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月见雪》全本免费阅读
“瞧瞧师姐刚做的宝贝,保管那贵公子瞧不出你是女子!”
曦光斜入陋室,黄衣少女拿着块近似人皮的革子,兴冲冲地比划。
她面前,墨衣少女杏眸半垂,身姿秀挺,清冷如雪夜竹枝。
默然接过东西细看,革子很硬实,手感亦是逼真。然而,翻转过来看到那鼓包上惟妙惟肖的两点淡粉……
少女的清冷裂开了一隙。
“也……太真了些。”
程令雪耳尖发热,手一抖,险些把那革子甩落在地。
江皊最喜欢看她害臊时的样子。师妹平时清冷寡言,一把长剑所向披靡,利落飒爽,但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那冷傲如竹胜雪的皮囊下,藏着一只生分却偶尔迟钝的小刺猬。
“就是逼真些才好!你要女扮男装去接近他,裹胸不方便。”
师姐的话勾回程令雪的理智,赶走无用的羞赧,长指落在衣襟上,又忽地停住,程令雪迟疑抬眸,在此暗室中仿若雾中迟疑的麋鹿。
“师姐。”
江皊看得心尖软塌塌的,声也不由得跟着软下:“哎,怎么了?”
“我要换衣服了。”
呵护欲落空,江皊无奈背过去。
墨色夜行衣窸窣坠地,衣裳的主人轻抬足尖甩开缠挂衣衫,露出清瘦玲珑的脚踝,莹润如白玉竹管。
“对了,喉结——”
江皊没多想便转过身来。
程令雪正低头裹上那块革子,墨发散落身前,雪肤乌发相互映衬,偏她周身又透着疏离,立在这昏暗的草屋里,像极了月下神秘却蛊惑的莲花妖。
没想到师妹平时杀气凛冽,一褪了衣裳竟这么勾、勾人。
知她拘谨,江皊要转回去,视线忽地滞住,眉头亦是蹙起——
少女的蝴蝶骨上有道半尺长的疤,宛若瓷瓶上的裂痕,触目惊心。
“什么时候弄的,疼么……”
似是羞赧,又似是被触到了不愿提及的事,程令雪仓促套好外衫:“很久以前的旧伤,已经好透了。”
江皊没再问。
师妹的性子一直如此。
待人真挚又生分。
不熟的人想与她搭话比登天还难,熟悉的人哪怕闲聊,她也会认真回应。但若触及她不愿提及的事,无论对方是谁,她都会不露声色地岔开话。
因此相处九年,哪怕亲如姐妹,但关于程令雪的经历,她仍所知不多。只知道她幼年被人牙子卖入富户家中为奴,后被师父救下。
师父不是什么大善人,花几两银子赎下程令雪想必只是相中她的根骨和那与生俱来的冷静与韧劲。这些年,无论是学剑还是做别的,程令雪都很卖力,师父交付的事更从未失手。
只是这次……
江皊的担心根本压不住,从紧蹙的眉间流溢出来:“这蛊也是怪,得让中母蛊那人信任你才能解,可只有半年期限,万一那公子是个和师妹一样若即若离的性子,该怎么办?”
一听她提起蛊毒,冷静如程令雪,也不由得揪紧了手中的衣衫。
数日前,她下山办事,经过一处繁华街市时,腕间忽有红线闪逝,心口传来刺痛,窜遍四肢百骸。
随后,有个乞儿给她受人嘱托送了封信连同几两银子。
信是一位养蛊人所写,那人在信上道歉,称他不慎把养的蛊掉落街市,母蛊恰好钻入一位公子身上。
子蛊则在片刻后落到她身上。
信上说,蛊毒半年后才发作,每月一次。中子蛊者需得博得中母蛊者全副身心的信任,方能解蛊。
否则毒发多了,她将经脉受损。
程令雪半信半疑,寻了位苗医一瞧,她身上竟真有蛊毒。苗医称蛊毒不同于寻常毒物,多数时候,只有养蛊人自己才能解自己种的蛊。
然而养蛊人像鬼魅消失无踪。
无奈,程令雪决定先去寻那位中了母蛊的贵公子试一试。
江皊见她恍神,问道:“师妹可想好要如何得那贵公子的信任?”
程令雪已有了主意:“我想,我只能混入他身边当护卫。”
“难怪你要扮男装!”江皊一想也是,要想让那人信任,少不得要长期相处,可师妹不擅与人往来,阿谀奉承是行不通,似乎也只有潜入他身边当护卫一个法子。人对于保护自己安危的人,多少会更加信任些。
但回想适才惊鸿一瞥时的勾人侧影,江皊心里忽然有了个主意:“其实还有个法子,应当比做护卫要快一些,只是可能要付出些代价。”
程令雪不假思索:“我不在意。”
但下一刻,一句“引诱”还是让她冷静的双眸乍然波动。
程令雪倏然揪紧手中衣衫。
她怔然立在原地,耳畔隐隐传来一个少年温雅体贴的询问。
“十一。”
随后那声温和的“十一”被一个少女奚落的一句“贱婢”取代了。
后背的旧伤似在隐隐发痛。
程令雪轻咬下唇,呼吸窒了瞬,但很快,她重归平静。夜行衣被捏得皱巴巴的,程令雪淡然将它揉平。
心里的褶皱却始终揉不平。
江皊第一次在师妹那双淡漠的眸中窥见如此复杂的情绪。
慌乱、窘迫、羞赧、恼怒……
还有深深的懊恼。
她忙解释道:“我是想着师妹生得好看,若以女儿身出现,会不会多点成算?毕竟戏文里都说无论男女一旦动了心,就会对那个人生出依赖和怜惜,这样会不会更容易让他信任?师妹你太过老实,平日明明说几句好话就能省的力,你总要踏踏实实做完,还不爱邀功,我实在是担心你……”
程令雪知道师姐是怕她有个万一,轻声安抚:“师姐,我知道的。”
但如非必要,她不会再寄希望于靠别人的怜惜脱离苦海。
师父也说过,那些公子哥们拥有的太多了,喜欢也只是一时的新鲜感,强取豪夺往往才是他们的本性。
一个贵公子会信任他的护卫,但怎可能信任掌心玩物呢?
正午时分,程令雪走出木屋。
江皊还是担心。
“师妹!”
少女回过身,乌发半束,雾眉修饰得更为英气,俨然一个未长开的青涩少年,流露着雌雄莫辨的俊美。
“师姐放心,说不定我运气好,那公子人傻钱多又好骗。”
她不擅长说笑,说着玩笑的话,神色却比要去杀人还要淡漠。
可正因生涩,才更显真挚。
在师姐担忧和不舍的目光中,程令雪目负着剑下了山。
养蛊人在信上说了,那位贵公子文弱多病,平日靠轮椅代步。且貌若天人,眉间一点朱砂痣。
这样一个人并不难找。
本以为她是螳螂捕蝉,但程令雪竟发现她前面还有只螳螂也跟着公子。
这或许会是个机会。
贵公子的车队刚离城半日,她忙混入一伙马队中。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