刘莉听罢,凄伤的对专家们点头致谢。
詹教授拿着影像片走出房来,跟室外等待的徐曼小声说:“这位老龄女病人,从她的影像片看,肺部已显纤维化、并伴有炎症损伤。若高烧不退,会造成呼吸功能衰竭。如果这位病人,不能马上得到呼吸机治疗的话,病情爬坡,很难挺过下周。”徐曼闻诊,顿时惊呆了,刘姨一向身体很好,怎么会转眼病逝而去呢?
刘莉见詹教授脸色凝重,离座走出房间,避开着她,在门外跟徐曼说话,她虽然不知道詹教授说什么,但断定跟她病情治疗有关。专家检查完毕,护士让刘莉躺在担架车上,推出急诊室,她伸手拉住徐曼的衣襟说:“侄女啊!这次刘姨得病,给你添了不少麻烦。现在我头脑清醒,你实话告诉我的病情吧!我心里好有个准备。”
徐曼见刘莉极度悲伤,眼润心痛道:“刘姨,您家客气了!专家们给您下药,加上您身体抗疫的支持,一定会康复起来的。现在很多比您高龄的病人,治愈的大有人在,您就别多心了!”刘莉面露哀伤的眼光,久视着在她眼皮下长大、如今穿着白大褂行医的徐曼,很想知道专家的真实结论。徐曼紧张地跟护士耳语几句,避开满腹疑窦的刘莉,乘电梯来到一楼,把詹教授诊断的意见,转告给院外等候的陈卓越。她亲眼所见,这个坚强的西北汉子,得知岳母诊断的病情,浑身颤抖,双眼打转的泪水,难忍的流下来……..
这时,太阳从灰暗的云层中爬出来,给人久违的阳光温暖。刘莉上车坐稳以后,有气无力的对女婿说:“老娘,现在不想马上回家,去一个以后很难见到的地方……….”
陈卓越突然听到岳母说,要去今后永远难见的一个地方,非常吃惊!是个什么地方,让她病重不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