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城门口自天亮起便排了长长的车架,最前边也是最华丽的那架马车,周边围着长长的十几个侍女还有侍卫。
后边还有一些侍卫随从,身上大包小包……
“那就是雍王的车架?好生奢华,皇帝陛下倡导节俭,见了这车架岂不是要气死?”
“哎,可别这么说,说不定人家封地大丰收,根本不缺银子呢。”
“放屁,除了江南好些,你看那些地方好些都差点吃不上饭了,他那偏远的封地便更不必提了。”
在诸多议论声音里,雍王的车架缓缓驶进京城踏入京城的街道。
卫双舒同两个女使站在高楼上远远望着,主要街道的两旁站满了出来看热闹的百姓,每每进京一辆马车,她光是听着楼下的议论声便能知道是谁。
方便极了。
车架里的宋高惇气得不行,他可是皇家子弟,能用的马车便是如此奢华,他那个侄儿用的比他这奢华了不知多少。
怎么不见他们说他那个侄儿的不是,倒是怪罪他这个远在封地的亲王?!
雍王妃在一旁一言不发的闭目养神,永康郡主在这诡异的气氛中选择闭嘴。
卫双舒细细打量了一番雍王的车架,以及其中的侍卫和女使,他们都没有带着夏云捡到的那枚令牌。
那枚令牌便不是用在明面上的事情了,而是私底下做那些见不得光的那些阴私,至于具体用途,暂未可知。
“今年大部分知州都被皇帝陛下召进京述职了,今年百姓们过得苦,赋税都交不上了,陛下生气也是正常。”
“也不知明年会不会好些……”
卫双舒低眸,大旱之后逢大涝,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希望今生这些书生,明年春闱能得个好名次,到地方去把百姓的损失降到最低,才是上上之举。
“姑娘,咱们不看了吗?”
卫双舒戴着白色的帷帽对着两个人小姑娘摇了摇头,不是不看了,而是换个地方看热闹。
亲王进京本应到府邸去居住,只是他们才来王府没打扫完毕,若是早早就打扫完毕了,可不就让这位雍王太过舒心了?
皇帝陛下巴不得他这位皇叔不痛快,硬是说雍王府需要修缮,派了工匠进去修缮,便一直没给个准话。
原本她是不知情的,只是见雍王的车架不是往自己的府邸去时才察觉不对,叫小厮去打听了一下便知晓了。
堂堂雍王殿下,竟还要同一群人住在驿站处,实在是不成样子。
卫双舒移步到了驿站附近的茶楼找了一个最适合窥视驿站处的包间,便站在包间的窗口俯视着驿站的一切。
直到雍王下马车,夏云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形不由得震了一下,随即看向了从容淡定的自家姑娘。她不可置信地再仔细打量了一番……
有好些个都十分眼熟,与前不久在江南姑娘叫她盯着她人几乎一模一样,这不可能是巧合。
“看见那位管家了吗?”卫双舒看着那位步履蹒跚的老者,想起上辈子他狗仗人势到裴府来吓唬他的时候,可不是像如今这般落魄。
在看见那位熟悉的管家后,夏云便肯定了自己在江南盯着的就是这位大名鼎鼎的雍王殿下,难怪姑娘叫她小心行事。
“再下来的这两个女子,便是雍王妃和永康郡主了。”卫双舒对永康郡主印象深刻,她记着这位郡主刚到京城就和夜家的嫡女有了矛盾。
她不大确定是不是在今日起的矛盾,却还是想过来瞧瞧,左右都是要出门,找最好看的热闹瞧才有意思不是吗?
若是出来仅仅是为了看这些人,那未免太过无趣了些。
许是她猜错了,二人的矛盾并不是在今日结下的,等到了正午,她还是没等到想要看的热闹。
倒是瞧见雍王妃单独从驿站离开了,卫双舒只知道他们夫妇感情还不错,但是私底下到底是怎么样她就不清楚了。
“叫咱们的人跟上去瞧瞧,她这单独出去也不叫几个侍从一起?”卫双舒觉着奇怪,她堂堂雍王妃为什么要悄悄地自己离开?
夏云点头便带着人去看看,尽管知道姑娘要她盯着的人是大名鼎鼎的雍王殿下,她现在还算镇定。
雍王妃走在熟悉的街道上有种旧地重游的伤感,循着记忆走到了章家也就是丞相府的大门前,她最近知道的事情有些多,便想着回来同阿娘商量一番。
不曾想刚走到门口,正准备进门,却被自家看门的仆人拦下了。
“何人擅闯丞相府?!”
雍王妃不可置信地抬头,她眼下回自己家都是擅闯了?这些人都是些什么眼神?连自己家的主子都认不出来了?
夏云带着人跟过来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幕,堂堂雍王妃就这么被下人拦在了外面,无论她如何说自己的身份,那些人就是不让她进去。
雍王妃也只好失落的打道回府,她全然不能明白为什么她仅仅只是出嫁了十几年,难不成府里的下人都统统换过了吗?
还是说她这些天苍老的速度越来越快,连从前的家仆都不能将自己认出来?
夏云深深地望了一眼丞相府的大门,从前这里挂着的可是章氏的牌匾,而非什么丞相府……
在包间里看见去而复返的雍王妃,卫双舒心里的疑惑便愈发加重了,夏云回来把自己所见所闻同她说了之后,这种感觉更重了几分。
一个女子会无缘无故想回娘家吗?尽管说雍王妃已经离京多年,与家人已经是许久未见,可是她为什么要单独去而不带上她的女儿永康郡主呢?
带着女儿回去同父母一起说说笑笑地不是更令人高兴吗?
还有丞相府的下人竟然会不认得自己的主子,就算是雍王妃出嫁多年,可总是有几个老人在的,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半个主子拒之门外?
还是说,章丞相对于自己这个章姓已经不满已久,要准备给“章府”来一个彻彻底底的大换血,换上他自己的人,同时又不好叫章娘子知情……
卫双舒越想便越觉得有必要同这位雍王妃接触一下,还有那位章娘子……
“她似乎是不打算惊动王府的人,悄悄走了又悄悄回,行为很奇怪。”
她可是整个王府的女主人,当家做主的正室娘子景朝的王妃,何以如此小心翼翼的行事?春桃疑问道。
“夏云,你想法子看能不能同这位王妃搭上关系,就当是为了满足你春桃姐姐的好奇心吧。”
当然她也很好奇,是什么能让一个当家主母,在自己手底下的地盘如此小心翼翼。
该不会是她这个当家主母已经名存实亡,实际上掌家的人已经不是她了吧?
卫双舒这个念头在心中升起的时候,自己都不由得心惊,这未免太荒谬了,这管家权不在主母手里岂不是意味着雍王也默认了……
“我看是姑娘你也想知道吧。”春桃无奈地看了一眼拿她当借口的姑娘道。
卫双舒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心,便大方地点头承认了。
“我家阿娘远离京城十余年,外祖父家的仆人都没忘记过她的模样,上上下下见到了更是主动问安,章家乃世家大族,这方面不可能差。”
方才夏云说雍王府被人拦在了外边,显然就是不认得她了。
卫双舒心里盘算着,回去便去问问三表兄,近些年来,章丞相府上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情。
毕竟换下人这种事情,少不得是因为下人犯了什么事,打死了或者发卖这种事都是要去大理寺留记录的。
不然往后出了什么事情,可就不好说清楚了。
“夜家的马车也来了,听说这夜姑娘生的极好就是格外喜欢舞枪弄棒,颇有夜家的将门之风。”
春桃这些天都打听过了,京城那些世家小姐大多都喜欢插花做茶,不大喜欢与商户来往,所以她就没有过多留意。
但是武将之家的姑娘或许能同自家姑娘玩到一处去,毕竟她家姑娘鬼点子多,夜姑娘若是性格豪爽同她家姑娘聊得来……
两人加一块,那些世家贵女都不算什么。
“姑娘若是能同她交上朋友,说不定身边更热闹些。”春桃可是细细考虑过了。
卫双舒微不可察的挑了挑眉,春桃这姑娘还查过京城的那些贵女?对这位夜家的姑娘,了解还蛮多的。
这夜姑娘呢,性子却是很不错,她们也极有可能会交上朋友。
因为上辈子,夜家姑娘看上了裴不明手底下的一个人,她担心裴不明那边不松口,特意找人给她送礼示好。
叫她帮忙说几句好话,叫她管管裴不明不要过分压榨下属做事之类的云云。
总之交际不少,不过因为她身体病情加重的缘故,她们二人最多就是在宫宴上见面,别的就是她差人给她送礼的时候了。
“今日可不是结交朋友的日子,到了合适的时机再说吧。”驿站内来了不少人,大理寺安排过来维持治安的人也到了。
卫双舒见着季燕匪带着人来了,便准备打道回府了,她三表兄做事滴水不漏,稍后可就要过来把这间包厢的窗户给关上了。
“咱们走吧,去丞相府瞧瞧。”顺道买些东西去瞧瞧潜心作画的裴公子,也不知道关在院子里这么久他们无聊不无聊。
卫双舒带着人刚出离开了茶楼的包间,便有人带着人进了茶楼,两拨人完美错开。
夏云和春桃两人互相对了一个眼神,她家姑娘连有人要查茶楼都猜到了,她们还能说些什么呢。
路上走走停停,挑拣了些新鲜玩意给裴不明带过去,她顾忌着他那边还有好几个朋友,便各式各样都多买了些。
茶点,酒水之类的都买了些,夏云和春桃把东西拿在手上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
她家姑娘去丞相府又不是去拜访,买这么些东西做什么?
“看完了丞相府,咱们顺带着去看看你家姑爷,十天半月了也不知道在院子里无不无聊?”
尽管说裴不明性子闷或许不需要,但是其他人可能就要被憋坏了。
“姑娘这是想姑爷了?”春桃不由得笑了,难得见姑娘主动一番。
卫双舒倒不是想他了,只是路过便想着进去看看他画作的如何了,自己好在他交来画作前,把荷包给他绣好。
“姑娘也不必买这么多,公子想要的话大可叫人出来买,咱们不用提着这么多去吧?”
春桃看了一眼自家姑娘,今日出来的时候,姑娘也没说要去见姑爷,她都没给姑娘好好地梳妆打扮一番呢。
夏云很想帮腔,但是姑娘没给她机会,东西是一件又一件的买,她们手上都要拿不住了。
“我又没叫你们拎着去,你找几个忠心的家仆过来把东西送过去就是。”她还要带着她们去买些别的东西。
丞相府附近还算清幽,平常更是没什么人过来,卫双舒等人在附近转了一圈,便大致了解了丞相府有多少可进入的地方。
后边侧门,还有侧门不远处的狗洞都是不错的选择,丞相大人显然没那么心细如发,忽略了这个狗洞。
“姑娘,我总觉得你看完了,心里在憋着坏。”此刻她能感受到自家姑娘很认真的在思量着要怎么搞事情。
“哪有,这可是丞相府哎。”她是有了些想法,不过暂时还不能实施,得找个合适的时机。
章老丞相可不是那么好扳倒的,就是裴大人也和他斗智斗勇了半年多,才好不容易抓住了章丞相的狐狸尾巴。
她要想人潜入丞相府打探消息或许有些难,但是在外边可就不一定了……
“章丞相是不是很喜欢吃酒啊?”她记得章老丞相最喜欢喝酒了,京城里有名的酒家没几家,要想喝到好酒,必然要有人出门采购……
春桃和夏云:还说自己没在心里憋坏。
卫双舒叫人去打听了一下同章家有合作往来的商户,再顺藤摸瓜查一下章家负责采买,以及运输的伙计。
想好了怎么打探章家的消息的卫双舒,看着那丞相府的牌匾轻笑出声,时间还长,不急于一时。
她迟早都会把章丞相为什么会掺和到瓜分她卫家家产,以及党羽差个一清二楚,叫他们把吞进去的银子都给她吐出来。
“咱们跟着家仆大摇大摆进去吧。”她的宅子,她想来就来。
她倒要看看,这几个大男人闷在院子里十天半月都在做些什么,也看看私底下同好友相处时裴公子是何模样。
春桃:“姑娘这算不算是要打裴公子一个猝不及防?”
夏云对上春桃的眼神:“姑娘也打了我一个猝不及防。”
她们根本就没想过姑娘今天会脱离远要看热闹的初衷,最后打所有人一个措不及防。
姑爷还是自求多福吧,她们就是有心想帮姑爷,眼下也来不及了。
卫双舒由家仆领着路,先行一步到了书房,她进院子的时候,家仆便开口同她说了:“姑娘,裴公子今日一直在书房里待着,只有用饭的时候才会出来。”
卫双舒远远就把春桃和夏云甩在了身后,她轻手轻脚推开了书房的门,踏进去后又轻手轻脚地关上了。
让落后与她的两个女使扑了个空,直接便被挡在了门外,两人只能面面相觑在书房外静候了。
书房还是蛮大的,卫双舒进来抬眼便看见裴不明定定的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她知道裴不明武功高强,听声辨位的功夫更是一流,却是没想她动作都这么轻了,他还是听见了。
少女还戴着帷帽,但是身形和步子,都与他心上人一模一样。
不过他也没有贸然上前,他身后还有一些不大方便她瞧的画卷,要是叫她看见了,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怕是要一落千丈了。
他抿了抿唇,没有动。
卫双舒也不动,她进来的时候特意没有摘帷帽,就是想看看他会不会认出自己。听声辨位只知道来人了,那他能认出来是谁吗?
敌不动我不动,卫双舒也定定的望着他,隔着帷帽,看不清他是什么神情。
就在他们僵持住了的时候,外边传来了其他人的声音。
“裴兄?!你在做什么?咱们院里什么时候多了女使了?”
是孟冠玉,裴不明正想着怎么才能把他们几个忽悠走的时候,他看着眼前的少女迈出了步子,向他走来。
“哟,好生俊俏的郎君,让我瞧瞧?”
少女刻意压低了声线,却掩不住言语之中的笑意,带着她独有的俏皮。
显然是玩心起来了,要骗他呢。
这是身体好了些,便抑制不住自己想要闹一闹,不是想法子刁难他就是要去刁难其他人。
同小时候一样,既俏皮又带着些顽劣。他若是不配合,小姑娘怕是同小时候一样要不高兴了。
在少女的一步步靠近下,他已经无暇顾及书房外的声音,只能专注地看着她。
“公子不回外边的话吗?他似乎很想进来呢……”
卫双舒靠近他,却又同他隔了一步之遥,说话间抬手伸向了男子的红透了的耳根,就在她要摸到的时候又收回了手。
“裴兄?!”
裴不明鼻尖萦绕着少女独有的馨香,一动不动任由她捉弄,既不出声制止也不抬手拒绝。</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