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苡欣扶起阮七决,承受着这一生最重的重量,她坚持着,不肯放手,可是内心的那份重量,却在一点儿一点儿逝去。
因着天空阴霾的缘故,黑夜的降临仿佛已是迫在眉睫,不时划过的闪电,耀亮了眼及处的半边天空。
又是一声轰雷乍响,好似要将这阴沉的天幕撕裂一般,苏苡欣卷着双膝紧贴着洞壁,借着最后一抹微弱的视线谨慎的看着阮七决盘膝而坐的身影,他的轮廓已变得模糊,可隐约看到微蹙的英眉。
‘喳——’一声,洞外突然一声乍响,前所未有的刺耳让苏苡欣直觉心跳停滞,何处有点儿光晕?看了看阖眼的阮七决,苏苡欣起身走到洞边,朝外望去,原是有棵树被闪电劈到,起了火焰。
火焰么?垂下眼来,眼角的余光斜落在阮七决的身上,他的周围尽是一片黯黑,苏苡欣轻轻的叹了口气,又将目光移出了洞外,携裙,一步一步朝那热量聚集的地方走去——。
阮七决缓缓的睁开眼睛,额间渗落的汗水如淋沥的雨水,收了功,在模糊中看着手臂伤口伤涌出的黑血,毒已是逼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只需好好休息便不会有碍,有些虚弱的靠在一旁,抬眼时赫然发现洞中只有他一人。
不敢在让自己虚弱下去,紧迫自己的神智清晰,环视了这小小的山洞一周后,确定真是没有苏苡欣的身影,怪自己逼毒太过用神,苏苡欣何时离开的都不知道。
一手撑着洞壁站起身来,脑子立即感觉到一阵晕眩,轻轻的摇了摇头,走到洞口处站立,雨已经开始落下,砸得洞口边的树叶胡乱飘摇,眼及处有棵树被闪电劈燃了火,正烧得很旺的火焰正一点一点的被雨水给浇熄。
担心着苏苡欣去了那里,既是能在那么危险的时候去而复返,这个时候更不可能舍自己而去,眼睛仍不死心的四周寻找,徒然冲进耳中的声音让他的眼眸看向了一个方向,那棵燃着火的树下,突然出现了一抹娇弱的身影,她怀中抱着什么东西,正冒着越来越大的雨点向那火烧的地方伸去了手——。
阮七决怔大了眼神,不敢相信所见的一切,忘却了走到她身边去帮她,忘却了她正做着一件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天空的轰雷与闪电只是间歇,不曾停歇,她立在树下万一被雷电劈中该怎么办?这个该死的女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苏苡欣终于取到了火,沉甸甸的心稍稍的松了口气,雨势越来越大了,要赶紧回到山洞里,不然她好不容易取到的火种就会被雨水给浇灭。
奔跑的时候,蓦然觉自己的身子变得特别的沉重,仿佛连提步的力量都快要消失了,连着那山洞口都在她的眼里变得模糊,甩了甩头,让自己的神智清醒,想着那山洞里,还有一人或许正在生死边沿徘徊。
阮七决就这样看着苏苡欣笨拙的模样,她取到的火种亮起时,他看清了她怀中所抱之物乃是一些树枝,明白了她的用意,止不住的心疼与难过,一个连听到雷声都会被吓得打颤的人,是什么样的力量可支使她忽略自己的本能,做到地步如厮?在清晰的看到她狼狈模样那一刻,他笃定了自己飘浮的心意,忖虑着就算她不愿,这一生,也休想从他身边逃开,那怕是——让她恨自己。
回到山洞口,看着手中的火种虽被雨被浇灭不少,却是不曾熄灭,苏苡欣忽略了脑子此时正轰鸣不停,嘴角竟勾勒起一抹摄人心魄的弧度,往里看了一眼,阮七决仍盘膝而坐在地。
她拾的柴火不多,可应该能坚持几个时辰,轻声的走到洞中,刚想将火种与柴火放下,不料那有些斜弯的身子仿佛力重千斤似的,怎么也直不起来,视线再次变得模糊不清,就在自己觉得要倒地时,却靠在了一个温暖的胸怀里,火种坠地,袅绕着几许火星子。
有了支撑与光亮,苏苡欣抬眸,见到了阮七决一脸的责备与温柔的眼神,心——好疼啊,垂眸叹息,却见到阮七决的伤患处有被火烫的痕迹,一定是他刚才突然扶住自己时,自己手中的火种不慎坠落,触碰到了他的伤口,难掩胸口的痛涩,冲口而口,“不痛吗?”
抬手捋过她额间沾粘的青丝,雨水仿佛都将她整个身子都淋透了,可此时滑过她脸颊的两行暖流却并非发间聚集的雨水,拥她放怀,紧紧的搂着她湿润的身子,“不痛。”
如果她的去而返复,就是为了这一刻的沉沦,那么,她期望一切都静止,然,即将熄灭的火种,跳动的火星子却不停的提醒她自己曾倍受伤害的答案,他是她一切痛苦的根源,肯定是爱了,肯定是受到了伤害,又肯定是恨不起来,她能选择的,惟有逃避,隐忍,还有离开。
火就要灭了,苏苡欣轻轻的拉开与他的距离,这恍如静世的时刻就这样被打破了,她心痛,他不忍,可是——又能如何呢?
苏苡欣拾起刚才掉落在地上的柴火,一根一根的朝那火种上加去,还好她掩抱得紧,湿得不多,否则浑身湿透的她就算白给雨水浇了。
阮七决自应完那句话,便一直一言不不发言的盯着她,盯着苏苡欣的一举一动,她又不敢看自己了,初起的害怕,前两日的恐惧,在他面前表现的不安,与他人相较,他总是能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她好像很怕自己,却又从某个方面感觉到她的不安很特殊,那种特殊根本不能用一个‘怕’字还形容。
火烧了起来,照亮了整个山洞,彼此的身边都影映了一层暗红的光晕,阮七决将蹲着的苏苡欣拉起来面向自己,于她的身子僵硬与垂眸起了一丝不快,不过更多的——仍是心疼。
腰间的衣袂让人解开,苏苡欣不禁惊到了,方想躲避,却听到一个细腻温柔的声音,“衣裳都湿了,染上风寒可如何是好。”
苏苡欣微睁着眼眸,只觉着脑海里一片空白,直到身上披上了阮七决的外衣,那饱含温暖的热量让她止不住眼中的泪水滑落。
阮七决不明白苏苡欣为何要哭,那平静的神色不像是被自己吓到,那到底是为了什么?揽着她到一旁坐下,拥着她紧紧的贴着自己的身子,知道她总是逆来顺受,就算她此时要想反抗,亦不会有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