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公子,好久不见!”
“公子,这位是我们的大小姐。”
无需旁人介绍,韩昭的目光早也盯住这位神色如冰,貌似恶毒的女子。
此女子面白如玉,着青色宽袖长衣轻裙,三千青丝以发锻绑着末端垂于胸前,使得她并非妇人却透着一种熟透了的气质,同时也让她的眼神更加的直白。
仿佛在说:不是说,你不会武么?
韩昭眉头一挑,心念一动用方佩屏蔽境界,同时一副惊喜的模样迎上前:“原来是你们啊,大小姐,温小姐?难道是,温柚大人的姐姐?温…温碧婷?”
他快步上前,打算拉近距离拼点亲近,不料边上刀光一闪,欻欻两下斩下刀锋止住他的脚步。
这时,受过‘灵堂恩惠’的护院苦笑解释道:“抱歉了公子,大小姐对二小姐和三公子的死存疑,总也想找公子问个清楚,只得是委屈一下公子了。”
韩昭一猜也是这个事儿,但同时也想起了另一件事。
早在数月前。
早在大婚之前。
王秀娘便说过温碧婷进京了,后来温碧婷迟迟不曾现身,他便也将其忘到脑后,直至此刻这女人突然冒出来,想必是查到什么。
但是,也未必。
若真已经查得真相,此刻应当直接下杀手才对。
“哦,是这样…”
韩昭左右看了下包围过来的温家人,眉头一皱:“想问话,倒是无妨。但…”
他带着不悦迎上温碧婷这双冷冽的眼神:“再怎么说也是我帮你弟弟妹妹讨回公道,你不言谢也就罢了,还对我刀兵相见,可有点忘恩负义的意思?”
温碧婷瞳孔微缩,韩昭的底气让她捉摸不透,但数月追踪果然在洛阳追得韩昭,她没有理由再迟疑。
“是忘恩负义,还是血海深仇,今夜过后自有定论。”
“哦?”
“可敢随我来?”
“有何不敢!”
温碧婷扭身即走,顺势挥手令众人歇下刀兵。
很干脆。
有种浓浓的江湖气。
同时也透着肉眼可见的沉稳。
韩昭不禁皱眉,只道是长兄如父,长姐如母。甭管温家势大势小是否只是路人,这温碧婷作为温家大小姐,等到今日方才找上门来对峙,想必不好糊弄。
再者,方才被撞了个猝不及防,亦不知境界是否已经被看穿。
若是已被看穿,应要及时改口。
如今洛阳正值多事之秋,赵露思的死期近在眼前,着实不宜与温家人再起冲突。
应当谨慎应对,最好化敌为友,再借其刀添一助力。
跟着温碧婷登上同一辆马车之后,韩昭立马板着脸说道:“今儿依着你是看在温大人的份上,可明儿你又当如何?”
温碧婷瞟了眼他紧抱着的赵露思,面无表情的别过头看向车外街景:“无面为何抓你又放你,我不想多管闲事,可就今夜局势而言,我拿你不失为救你。”
“今夜有我在,暗楼与影卫便无法再追踪,你大可放心。至于明日,要么你死在我手里,要么我以死谢罪,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韩昭心道你说得轻巧,然后不由得多看了温碧婷一眼。
他愈发的笃定,这女人手中果然握有重要的证据或证人,只是要想敲定真相还缺一环。
缺的,或许就是他这个嫌疑人的供词。
由此可见,这个女人果然是成熟沉稳这一卦的,熬了数月后竟想转过头来从他嘴里得知真相。
着实了不起。
也着实可怜。
韩昭稍微想象便能猜到,这个女人在这数月里应是奔走了无数的地方,拜访了无数的人,千辛万苦才将‘碧香荷园’的前后事串了起来,然后从中寻得了一些蛛丝马迹。
很辛苦。
但这并不足以让韩昭同情她,或者将实情告诉她。
温华也好,温柚也罢,韩昭从未主动去招惹他们,都是他们嫌命长非要来自寻死路。
人要犯我,我必反杀。
如若我同情你,谁来同情我?
“我们要去哪?”
韩昭望着另一侧窗外街景,轻问着。
“到了便知晓。”温碧婷紧接着答,又紧接着问:“怎么,心虚怕了?”
“问心无愧,何以心虚。”韩昭目光渐淡,心如止水。
就今夜初见,温碧婷的表现确实很不错,有耐心,有脾气,也有极致的冷静,甚至看情况还可能有非常不错的头脑,而且她还拥有着太初境界,各方面都是人才。
这样的人其实比温柚强很多倍。
最直观的比较在于,温柚得知温华的死后,一不查二不问直接就雇佣九幽堂来刺杀,虽说事前她被杨玉师殴打过一回,有恼羞成怒的嫌疑,但总归是直接亮了刀。
而温碧婷则相反,纵使她拿到证据而对弟弟妹妹的死产生怀疑并且重新锁定嫌疑人,她也耐心的没有找上门,而是等到今夜这般绝好的时机,突然杀出来一举将人拿下。
韩昭甚至无法确定,她是怎么跟到洛阳来的?
而且方才被突然被堵在巷子里的时候,他没有要逃的意思,不是没办法或不敢,而是没缓过神来。
直至这会,他则是不想逃了。
温华也好温柚也罢,杨修也是刘兆明也同样,都是如同宇文周也这般,是生是死皆由他们自己选择。
宇文周也选对了,韩昭又何必杀他。
同理。
只要温碧婷选对了,韩昭不介意与她这般有头脑的女人结交,哪怕这么做要欺瞒她一辈子。
理由倒也简单。
待洛阳回归沧州旧都,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收复南方再建南朝,就要两手并用两头抓。
庙堂,江湖,都要扶植。
正好温家位处江南,哪怕在游戏里温家名声不显只是过路人,可如今是现实,温家势大势小总会有影响力。
再加上,像温碧婷这等女人,若有他在后头扶持,未必不能带领温家走向更远的江湖。
随着思绪飘远,马车也渐渐行到一处宅邸门前。
从韩昭的位置看去,正好能看到门庭空荡荡,无门匾无高阶,却有红木高门座玉狮,两侧灯笼红似火,颇具富贵气息。
这等地方,多半是谁人的隐秘私宅。
“她睡得真安静。”
马车停下了,温碧婷却没有急着下车。
她回过头来看向赵露思:“你要带她一起进去吗?”
“当然。我的女人只能跟着我。”韩昭看着温家人上前叩门,而不是开门,想也是温家在洛阳自有世交或门路。
“先说清楚,这是谁家的地方?暗楼?影卫?”
“都不是。”温碧婷往车外递出一枚令牌,随即取剑起身:“这是萧家二小姐的地方,我拿你与她做了点交易。”
韩昭眉头一挑,当场摇头:“那我不进,就在这聊。”
这时,温碧婷冷了整夜的脸上不禁浮现一丝笑意,但眼神却愈发的幽深:“放心,在一切尚未水落石出之前,谁也不能为难你,若你果真是清白的,我更会护你周全。”
她行出车厢站在车驾上,转过头来向韩昭伸出一手:“我与萧家做的交易,对你来说也是天大的好事,前提是…你得有命得此助益。”
“还是说你心里有鬼,觉着我已经知晓一切,专门设此一局就是为了坑杀你?”
这话有点绕,对于熬了整夜的人来说不太友好。
韩昭看着眼前这只惯以持剑的修长玉手,突然有种被全方位锁死了的感觉,除非直接摊牌杀出去。
“你这么说,我要是不进的话,就等于我心里有鬼?”
“没错。”
“欺负我身边没有护卫?”
“你可以叫醒她。”
“两斤麻沸散我怎么叫?”
“……”温碧婷没再搭腔,只是勾勾手指示意快点牵着扶你下车。
韩昭嘀咕着‘光摸手可不够’抓住这只手,同时将赵露思扛上肩攥其后山,左右便宜两不误。
温碧婷因此而微微挑眉,再次感受到韩昭的底气。
但怎么说呢?
经过数月的追查,她已发现弟弟妹妹的死有着诸多猫腻,而这些猫腻皆与韩昭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也就是说不论韩昭此刻表现得再有底气,在她看来都可以是假的。
如果真是这样。
如果弟弟妹妹真是死在韩昭手中。
那么这个男人,就是天底下最可怕的魔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