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冯来回踱步,把手里抽剩的烟头摁到地上,用脚踩灭。
但为什么,他们连两名重要人质都不利用?不如说,这场救援行动也太顺利了?老冯心里还有一丝警觉,他多年从警的直觉让他神经很是敏感,到眼下更是如此。
不可能这么简单。
老冯心里想到一个人,如果敌人真的有“他”存在,那么事情绝对不会如他所愿,说结束就这么利落地结束,想必还有后手。
但……是什么呢?
他看着赵冷跟柴广漠等人确认了安危,钱斌小王也与他们一并回合,四面八方的警察也都控制了场面,整个工厂一派冷傲之时,额头上的青筋突然挑起。
该不会……
他摇摇头。
大概是自己想太多了。
老冯把抽了一半的烟头扔到地上,空气中隐约有些异味。
这任务总算完成了,他心里很清楚,如果没有老柴只身犯险,提供证据不时的向他传递信息,这场追捕行动是不可能这么顺利的,从上到下所有的人,警方进行严密严丝合缝的配合也是必要的手段。
就在他觉得事情已经解决的时候,一切都归于平静,正要跟几人商量下班后去哪里庆祝的时候,眼角的余光里忽然闪过几名身穿制服的生面孔。
咦?
他猛地回过头,目光正巧与一张侧脸对上。
这张脸上的皱纹像是老树皮,虽然跟他不熟,甚至只有过两三面的眼缘,但老冯这跟紧绷着的神经还是派上了用场。
不会错。
他翻了翻嘴皮,舌头挑出来,舔了舔上唇。
是马局长。
他穿着一身制服,回头的一瞬间,似乎也瞥见了自己,他那张脸孔给老冯留下深刻的印象,象是在说“你棋差一招”。
一瞬间的视线飘过,极有可能是错觉,老冯心知肚明。
可比起眼睛,比起理性,老冯的手却颤抖起来——这只手在判案这事儿上用了二十年,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颤抖。
比起直觉比起经验,这种身体的感触仿佛更加老实可靠。
就是这样的确信,让老冯忍不住吞了吞唾沫,做出了决定。
他颤抖着双手,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盒华子,抖出一根,叼在嘴里。
他摸索一阵,摸出打火机,却也不点烟。
远处几条生面孔的制服身影遥遥就消失了,他吐出一口烟雾,跟在身后。
到底怎么回事?老冯心里有些疑惑的看着老马远去的身影,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抓捕行动已经成功了大半,这个老马没有回来,警队报道怎么反而偷偷摸摸起来,难道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老冯虽然心里多少有了猜测,但是他却难以战胜自己的理智。
只有跟上去了。
老冯决定一窥究竟,于是偷偷的跟在老马身后,两人穿过工厂,来到一片空白的地方,这里停着工厂内的大小公车,贴牌的黄牌运输车或是公交都不一而足。
老远听到引擎发动声,老冯暗骂一声不好,把烟撇了,紧跟而上,却仍旧慢了一步,一辆七座的小型客车扭着屁股走了。
老冯吃了一鼻子灰,咬咬牙,刚想拨通手机摇人,忽然耳朵一
颤,他远远见到一副奇景。
角落里,有一辆模样十分奇怪的公车,车上塞满了人,从外形上看这应该是普通群众,此时这些群众有的睡着有的醒着,但是眼里充满了惊恐,一看到老冯,有一个人突然扯着嗓子大叫,那是警察局的快喊,此音一出,车上无数的人开始此起彼落的发出巨大的尖叫声,呐喊声。
他们像是见到老冯,有的拍窗,有的高呼。
好多人指向老冯手里的手机。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老冯仍然收起了手机,他来到车前。车里的人像是被困在里面,一辆中型客车塞满了大约四十号人,满满当当,几乎不留什么空隙
“你们……出什么事了?”老冯眯着眼问。
他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声惨厉的尖叫。
只见一个黑衣乘客从阴影语中冒出,他扭着一个妇女的身影,把她推上了车。
老冯眼疾手快,一时间气血上涌,紧紧跟在那个男人身后,一个手刀把它拍落在地,恶狠狠的说道:“当着警察的面还敢行凶,真是无法无天!”
这黑衣人先是吃了一惊,后又仔细一看,忍不住出声嘲讽:“老家伙,一把年纪心不死,还不早些退休。”声音一出,让老冯有些惊讶,毕竟没想到居然是个年轻姑娘。
说时迟那时快,他迟疑片刻,泥鳅一般的扭开老冯,这黑衣人从他手里滑出,反身一腿把老冯给踹进了车门。
老冯正要下去,忽然被身后一群人给牢牢拽住。
“你们放开我,没见到这匪徒要逃了么?”老冯急道。
这黑衣人见他上了车,忍不住冷笑,居然也不急着逃了,反倒是拍拍手,看着老冯的惨状,笑道:“放心好了,他们死也不会松手的。”
老冯使出吃奶的力气,却不能动弹分毫。身后这群群众,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死活不让他离开这公车里。
“我先告辞了。顺道给你一个忠告,大叔。”这黑衣人颇有些俏皮地说道:“要是想活命的话,就别下车,顺便说一声,司机大哥,看你的好戏了。”
话音刚落,车门咚一声重重地合上,这黑衣人扭身钻进车库边另一辆车上,挥了挥手便不见踪影。眼瞅着到手的嫌疑人就这么逃了,老冯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一回头,才发现整车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像是在打量一尊瘟神。他刚想说什么,忽然听到引擎点火的声音,只听到轰隆一响,脚底猛地一扭,整车人都被甩得趔趄,差一点滑倒在地。
司机居然对那黑衣人言听计从,发动了车子。
不管老冯提出何等抗议,车上居然无一人回答。他反倒是见到身边几人,用一种看待死人的目光打量自己。
老冯皱起眉头,见到有几人被绑在车舱的柱子上,于是好心给他们松了绑。
谁知道这乘客不仅不感谢他,反倒一把推开他,甚至把老冯骂了个狗血淋头:“你个死条.子,你干嘛?你给我松绑干嘛?你有这闲工夫,还不如想着怎么给大伙儿收尸!”
“收尸?”老冯愣住了。
他不在意这人破口大骂,但对他如此悲观消极的态度充满了好奇。然而面对他的发言,车上却没有一个人表示疑惑或者方案,甚至不少人帮腔。
“就
是就是!”
“怎么又是个警察!今天真是倒了血霉了!”
干脆,老冯扭头看去,集中在后部的一些妇女簇成一团,甚至开始隐隐啜泣。
到底出什么事了?
老冯决定搞清楚事情的原委,推开挡路的几人,来到车头,见到司机脸上氤氲一片红白相间,两手虽放在挂档杆跟方向盘上,却显得慌乱,手掌颤抖个不停不说,脸上的汗珠子也是涔涔地滚落。
尤其让老冯觉得触目惊心的,便是这司机的面额。脑袋上倒不足为奇,只是一双眼睛瞪得滚圆,精光四溢不提,这眉毛下面深棕色的眼圈绕了几周,沉重地吓人。
更别提眼窝下的眼袋,一层叠着一层,看起来有几天没睡觉的模样。
“您好。”老冯出于客气,打了招呼,对方却好像是瞧不见他一样,根本不搭理。
老冯耐心地知会几遍,仍然无果。
“这……”他也实在费解,这一车人实在让他匪夷所思。就在这时候,大公车从工厂的内院驶出,速度越来越快,司机一个不留神,把这车撞上了路面一个凹坑,车子几乎是飞了起来,弄得一车的人七荤八素,差点儿飞出去。
顿时,车上有人惊呼,有人大骂,甚至有人指着司机的鼻子,把他十几代祖宗骂了个遍,有的干脆以头抢地,痛哭起来。
老冯扶正自己的身体,纳闷儿了。
到了不至于这么骂人。
他拦在司机身前,道:“这位同志,有什么事,咱和和气气说,不至于这样骂人。我看,司机同志也不容易,看他这样子,应该是这几天没睡好觉。大家体谅体谅,这么大的车,毕竟上路不稳当,扶好就是了。”
谁知道车上的众人并不领情,见到老冯插手,连他也一起骂了。
这时候司机才发话:“警察同志,您就别费心了——大伙儿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骂不骂,也就那么回事了,还计较什么?都是一条船。”
“什么一条船两条船的?”老冯更觉得古怪,回身问道。
这司机扭头瞥了老冯一眼,瞧他样子,似乎是真不知道,重重叹了口气。司机把车速稳在八十码——在市内跑,这个速度已经很危险了,他却像是毫不在意,一手扶正方向盘,一手从烟盒子当中筛出一根,飞到嘴里。
他愁眉苦脸,摇着头说:“您是真不知道?”
老冯摇头:“我刚上车。警方正在抓捕行动,你们放心,犯罪分子已经……”
司机摇着头打断了老冯的话,道:“您抓贼也好,抓人也罢,我们是不懂,也不想懂。可问题是,咱们车上,都是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还计较什么?”
“这话怎么说?”老冯紧张的问道。
司机苦笑一声,道:“看这码表。”
他手一扬,老冯跟着看过去,发现码表改装过,时速上写了一行字:80到120.
“这什么意思?”老冯抓了抓脑袋,不解。
司机叹了口气:“我们被抓来三天,在车上吃喝拉撒什么事都忍了,这群狗.娘养的最后说跟我们玩一个游戏。”
“游戏?”老冯这才意识到,这一车的乘客,或许都是这群丧心病狂的犯罪分子抓来的人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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