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在这里,您能清楚地看见顾小姐,只是还请您保持安静。”白使微微笑着道,“庄慕虞多次跟我提过顾小姐的聪慧绝顶,若是让她发现了端倪,那可就不妙了,到时候怕是受苦的还是她呢。”
“我知道,你不用再拿落落做威胁。”南宫翡的声音好像寒潭里的万年玄铁,割舍了所有的五官六感,只剩下彻骨的寒。
白使依然戴着笑容,往旁边退了半步没有再多说什么。
顾篱落丝毫不知道,南宫翡此刻和她仅有一墙之隔。
她的视线落在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身上,微微眯了眯眼皮。
南宫礼淡定地看着面前的顾篱落,心里对这个他儿子喜欢了多年的女人还算得上满意。
他有些好奇顾篱落的第一个问题会问他什么。
问他是谁?还是问他有什么目的?
薄瑾修和南宫翡都曾问过这两个问题,现在轮到顾篱落,她会怎么问呢?
就在南宫礼以为顾篱落会问出和薄瑾修南宫翡一样的问题时,却看见她红唇微张,语气清冷道:“庄慕虞不许我出门晒太阳。”ぷ99.
“嗯?”南宫礼愣住了。
顾篱落哼了一声骄傲地抬起下巴,走近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南宫礼:“我现在是你最重要的研究原料不是吗?那就请你给我这个‘最重要’应有的厚待。”
这个话题……
在南宫礼的预料之外,或者说他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再一次听见一个女人聊这么俗气的问题。
“凭什么姜末可以自由活动,我就得整天关在小黑屋里?我要求你们必须给我提高待遇,我这人不爱住小房间,起码也要是大平层,带露天阳台的那种,还有,我的生活起居要有专人照顾,那个阿左不行,她整天只想变着法的杀了我。另外,既然不许我有那么多休闲娱乐活动,起码给我准备一些电影和游戏机吧?连个投影机都没有,你们是想憋死我吗?我要是抑郁了精神不好了,影响了你们的实验可怪不得我。”
顾篱落一溜的要求想也不想的就往外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已经打过多少草稿了,中间都不带断气儿的。
连隔壁房间的白使都听愣了。
不是说顾篱落是端庄大气懂事明理的吗?眼前这个怎么……
“呵呵呵呵……”
南宫礼低笑出声,像是被顾篱落的话愉悦到了似的:“顾小姐果真是个有趣的人。”
顾篱落哼了一声道:“别以为你戴个面具就好像神秘无敌了似的,我告诉你,现在我就是王牌,想要我配合,那就得给我最好的。”
“哦,是吗?”
南宫礼笑了笑道:“可是我好像记得顾小姐还有两个孩子啊……哦,还有个弟弟,还有你在江城的那些朋友……啧啧,难道顾小姐不怕我对他们下手吗?”
他这话音落下,顾篱落脸上表情瞬间收了起来。
南宫礼以为她要发怒了,却没想到顾篱落只是冷冰冰地看着他:“你对他们做得还少吗?”
顾篱落唇角微咧出一抹轻蔑的弧度,不张扬,却足够南宫礼不悦。
“我原以为自然能当四大家族之首的王,哪怕是个反派,至少也算得上是个枭雄,起码起码不会恶得那么让人恶心。”顾篱落冷眼看着南宫礼,“今日一见却没想到你只是个畏首畏尾躲在阴沟里的老鼠。”
“你在找死。”南宫礼冷声道,从没有人敢这么说他,从未有人敢这么蔑视他。
“你敢杀我吗?”顾篱落讽笑道,“再说了,我说得有错吗?只会用别人的亲朋好友做威胁,只会对弱者下手,连我不到五岁的儿女也不放过,你这样的畜生,说你是鼠辈都是侮辱了鼠。”
顾篱落这话说完,房间里登时陷入了寂静,南宫礼寒冷的双眼透过面具盯着她,好像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怒火似的。
一墙之隔的另一间房间里也同样安静,刚才顾篱落那一席话听得白使后背直冒冷汗,生怕南宫礼一个不甚就把顾篱落当场给宰了。
他转头偷偷看旁边的南宫翡,却见他微蹙了眉头,眼里若有所思。
白使心里刚暗道一声不好,就见南宫翡转过了头。
“你们对柒柒做什么了?”
如果不是,顾篱落不会那么说。
白使心虚地别开了眼神,低声道:“没有,当日我离开的时候大少您是知道的,再说我们怎么可能跟一个小丫头过不去……”
话没说完,衣领已经被南宫翡扼住。
“说实话,不然我宰了你。”南宫翡寒声道。
白使身手是在南宫翡之上,但南宫翡是南宫礼的儿子,就相当于是他们的少主,除了假死那次,他是不可能跟南宫翡动手的。
“这……”白使犹豫着道,“好像之前听说那孩子有点不对劲,现在好像已经没事了。”
南宫翡沉了眼,不用问是什么不对劲他就能猜得到。
之前皇甫青就说过,顾柒柒的情况不能再受任何刺激,否则再度复发后情况只会更糟糕。
正因为清楚,所以白使说什么“现在已经没事了”这种话,南宫翡压根不相信。
他嫌恶地松开了白使,两手握紧了拳。
顾柒柒是他看着长大的女儿,无关血缘,他也不想她出事。
可眼下,造成这一切的人竟是他的亲生父亲。
“大少,您……”
“闭嘴。”南宫翡看着镜子那面的顾篱落,眼里充满了痛苦。
明明他就距离她这么近,可他却不能和她相认。
若有一天顾篱落知道南宫礼的真实身份,那时她会如何看他呢?
只要一想到这个问题,南宫翡心里就揪得生疼。
镜子对面。
南宫礼看着面对他毫无畏惧的顾篱落,好一会儿才呵笑一声道:“你说了这么多,又是骂我又是藐视我,到头来就是为了换个舒服的房子?”
“还有,你得保证不会再对我的孩子动手。”顾篱落道,“我的孩子若是出了任何一点问题,我随时自杀给你看。”
南宫礼脸色微变,眼前的顾篱落比当年的姜末还要倔强。
他甚至看不懂她是真的聪慧,还是故意在用这些事情来迷惑他。
“我可以承诺不对你的两个孩子动手,但是……”南宫礼的声音中能听得出来压抑的怒气,“但是这个承诺仅限于你的两个孩子,别指望我会对其他人都那么仁慈。”
顾篱落没那么天真,企图以自己为筹码,让对方放过所有人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能坐到“王”这个位子上,谁也不会被这么轻易拿捏。
能给自己的两个孩子求得一份保证,已经是身陷囹圄的顾篱落如今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
“还有一件事。”顾篱落顿了顿看向他,“阿翡……”
没想到顾篱落会在这个时候提起自己的名字,南宫翡顿时一僵。
“落落……”
他不禁低声呢喃。
她还记得他!
哪怕在面对南宫礼的时候,哪怕他已经“死去”,他依然是顾篱落除了两个孩子外提到的最重要的名字。
南宫礼似乎也没想到顾篱落会在这时提到南宫翡,他嘴角勾了下饶有兴趣地问道:“阿翡?哦,他死了,这个消息庄慕虞应该告诉你了才是。”
顾篱落抿了抿唇,深吸口气抬起脚又往前一步。
此时她距离南宫礼只剩一米。
南宫礼没想到她会一直靠近,眼里闪过一抹暗光。
接下来顾篱落的举动更是让人惊讶。
她竟又往前了一步。
半米!
“顾篱落,你放肆!”南宫礼呵斥道。
只是他话音刚落,却看见顾篱落慢慢的,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顾篱落慢慢下蹲,直到双手按在南宫礼的轮椅扶手上,直到视线可以和他平视。
透过南宫礼脸上厚重的面具,顾篱落可以从眼眶的位置清晰的看见他的瞳孔。
此刻里面真闪烁着怒气和杀意,不过她丝毫不惧。
——
隔壁。
白使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再一次担心顾篱落的生命。
“她想做什么?她活腻了吗?”白使嘟囔道。
换做任何一个人敢这么挑衅南宫礼,现在早就死八百回了。
而顾篱落从进门到现在,短短不到半个小时,她就已经做出了太多几十年来都不会有人敢对南宫礼做的事情。
哪怕薄瑾修和南宫翡,也因为各种软肋而不得不被南宫礼拿捏着。
可顾篱落,明明她才是那个最无助的棋子,明明她身后还有那么多要守护的人,她的弟弟,她的孩子,她的朋友……
在南宫礼面前,顾篱落就像是大象跟前的蚂蚁一样渺小。
可她竟走了另一条无人敢走的路,以自己姜家血脉为赌注,逼得南宫礼从一开始就不得不让她三分。
从开口就提要求,到对南宫礼的出言不逊,再到为孩子们求得一份承诺……
这场谈话,她已经稳稳占据了上风。
看着哪怕在这样的泥沼中也全身散发着光芒的顾篱落,南宫翡嘴角不由慢慢勾了起来。
聪明,强大,倔强……这些美好坚韧的词汇放在顾篱落身上都太过狭隘,远不足以形容她万分之一的优点。
这就是他爱的女人,是他的终生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