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绞尽脑汁还能说出些什么来,卫双舒静静地等着,旁边的秋槿尽职尽责的紧盯着已经有些七窍生烟的老嬷嬷。
然而老嬷嬷是真的气急了,无论她说什么这小丫头就是不信,她还能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难不成要她把雍王殿下拉到她面前不成?!
“怎么?雍王府的下人不会连自己的出身都不能证明罢?想必就是来我们府上骗吃骗喝了。”秋槿见她吞吞吐吐,心里也觉着不像是什么正经人,便开口质疑道。
那些达官显贵素日里最是讲究,如何证明自己那还不简单?分内外伺候的总要有区分的法子罢?女使这些向来都是伺候内院,她别是连院里的人都不是罢?
卫双舒看了一眼推波助澜的秋槿,她身边这三个丫头都还算机灵,秋槿平日较为内敛,向来都是少说多做的丫头。
今日倒是出其不意的给了她一个惊喜,高兴之余便赞同的点了点头。
老嬷嬷见卫双舒认同的点了点头,显然是已经将她划分为上门打秋风坑蒙拐骗之人,叫她哪里能忍?
“我就是雍王府的人!是看着永康郡主的老人,郡主还是我奶大的……”老嬷嬷有些颠三倒四的解释着,甚至有几分口不择言,把永康郡主幼时的趣事都差点说完了。buhe.org 非凡小说网
卫双舒对这位永康郡主印象深刻,不为别的,就是因为这位大名鼎鼎的永康郡主每每在宫宴之上见她都是横眉冷对的模样,私底下无人的时候,问她何时撒手人寰。
显然就是对裴首辅念念不忘芳心暗许的众多贵女之一,盼着她早点离世给她退位让贤,好嫁入裴府当家做主。
其他世家贵女,最多也只是在宫宴上用些嫉恨的眼神看着她,盼着她死也只是心里想或者私底下与好姐妹说说。如此特立独行的一位郡主,卫双舒不想记得都难。
也是自那时起,她便找了个借口,说是走错宫殿见着了不干净的东西,心有余悸便不怎么参加宫宴了。
虽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就是往后传出去,这位争强好胜且跋扈的郡主不说十天半月吃不下饭,怎么也要羞得三天不出门。
卫双舒听着这位郡主的笑料,心里已经乐开了花,面上却还是淡定的很。风轻云淡的模样,就更是刺激着急的老嬷嬷。
“那你觉得如何才能证明是宫里出来的人?”老嬷嬷浑浊的眼睛里闪着凶恶的光芒,仿若她不说出个一二三来,就要和她拼命。
卫双舒站着和她对峙这么久,早就累了,自顾自的坐到了上首的位子。闻言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看向她。
“嬷嬷既然坚持说自己是宫中的人,那么皇宫的那些不可言说的事情总知道罢?我最喜欢听秘闻了,你若是说的对,我便承认你出自宫中。”
老嬷嬷狐疑的看了一眼坐于高堂的少女,尽管年龄还是小了些,可说话间所带着的威严与雍王妃比也毫不逊色。
又是家中千娇万宠养着的姑娘,若是真的喜欢听这些秘闻,让人去打听打听也不是不能探听到一些内情。
她自小就在宫中长大,直到雍王封王跟着到封地伺候,才离开了京城。宫中不可言说的秘闻,她是知晓一些,可大多时候都只能憋在心里。
秋槿却是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自家姑娘,她家姑娘是喜欢奇闻异事不假,可她何时又对皇宫大院的秘闻感兴趣了?
“我说出来能吓死你。”
卫双舒听着这句司空见惯哄孩子的话语,她上辈子听到的指不定比她眼下知道的还精彩,谁吓谁还不知道呢。
“但说无妨,就怕嬷嬷心虚编瞎话……”
老嬷嬷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谁要编瞎话,只不过是怕吓着她这位娇滴滴的姑娘罢了。
“你若是吓死了,我可不管。”老嬷嬷多少也是有几分眼力见的,方才那些家仆离去的速度井然有序显然是受过精心培养的家仆。
若是她有什么好歹,她今天能不能活着离开这个都两说,见她兴致勃勃的看着她,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她就没再顾忌。
“我也不听别的,就想知道嬷嬷到底是不是雍王手底下的人,别的我都知晓。”她可不要听宫中妃子争奇斗艳的秘闻,还是什么惊魂异闻。
卫双舒只想知晓雍王的秘密,她实在是太好奇,先帝昏庸无道的时候,他怎么就迟迟不揭竿而起?非得等到新帝登基才明目张胆的与新帝作对?
裴首辅上辈子就为此感到非常奇怪,他时不时就会把这些疑问同她说,卫双舒一概认为是裴首辅实在上心这些朝堂的事情,陪着她的时候还不忘关心国家大事。
耳濡目染下,她也能明白几分朝堂局势,眼下虽然看着风平浪静,可上辈子雍王便是今年年底进京后便被新帝留在了京城。
永康郡主及雍王妃也在年底的时候被宣召入京参加宫宴,自此便一直留在京城,不曾返回封地。
“嘿,你个小丫头片子……”
老嬷嬷又愤愤的抬手指着她,说不出的憋屈,这商户之人就是没见识,真以为自己有几个钱就无所不能了?
“嬷嬷不能自证,那我只好打发人送你去见官了,让知府大人好好地审一审,嬷嬷到底是哪的人胆大包天的到府上行骗……”
卫双舒已经摸清了,江南的这位知府大人是位难得的清官,只是年少时她父亲于他有恩,他才多多照拂她们母女罢了。
老嬷嬷来之前就听管家说过,江南的知府最是刚正不阿,谁的面都不管用,连殿下的面子也一样。她这把老骨头可不想受皮肉之苦。
她知道的也不过是些皮毛,就是与这小家子气的商户之女说说也无妨,只不过听个趣罢了。
“犹犹豫豫的,不会是在想着怎么编瞎话骗我家姑娘罢?”
秋槿先发制人,直接打断了她的思路。
倒是另一边的李妈妈有些坐不住,卫母表现的就相当淡定了,在院子里等着还有闲情逸致品茶。
卫母看着李妈妈着急地来回踱步,时不时看看外边,显然是担心的不行,看自家娘子甚至还有心情笑便有些郁闷了。
“娘子不怕姑娘有个什么好歹?”见自家娘子笑话她,李妈妈也是没忍住问道。
卫母放下手里的茶,瞥了一眼安安静静的院外,朝李妈妈淡然一笑。
“我猜,那婆子不是舒儿的对手,你大可放心罢。”都这么些年了,她们还是被舒儿体弱多病的样子迷惑,忘记了舒儿原本可就不是个乖孩子。
只不过是因着身体的缘故,不得不收敛罢了,就这么一个婆子,还是小事一桩。更何况今日她进门的那番气势,就给她吃了颗定心丸。
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她家舒儿也有,收拾一个婆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李妈妈见她如此断定,便也不急了,娘子这个母亲都能如此淡定,她倒是有些多此一举了。
“坐下来喝盏茶歇歇罢,我知晓你是担心舒儿,可你也别忘了她自小就聪明,谁吃亏她都不愿吃亏的性子。”
哪里轮得到那个婆子欺负她?她不把人家骗得团团转就好了……
卫母对自己女儿脾性很是了解,半点都不着急。
偏厅里边,卫双舒听罢老嬷嬷的话,还是没打算放过这位老嬷嬷。
“既然嬷嬷是过来教导我宫廷礼仪的,不妨自己先演示一番,让我这个商户之女见识见识嬷嬷的本事罢。”
卫双舒一开口,秋槿便迅速上前请她开始。
老嬷嬷欲哭无泪,她都离开皇宫多少年了,什么礼仪什么规矩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来之前不过想着敷衍应付过去,拿到报酬便走,不曾想遇上这么个难缠的丫头。
“不如先从礼仪开始罢,宫里的人不是最讲究走姿了?嬷嬷便从言行举止开始掩饰罢,总不能雍王府的嬷嬷连宫廷礼仪都忘了罢?”
卫双舒可不管她到底会不会,看她膘肥体壮的体态便知道,近些年她在雍王府过得有多么滋润,想来在雍王府少说也是个管事的。
老嬷嬷硬着头皮理了理衣裳,准备硬上想着不过就是一个商户之女,无甚见识想来很好敷衍……
老嬷嬷也忘记了,她是来教人学宫廷礼仪的,而不是来表演的。
一个没记住,就是她噩梦的开始。
卫双舒起身,顺手拿起桌上的茶盏,看着老嬷嬷慢悠悠的走了一个来回,便清楚她现在是个什么水平。
“宫中的贵人竟喜欢塌着腰肢走路么?嬷嬷走得不错,”边夸边将手上的茶盏稳稳地放到她头上。
“这茶盏价值百两,嬷嬷可小心了,若是走得稳就无需费百两银子,走得不稳那就完了。”秋槿笑咪咪的出声提醒道。
“无妨,嬷嬷可是雍王府的人,这点要求不过是小意思,不会打碎这宝贝茶盏的。”卫双舒笑吟吟的望着僵直了身体的老嬷嬷,边退开几步,示意老嬷嬷走动起来。元宝小说
老嬷嬷来就是为了卫府开出的银钱,好几十两,而今就是拿到了这笔钱,还不够赔这府上的一个茶盏的。
苦不堪言的老嬷嬷偏偏还不敢乱动,想将头顶的茶盏拿下来,刚想抬起手,便被那个小丫鬟按了回去。
“嬷嬷若是走得不好,那岂不是有辱王府的名声?嬷嬷想必是王府的老人了,不过是走两步罢了,嬷嬷定能走得又快又稳。”
秋槿已经学会了自家姑娘的套路,给这老嬷嬷戴高帽,她骑虎难下自然就会动起来了。
卫双舒唇边扬起一抹笑,这丫头现学现卖倒是快,她都不用费心开口了。
这老嬷嬷跟着雍王这么些年养的一身好肉,可见素日里没少捞油水,眼高手低惯了,哪里还肯学这些宫中的礼仪?
也不知她这名声如何传出来的,别是拿着宫里出来的名头忽悠了其他商户人家,也不知哪家姑娘被她这三脚猫的礼仪忽悠了。
卫双舒若不是重新来过一回,指不定也会被这老嬷嬷唬住,白白浪费好些银子与时间精力。
老嬷嬷小心翼翼地走,生怕头上的茶盏一个不小心就掉下来,行走间什么仪态什么端庄统统被抛诸脑后了。
脸上的肥肉随着她的表情一颤一动,紧张的很,不过就是一会儿的功夫,便冒出了细汗。
“昂首挺胸,步子要一致,眼神不要飘忽乱看……”卫双舒冷不防的出声提醒道。
老嬷嬷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板正了身子,猛地向前迈了一个大步,显然是身体的肌肉记忆听见这熟悉的话不由自主的反应。
老嬷嬷这么一个大动作,茶盏可就稳不住了,落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在这安静的偏厅分外明显,院外听着动静的家仆忍不住心里一咯噔。
却又没听见秋槿的声音,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便转身去请示主母。
卫母闻言,只是诧异地挑了挑眉,小姑娘脾气见长啊,茶盏都给摔了。
“只要你们姑娘不吱声,秋槿那丫头不喊你们,随她怎么摔。”家大业大不差那点茶盏钱,倒是小姑娘可自己小心些,别被那些碎片给伤着了。
家仆倒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自家主子的豪气,就是家主和公子在,今日姑娘想碎多少茶盏,那就碎多少不够便去买,只要姑娘和娘子高兴。
多少银子都使得。
李妈妈自小就跟着伺候卫母,原本在书香门第呆惯了,习惯了各种规矩,直到到了卫府,才知道什么叫富贵。
就是自幼节俭的娘子,在主君多年的影响下已经习惯了挥金如土,可见主君对娘子多好。
偏厅,卫双舒很是可惜的叹了口气,看着地上碎的茶盏摇头,抬眼看向佯装镇定的老嬷嬷。
“看来,嬷嬷的功夫还不到家,还需多加练习啊。”卫双舒给了秋槿一个眼神,秋槿心领神会地去拿了新的茶盏来。
老嬷嬷惊慌的后退了好几步,这一个茶盏就百两银子了,再来一个,她就是把棺材本都拿出来都不够赔。
“我不教了!这份钱谁爱要谁要罢!”说罢便往外跑,显然已经不想继续在这呆下去了。
卫双舒冷哼一声,到她这招摇撞骗,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跑了便跑了罢,离开卫府出了什么事,可就与她不相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