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桃三士

说起学宫,扶苏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目前天下最有名的学宫是稷下学宫,而已知还存活的稷下学宫祭酒里最符合大秦利益,最有名有能力的那个叫荀况。

不巧的是,如果这个世界按照历史,荀况老师今年就要驾鹤西游了!

扶苏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事尽早说,不然万一真挂了,哭也没办法让人活过来。

从地府把另一个荀卿薅过来办事是不可能的,他们不可能参与到本世界的内部运行中的。

他们只能参与到他和黄帝广成子指定的钓鱼计划里。

这是规则,听起来似乎对他来说不怎么友好,不像系统那样方便快捷,也不像抽卡游戏能直接用人,但这个世界那么多可用之人,难道他一个也用不了吗?

若有余力可用,何必求助于外?

“父王,若要建学宫以养学士,控制有识之士,那么,您需要快些派人去将荀卿请过来了,不然,万一他今年与世长辞……”

虽然荀老师的威胁力没有魏僚那么直接,但他还是有威胁力的,不然当初也不会有人对春申君说荀子的坏话,春申君还真信了,不给他封地。

“荀卿……”

秦王也想到了荀卿的年龄问题,他心中有了绝大多数人都会有的担心,大概是万一救不了荀子,大秦岂不是很亏?

荀老师毕竟年纪大了,而且从理论上来说,荀子和魏僚的作用重复了。

和魏僚做政治博弈,让他留下来为大秦发光发热,大秦借着他的名义行仁义之师,然后方便一统六国。

荀老师如果听到秦王的心里话,大概会说,朋友们听听这是人话吗?

好了,再见了我的朋友们,今年我就要远航,去找你们啦!

你问去哪远航?当然是去幽冥,去黄泉!

不和我做政治交换,不用我是吧?

那我今年就要死了,到时候让你们想用都用不到!!!

荀老师:死了就躺平摆烂!

“不管荀卿活不活,我们都能获得利益。”扶苏面上一派云淡风轻,他说,“若荀卿能活着,自然能为我大秦统一驳斥那些腐儒,若他不幸去世,……”

秦王政就听到他儿子用稚嫩的声音一本正经道:“荀子是孔子的正统传人,他去秦任学宫祭酒,到时候我们大秦的学宫就是儒家的正统所在!

这里就是下一个西河学派,”

昔年吴起在郑地与秦军决战,魏军大胜,魏太子趁秦军西河守军主力围攻吴起,守卫空虚,下令魏军渡河,攻破秦国西河防线。

占领西河后,魏文侯知折服秦人武力其次,攻心为上,重用著名大儒子夏,拜其为老师,于西河讲学,从学者甚众,学者众多,才有了后来的西河学派。

据扶苏的记忆,荀子也是受西河学派影响甚大。

说句不好听的,荀老师死后,就利用儒家窝里斗,就能把思孟学派打成异端。

一句话,只要不归顺大秦,统统都是异端!

自然,这种做法同样有弊端,就和焚书,独尊儒术一样,虽然刘彻时董仲舒的儒家已经和先秦儒家大相径庭,但又有多少人会在意呢?

时代滚滚向前,肉食者做出了决策,推动雪球落下,至于过程中会不会发生雪崩,砸死他们和他们的后代,当然是有这种可能的,但又能怪得了谁呢?

天作孽,犹可骂,自作孽,当如何?

“二桃可杀三士,一个儒家正统,也足以收服八脉儒家。”

二桃杀三士,确实说不上正义凛然,说到底,它只是一个计谋,一种手段,有能力以德服人,仁者无敌的当然不用做这些,但你没有,就老老实实走捷径,走小路吧!

扶苏承认他能力有限,大秦时间有限,他愿意走捷径。

这就和你军事实力足够强时可以选择三光,只要愿意承担代价,输不起就别说了。

秦王看着一派平静,没有任何情绪的儿子,他一时觉得陌生,他和那些影像里的人似乎大不相同。

这一刻,他想到了自己,普通人痛苦时,也不过是匹夫之勇,至多不过血溅三尺,但他是帝王,他若痛苦,只要他想,就能让天下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被母亲背叛,他当然痛苦,自然想要报复,他恨嫪毐,恨赵太后,但是太后是他母亲,他们是母子,动不了,所以他选择杀了两个孩子。

按理扶苏也该有恨,但他没有,他似乎走向另一个极端。

按理来说,秦王政此时应该高兴才是,但这一刻,他的心中却并没有多少吾儿长大成人,类我的想法。

黄帝:你这不废话,因为他无情起来可能一视同仁,别看你是亲爹,真要无情也不是做不到,这种事你不欢呼雀跃也正常。

有个狠人儿子当然不是个坏事,但儿子狠起来连老爹都不放在眼里,那当爹的哪个能睡得着呢?

所以不怪李隆基对儿子们警惕,原来是有他的前车之鉴在啊!

正如黄帝所想,这个嬴政的异位面同构体内心并没有全然欣喜,他的内心深处不免有疑虑,但不可否认,扶苏的主意是损了点,但确实是个好点子。

“我稍后就派谒者去楚国,时间能赶上李园作乱,荀卿被罢免。”

要是荀卿活得久,多出几个韩非李斯不是问题。

不可否认,扶苏的提议狠狠地和他共鸣了,他喜欢儒家吗?那也未必,说要是把他们当成工具,那就很可以了。

一想到秦国会有一个儒家正统,秦王脸上不由露出消息,心中盘算着怎么把荀子给哄到秦国来。

这么想着,他仿佛看到了光明的未来,当即开口道,“我这就去见谒者。”

当然,秦王没有忘记李斯这个荀卿的高徒,但为了照顾儿子的心情,他没有提他。

“等我安排好车马,我们就回咸阳看你母妃和弟弟。”

扶苏就看着他父皇两步并成一步,但是走在堂上又恢复了秦王的沉稳与威严。

很好,这很秦王。

然而,未出现的荀子也有话要说,他表示,蚩尤家的食铁兽没笋吃了,都被你们父子夺完了,一个李斯就能焚书,以吏为师以法为教,多几个李斯,你是要我的命吗?

此时,远在兰陵的荀子打了个喷嚏,身边的孙子看到了,默默拿了件衣裳给他披上。

秦王走后,广成子出现,他看着扶苏,想了想,问出了一个他很想问的问题。

“你就不怕你爹他为了利益牺牲你?”

万一他真想试试系统加身的感觉,以及不在乎那地府的他呢?

“先不说这种可能的概率,就算是真的发生,我为什么要怕呢?无论如何,你们都能解决,何况……”

“都说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我已经过了不止一万年,这难道还不够吗?”

他已经得到的足够多了,少那么一点,也不少。

广成子憋了憋,最后说,“那你还挺看得开。”

不错,小孩,这份心态,你很有前途。

扶苏不置一词。

与此同时,正揣度着给嫪毐怎么判刑的李斯接到了秦王的召令,有要事相商!

李斯:???

什么事这么要紧?难道是大王想到了对嫪毐的处刑方法?

李斯跟随郎官一路穿过皋门,库门,雉门,应门,路门等五座大门,来到路寝之内。

蕲年宫的布局是五门三朝,三朝是外朝、治朝、燕朝,分别在皋门之内、库门之外,应门内路门外和路门内。

治朝也称内朝,《国语·鲁语下》:“天子及诸侯合民事於外朝,合神事於内朝。”

而燕朝所在的路寝(大的寝殿)是天子﹑诸侯处理政事后休息之所,天子﹑诸侯会在路门内的路寝会见臣子,秦王在次召见李斯没有什么不合适的。

高大轩昂的堂上,秦王恢复了平静,看着面前的李斯内心毫无波澜。

看起来似乎李斯后期的行为让人摸不着头脑,会让人觉得李斯怎么会做出如此之差的选择?

但结合李斯的经历,他的行为,他的言语就能明白他必然会做出他认为会带来更大利益的选择。

从仓中鼠和厕中鼠,他找到了,人所处环境的不同会带来不同的生活,他更想做仓中鼠,所以去兰陵,学成后选择来到秦国。

不愿意做厕中鼠,又怎能甘心告老还乡呢?

李斯忠于他秦政吗?

秦王想,他确实是忠诚,但是仅限于他活着的时候,就像仓中鼠在所住粮仓没有了粮食之后,也会去下一个粮仓,对于李斯来说,胡亥就是能让他吃更多粮食的粮仓主。

只是他从来没有看明白,还是有另一个人在觊觎这座粮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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