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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3章 普通一剑

相比起外面的陆超风,眼前这一位不仅年轻、敏锐,而且冷静中透着一股成熟,成熟的表面上又捎带着几分肉眼可见的沧桑,简直就是普罗大众理想中的江湖侠客。

只不过侠客也是人,是人就终有一死。

房间传说,说老人是能够在死前预知到死期的,其过程往往就是像现在这样的一场梦。

而面对陆超风的询问,韩昭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就事论事的回一句:“也未必。”

“乐儿也在?”

“在。”

陆超风一想,便也释然。

刚好这时,正在到处串门的小姑娘折回来,声音娇俏的回荡于空旷的荒村中,尤为悦耳,“你喊我?咦,你是谁?此处患了灾,你于山间行走可要多加小心。”

年幼版的上官鸯乐,从小就散发着与年龄不同的贵气和美貌,与横尸遍野的村庄形成鲜明对比。

尽管有些违和,却也能感受到她那一颗亲善近民的心。

韩昭忽然有些情不自禁的暗喜,心想如果不是陆超风得了病,他还没机会见到袖珍版的上官鸯乐。

“这是在上官老家,西城瑶山下的一处小村,曾遭山匪洗劫,是上官家主出手救济,那时,她也来了。”

“那时的光景,本不是这样…也罢,无所谓。”

韩昭的到来,让陆超风意识到自己身在梦中,而远方的那一座诡异妖山,也让他想起了最近的虫蛊缠身,如此一来,眼前这片梦境因何变异就很明显了。

不过他看上去并不是很在乎。

相反,他三言两语将上官鸯乐支开,却又领着韩昭静静的跟在她的身后:“乐儿从小就热心肠,当年听到有匪闹事,她抄着剑就跟了过来,见到村里百姓苦难,她便心疼得直抹眼泪,我路过此地,瞧见她小小年纪竟能剑舞,竭而不歇,洛水芳名。”

“得知她是东洲王家的后代,我不是很意外,不过,她冠以上官姓氏,却让我有些心动。”

陆超风一边说,一边露出会心笑容:“东洲王氏我没资格教,但上官小女不过是商贾之女,收了也就收了。”

“谁曾想,第二年就碰到天子微服私访,认了她做干女儿,小雀儿摇身一变成凤凰,商贾之女眨眼又成了公主殿下,你说,这让我情何以堪?”

话音刚落,韩昭不禁笑出声。

他能想象到陆超风当时的心境,换做他恐怕也是一样的。

因为一般的江湖人很难收上官鸯乐做徒弟,哪怕她只是半个王家人,她也拥有玄阴体,修习洛水剑法,关键还有一个长期位于巅峰境界的姥爷。

以陆超风现下的模样来看,这个时期应是他最落魄的一段,而且别人不知道,韩昭却知晓这位剑圣就是实打实的草根,所以中年才会被人打压得郁不得志。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将上官鸯乐收为徒弟了,就像捡了个大便宜一样。不料,正沾沾自喜的时候,突然听说徒弟成了公主,那这个便宜就有点大过头了。

别人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他陆超风是一觉醒来,竟成了什么圣贤?

想到这里,韩昭隐约捕捉到一丝共情。

正是在陆超风最落魄的时候,他遇到了上官鸯乐,并且阴差阳错的顺利收徒,无疑于穷途之中遇见的一束光,无意间便照亮他中年时期的灰暗,且这束光还越来越亮,是以柳暗花明又一村,给予他步步成圣的真正助力。

殊不知,功成名就从来就不是他的目的,他只是没得选。

不想给徒弟丢脸,那就只能振作。

于是普通剑法杀出东洲,再回北地,成就北剑圣。

“公主的师父是剑圣,对此你怎么看?”

陆超风罕见的流露出玩趣的兴致,韩昭陪同一笑:“还算凑活?”

“呵呵呵呵~”陆超风笑着摆了摆手:“凑活不了,那些年耻笑我的人多了去,说是一人得道,鸡犬飞升,说我的名头全都是沾了九殿下的光,却不知,那时的我已悟出八剑,能接我这八剑的,一直以来只有杨师。”

“连禾公也要暂避锋芒?”韩昭很想说你是黄婆卖瓜,但是在来到这里之前,大潮峰顶的景象可都不是假的。

那一剑之威何其恐怖,却只是在第五层第六层而已。

不过这不重要。

转眼,陆超风面露一丝可惜:“这八剑我已授予乐儿,尽管她境界不足,假以时日也必能参悟,然而这第九剑,却是来不及…”

说话间他往前示意。

不等韩昭抬头,忽然一阵音爆由小到大,由近到远,却是年幼时的上官鸯乐一剑刺出万丈光,赫然便是普通剑法从一到八的变化,直至剑出有灵、灵动九霄,最后是万剑齐出,撕天裂地,直至虚空破碎乾坤无存,那便是普通剑法的第九层,‘普通一剑’。

“他人笑我攀高枝,乐儿劝我莫挂怀。”

“那些年杨师总是稳稳的压我一头,胜负结论摆在台面上,我妄为北剑圣,更如笑柄一般。”

陆超风摇了摇头,仿佛对世间诸事失望透顶,“后来,我一直在宫中闭关,只想着悟出能够击败杨师的一剑,可惜一无所获。”

“直到蓬莱一行与杨师交手,我又输了一筹,此次虽败,却也借得杨师一剑,终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让我在最后这段时间里,悟出了这一剑。”

说到这里,陆超风徐徐停止,沉默良久。

韩昭分明能感受到他心境不平,却是在情理之中。

花费十几年的努力终于有成果了,却要死了,这换做任何人恐怕都无法轻易接受。

“我想将此剑教授给乐儿,于是便来到了此处。我本以为这只是寻常的梦境,难得梦一回乐儿小时候的模样,我也是乐在其中…”

陆超风不紧不慢的说着,同时翻开空无一物的手掌,在掌心逐渐凝聚出一把普通的长剑。

这一幕,让韩昭看直了眼。

在神识空间中无中生有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这把剑看似普通,却流动着肉眼可见的大道痕迹,仿佛收纳了剑圣毕生的心得,是一种肉眼可见的传承之物。

“对了,你见过七怪了吗?”

韩昭一听就回过神来,连忙答应。

陆超风点点头,思量间说道:“你与乐儿,我本不同意,你为人处世,我也看不上眼,但连七怪都愿意出山来投靠你,我想,也许只是我出身卑微,见不惯你这等富贵命。”

“七怪与我说了,如今江南时局动荡,你贸然南下恐怕将寸步难行,需借我一剑,助你暗渡江南。”

陆超风将手中剑送到韩昭跟前,性情一笑:“却没料到是这一剑。”

就在韩昭犹豫的时候,一声轻语,在他耳边悄悄响起:‘接下吧。’

韩昭顿时如遭雷击,却是下意识的伸出手,接住了陆超风的这把剑,旋即便看到陆超风潇洒转身,一步扶摇上万里,一剑刺出万丈光,顷刻就将自己的神识空间炸得支离破碎。

却也叫远处妖山分崩瓦解。

这个时候,一缕白芒缥缈浮现,蛮王如入无人之境,走到韩昭身边俯下身,瞧了瞧陆超风留下的剑:

“嗯,超脱凡品,中下之资,还不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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