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长柏打马上前,冲着岳峰拱手问安,虽然不知为何岳峰会亲自过来,但还是恭敬的向岳峰请安。
“嗯!”
岳峰应了一声,抬头看向甲板之上众人,朗声问道:“不知忠勤伯夫妇何在?”
“晚辈忠勤伯袁家嫡长子袁文纯,家父家母身体不适,未能前来,特命晚辈代替他们前来,求娶盛家嫡长女,不知阁下是?”
“本官盛紘!”
“原来是盛通判当面,小侄袁文纯,这是贱内章氏,见过通判。”
“见过通判!”袁文纯身旁的貌美女子也冲着岳峰福身一礼。
岳峰朗声道:“本官记得,先前是贵府老伯爷亲口向本官许诺,议亲之日,他和伯爵夫人会亲自带着聘礼来扬州,向本官下聘。”
“家父家母身体不适,无法远行,故此才命晚辈代替他们前来提亲。”
“身体不适?无法远行?”岳峰脸上露出遗憾:“忠勤伯和伯爵夫人竟病重至此?那咱们两家之间这门亲事,可得好好说道说道了。”
“这·····”岳峰只一句话,就把袁文纯到了嘴边的话都给堵了回去:“通判误会了,家父家母只是偶感风寒,稍加休养即可痊愈,并无大碍。”
“原来令尊令堂并无大碍。”岳峰平静的朗声说道:“既然没有大碍,为何此行还让大郎代替?”rexue.org 西红柿小说网
“通判请听小侄解释·······”袁文纯欲要解释,可岳峰又岂会给他机会,当即开口打断了袁文纯的话:“看来当初袁老伯爷托人求娶我家女儿之时做下的许诺,皆是糊弄本官的。”
“我盛家家世虽不如袁家显赫,却也是世代簪缨的读书人家,清流门户,既然袁家并非诚心求娶我盛家女儿,我盛家也不会上赶着攀袁家的高枝,你我两家的亲事,便就此作罢。”
“柏儿!打道回府!”
岳峰话音刚落,便拉拽缰绳,意欲调转马头。
“通判且慢。”
袁文纯急忙叫住岳峰,旋即带着人匆匆下船,来到岳峰身侧,拱手说道:“通判明鉴,非是家父家母不愿亲来扬州,实在是临行之前,二老不慎染了风寒,太医特意嘱咐,需得好生将养,不可见风,家父家母之所以命晚辈前来,也是想着尽快把身体养好,也免得耽搁了二弟和令爱的婚事,并无他意,还望通判见谅则个。”
“盛某也并非无理取闹之辈,只是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说长兄为父,可令尊令堂皆是当打之年,而且你我两家先前便有约定,如今提亲,却只命大郎前来,着实说不过去。”
“通判容禀,如今小侄已然到了扬州,这满船的聘礼也到了,如今漫说扬州,便是整个东京,也都知道我袁家要和盛家结亲,我二弟同通判嫡长女议亲之事,盛家此刻也定是宾客盈门,通判不如先让人把聘礼下了,你我两家先过了礼,稍后小侄再代家父向通判赔罪。”
岳峰看着袁文纯,脸上露出笑容:“大郎此言差矣,一码归一码,令尊令堂既然身体不适,无法前来,大可写信来扬州,道明缘由,待他们二人身体康复,咱们再选良辰吉日,行纳采之礼,盛某也绝非不讲道理之人,如此你我两家既不伤和气,又都得了体面。”
“可如今袁家这般先斩后奏,落了我盛家的颜面都是小事,可袁家这般轻视我盛家女儿,盛某却不能答应,当初可是你家老伯爷亲自来寻盛某提亲,要替你家二郎求娶我盛家嫡长女的,会是我盛家非要把女儿嫁入你袁家。
袁家虽是勋贵人家,盛某只是一介读书人,可盛某的女儿,个个都是都是盛某的掌上明珠,可如今你们袁家这般先斩后奏,分明是不把我盛家女儿放在眼里,既如此,还请大郎折返东京,将盛某的话转告老伯爷和伯爵夫人。”
“若是袁家有意求娶我盛家女儿,便让他们二位带着媒人亲自登门,否则的话,你我两家这桩亲事,便就此作罢吧!”
“通判可要想仔细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我袁家的门槛虽然不高,却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人家的女儿能踏进去的。”
袁文纯也来了火气,勋贵子弟,本就是高高在上的存在,盛紘虽是扬州通判,位卑权重,可在这些勋贵子弟们眼中,还真不算什么。
先前之所以和岳峰虚以逶迤,不过是不想办坏了这桩差事而已,如今岳峰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袁文纯堂堂袁家嫡长子,伯爵府的袭爵人,又岂会低三下四的去求岳峰。
听到这话,岳峰脸上立时布满寒霜:“袁家门槛太高,我盛家只是小门小户,确实高攀不起。”
话音刚落,不等袁文纯再说什么,岳峰便调转马头,打马正欲离去!
忽的衣袂破风之声响起,只见一个少年纵身一跃,自船头跳下,在半空中便高呼道:“盛通判且慢。”
话音落下,那少年也落在码头之上,疾步闪身拦在岳峰马前,躬身拱手,朗声道:“袁家大哥说的乃是气话,还望通判见谅则个,袁、盛两家结亲乃是喜事,今日更是两家纳采下聘的大日子,岂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坏了两家的喜事。”
“袁大哥,你来给盛通判赔个不是,通判大人大量,你好好与他说明缘由,盛通判定不会与你计较。”
“这位郎君是?”
“在下白烨,家住东京,和袁家是世交,此番顺道搭袁家大哥的顺风船来扬州处理些私事。”
“看小郎君年纪尚轻,不知个中轻重,盛某不与你计较,可今日之事,并非盛某抓着袁家的痛处不放,而是袁家不将我盛家放在眼里,看小郎君也是聪明人,不会真的以为袁家大郎所说,袁老伯爷和伯爵夫人患病不能远行乃是事实吧?”
“这······”少年本就聪慧早熟,如何不知这只是袁家的借口,可他这次是搭了袁家的船来的扬州,欠了袁家大郎一份人情,这才出言相劝,帮着袁家大郎说话。
“哼!”袁家大郎却一声冷哼:“多谢二郎好意,不过既然盛通判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今日这事,便这样吧,袁某回东京之后,自会将此事禀明父亲、母亲。”
“请便!”
“哼!”
“告辞!”
袁家大郎脸色阴沉如水,眉宇间满是怒色,拂袖转身朝着大船而去。
岳峰打马径直离开了码头,方才拦住他的少年,也只能退到一旁。
长柏咬了咬牙,也紧随其后,盛家一众家丁自然不会停留,转眼之间,偌大的码头就变得空空荡荡,只余袁文纯一人站在风中凌乱。
“怎么走了?”章氏着急忙慌的在女使的搀扶下来到船舷,看着脸色铁青一片的袁文纯问道。
“哼!”袁文纯一声冷哼:“不识时务,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通判罢了,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人物了,想跟我袁家攀亲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一个盛家。”
“走!回东京!”
“这就回去了?”章氏顿时急了,他们来之前,可是跟公公婆婆打了包票的。
“不回去难道留在这儿现眼吗?”袁文纯没好气的道,一边说还一边往船舱里走。
“官人···官人····”章氏急忙追了上去。
章氏娘家早已没落,不过是因着袁文纯的生母,忠勤伯爵府的大娘子是她的亲姑母,这才嫁了忠勤伯府的承爵人袁文纯,不然以如今早已衰落的章家,如何将女儿嫁入忠勤伯府。
可也正因为如此,章氏在袁文纯跟前多少有些没有底气,老章氏虽然是她的姑母,可更加是袁文纯的生母,自然不会偏向她。
袁文纯负气而走,章氏心中虽然焦急,却也只能追上去。
追着袁文纯一路进了船舱,章氏先是倒上一杯热茶,“官人吃口茶消消气。”
“哼!”袁文纯哪里有吃茶的心思,章氏见状,忙走至其背后,为其按肩捶背。
“我哪还有心思吃茶,气都气饱了。”
“那盛紘好不识抬举,咱们家是什么人家,能瞧上他家女儿,同他家结亲,那是他的福气,可他倒好,反而拿乔上了。”
“哼,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一个小小的通判而已,官不过六品,放在东京城里,根本排不上号,也敢给我脸色看。”
“官人莫气坏了身子,为这种人不值当。”
袁文纯也不过是过过嘴瘾罢了,骂骂咧咧的几句,也就偃旗息鼓了。
章氏见袁文纯的气消了一些,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官人,咱们真就这么回东京去了?”
“不回还能如何?难道要我去求他吗?”袁文纯没好气的道。
“咱们来之前,可是跟公公婆婆打了包票了,要是这亲事当真黄了,官人免不了要在公公那里吃一回挂落。”
“吃什么挂落我都认了。”袁文纯气呼呼的道。
见袁文纯如此坚决,章氏也没了主意。
······
另一边,离开码头没多远,岳峰就放缓了马速,长柏见状,拍马迎了上去。
“父亲!”
岳峰头也没回的问道:“可是觉得为父此举,有些不计后果了?”
长柏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道:“确实有几分不计后果。”
岳峰道:“柏儿,记住了,世上有很多事情可以妥协,但也有很多事情不能妥协,更不能做出半点让步。”
“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两全其美的,只看袁家今日的态度,就知道他们家根本没把咱们盛家放在心上,也没把华儿放在心上,若是就这么把华儿嫁去袁家,日后不晓得还要吃多少苦头。”
“方才为父大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借着那袁家大郎的话顺驴下坡,今日之事,如此对家中满堂宾客有个交代,对咱们盛家的名声也没有影响,倒也勉强能算皆大欢喜。
可为父要是这么做了,便等同于是告诉袁家,我盛家是个好欺负的,华儿若是真的嫁了过去,便是任他们拿捏欺负,我盛家也不敢作声。
这等建立在华儿的颜面和幸福之上的‘皆大欢喜’,我宁可不要。”
“两相其害取其轻!”长柏若有所思的点头道:“父亲是觉得,些许颜面没有大姐的幸福重要。”
岳峰扭头对着长柏道:“柏儿,你记住,面子是自己挣来的,而不是别人给的!”
“若是咱们盛家足够强大,为父在朝中举足轻重,莫说是区区一个忠勤伯府,便是东京城里那些顶尖王公贵族,都得卖为父几分颜面,谁敢轻视我盛家女儿。”
“孩儿受教。”长柏一脸郑重的冲岳峰拱了拱手。
“那家中那些宾客,父亲打算如何应对?”
“自然是实话实说。”
“实话实说?”长柏一愣。
盛宅,满堂宾客早已翘首以盼,只听得一声马鸣。
“唏律律!”
旋即就见一身玄衣的岳峰翻身下马,先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襟,然后才大步流星的跨过正门,步入宽敞的前院正堂,走到正中央,却不再继续前行,而是冲着四周拱手行礼。
“今日能来的,不是盛家亲朋便是盛某的好友,不瞒诸位,今日之事出了些许变故,小女这纳采之礼,怕是办不成了。”
“什么?”
“办不成了?”
此话一出,立时就在一众宾客之中掀起轩然大波。
“存周,这话可不是开玩笑的。”岳峰话音刚落,最先开口的不是旁人,而是扬州知府许仕文。
“下官并没有开玩笑,去岁年初下官回京述职之时,是忠勤伯亲自来寻下官,说要为他家的嫡次子求娶下官的嫡长女,还与下官约定,待纳采下聘之礼,他和伯爵夫人一定亲自来扬州,为他家二郎求娶下官的嫡长女,却不料就在袁家的聘船即将离开东京南下之际,忠勤伯和伯爵夫人却双双染了风寒,竟至不能下榻的境地。”
“竟如此不凑巧?”许仕文是个人精,自然听出了岳峰话里的意思,当即便默契的配合起来。
“许是我家华儿没有这福气。”岳峰叹了口气道:“下官也只能让袁家大郎夫妇二人先回东京老伯爷和伯爵夫人跟前尽孝,纳采之事,也只能先行押后了。”
“百善孝为先,我朝更是以孝治天下,存周此举,本官佩服。”许仕文冲着岳峰拱手躬身一礼。
岳峰急忙回礼:“明公折煞下官了。”
“只是累得诸位亲朋好友白跑一趟,是紘的不是,今日宴席照旧,待宴席过后,还有薄礼送上,望诸位亲朋好友见谅则个。”
早在回家之前,岳峰就提前打发了长柏去寿安堂寻盛老太太,眼下事情到了这一步,必须得盛老太太出面,才能镇住王若弗,才能配合岳峰把这出戏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