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笼光由远及近,一点点的移过来。
金承业和淑沅都屏住了呼吸,呆呆的看着行过来的几个人,直到快被人发现的时候,淑沅才拉了一把金承业,两人闪身躲进一旁漆黑的房间里。
自打开的门缝中,看到那个男人的一张脸:说实话就算是淑沅在其它地方看到此人,也绝不会认为此人长得可以,连一般都算不上;唯一可取的地方就是此人的身材高大。
灯笼摇摇晃晃,男人在地上的影子也忽东忽西的晃动着,晃的淑沅和金承业都感觉有点心口发堵:这怎么可能?不要说是金承业,淑沅都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幕。
虽然现在不是夜半三更,但时辰也不早了。如今的汪氏不管她承认与否都是个孀居之人,在晚饭时分送一个男人离开她的院子,而且还要走后门:这个男人来做什么几乎是呼之欲出。
想到汪氏对亡夫的一往情深,想到她天天一早就起来和面痴痴的相等,淑沅真得不知道应该相信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汪氏。
男人终于和灯笼都远去了,在寂静夜晚中那开关后门的声音就算不大却还是隐约的传入金承业和淑沅的耳中。漆黑的屋里,淑沅和金承业两人的手紧紧相握,两只手掌都是凉凉的、湿湿的。
金承业和淑沅都分不清楚,自己手心里的湿与凉是自己的手在出汗,还是对方的手在出汗;两人都没有出声,僵硬的立在屋里直到那送人出去的丫头转回来,再次消失在月亮门那边。
淑沅醒来后对汪氏并没有什么感情,唯一有的就是感激,感激她对自己的疼爱,但她是敬佩汪氏的,尤其是对汪氏对亡夫的情深义重她何止是敬?代为心酸的同时她也有羡慕生出。
想不到的是,才几日的功夫她就发现了一个秘密,把她对汪氏所有的好感都击碎了,粉碎到无法收拾,就像是汪氏的脸在淑沅的脑中也碎的无法拼凑。
她不知道金承业如今在想什么,可是那一只大大的、温暖厚实的手掌,微紧的握着她越来越凉。她知道,汪氏的秘密对金承业来说打击更重,倒底她现在还无法融入金家的生活,无法把自己当成金家人来看待。
漆黑的屋里两人静静的站了良久,直到再次有人悄悄的走过来,才让金承业有了反应:他轻轻的往前站了站,挡在了淑沅的前面。
淑沅并没有注意到金承业的举止,只是看着门外经过的男女:男的就是金承安,而女的她并不认识,不过她相信金承业是认识的。
“我真得想你了,我的可人儿小心肝。我想我无法再等下去,要快点想个法子让我母亲把你讨了过去,然后我就可以把你要到我屋里。”金承安的一只手搂在女孩子的腰上,正好就落在淑沅和金承业的眼中:“来,半夏宝贝儿,再让爷香一个免得让爷接下来相思至死。”
那只大手不安份的上下移动着,使淑沅有点脸红的扭过脸去在心里啐了一口:这个金承安真不是个东西,居然是到汪氏的院中勾搭她的丫头。
半夏吃吃的笑着,身子微微的扭动着却不是要挣脱金承安的搂抱,更不是要躲开那只大手的抚摸,她的头反而微微抬起对着金承安吹了口气:“你就知道骗我,说了多少次如今我还是留在这个地方陪着一个半疯傻之人?”
“行了,爷,我知道你的意思,也没有想过现在就要离开。你要知道北府这边的情况总要个信得过的人才成,我们老太太可是眼里不容沙子的主儿,除了我爷还能去找谁打听消息?”
半夏伸手攀住金承安的脖子:“我也没有其它的奢望,只求爷知道我的心就成,记得我这一年来为爷所做的事情,将来的时候能赏给我一碗饭吃,能让我常伴在爷的左右,我就别无所求了。”
金承安伸手捏捏半夏的脸:“你真是个贴心到让人窝心的小东西,爷怎么能不疼你,怎么能忘了你的好?爷是那样无情无义的人吗?”
半夏吃吃的笑起来:“爷不要尽拣着好听的说,当我不知道爷相好的还有好几个么?三夫人那边的鹅黄给你的香囊上绣的是不是鸳鸯,说起来人家可真是心灵手巧,我和人家相比连提鞋也不配呢。”
“小东西又来捻酸吃醋了。”金承安的大手在半夏腰间的软肉上狠捏一把:“连提鞋都说了出来——爷得你相伴,哪里舍得让你辅床叠被?”他前面有些责怪的意思,后来轻轻一句戏文又变成了调戏。
半夏被他搓拢的哪里还分得清东西南北?当下只知道吃吃的笑,和他腻歪着走的远了。
淑沅没有敢看几眼,就只是听都让她脸红心跳:金家的丫头虽然都是卖身为婢,但是不管是自幼在金府长大的,还是十几岁才到金府的人,哪一个不是被教过女诫之类的?
后宅想要安宁,不只是要求女主子们要守妇德,这些丫头婆子们更是要行得正坐得端才可以:否则岂不是会把女主子们引到歪路上去?因此,所有的大户人家、不止是金府都不会容忍丫头们有什么不端的行止。
这个半夏的所为那简直就是在找死。
金承安当然是有错的,但是他是金家的主子,因此顶多也就是被禁足之类的,而半夏就要担上勾引主子之类罪名:只要有这样的事情,就算是主子先招惹的丫头,事败之时也是丫头的错。
淑沅认为半夏是疯了,不然的话岂会拿自己的小命来开玩笑?等了半晌在确定金承安走掉了,半夏也不会回来后,她轻轻一扯金承业推开门闪身出来。
她不想引来汪氏院中人的注意,不管是半夏发现了她和金承业,还是其它人发现了金承业,都会让她成为汪氏及半夏的眼中钉:半夏和汪氏做了什么,对与不对等等,都和她无关的,因为她并不想掺和此事。
淑沅已经打定主意要把两件事情烂在肚子里,只要她们不来招惹自己,她就当自己今天晚上没有来过汪氏的院子。
打开后门出来后,她转头看向金承业:“你怎么了?走个路怎么如此的沉,快一点儿吧,我们还要回去……”此时她才发现金承业的脸上铁青铁青的,一双眼睛几乎是红色的。
“你,不要紧吧?”她有点担心的放开了他的手,然后又感觉有点不妥,怎么说他们也是夫妻,金承业一直以来都待她很不错;因此她又伸手去探了探金承业的额头:“惊到了,还是——?”
她虽然不是那么的笃信鬼神,但是自小到大也听过不少神异之事,大晚上和金承业出来尽往那黑暗背人的地方走,再瞧金承业的样子她还真得生出点担心来:撞到脏东西了?
金承业看着淑沅:“她、她们……”他的双手握起了拳来,声音颤的几乎听不出他要说的是什么来;可是他开口几次能吐出来的只有这么两个字,再也没有说出什么来。
额头的青筋暴起,他的双眼瞪大了,胸口起伏着不停。怎么看他的样子也不对劲儿,淑沅心中生出来的就是害怕了。因为左右并没有其它人,又是黑灯瞎火的地方,如果金承业真得撞到脏东西,那她要怎么办?
跑,还是——?她有点犹豫的看看金承业,念头在脑中闪了又闪,最终她还是伸手去牵金承业的大手,声音也难得的温柔:“来,跟我走,咱们回去吃饭了,热腾腾的饭菜,还记得吗?”
她如同哄小孩子的声音,就想着把金承业带回去,或是带到有人的地方她大喊一嗓子呢,总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汪氏的后门处。
金承业的眼睛盯着她,忽然一把抱住她,紧紧的拥着她就像要她把按进自己的胸腔里:“她们,她们……”他的身子还在颤抖,脸上已经不再是铁青之色,反而红润起来。
只是那层红润很不正常,连带他的呼吸都急促起来,话依然说不成句,抱着淑沅的他眼中流露出来的只有怒,想把整个天空都点燃的怒。
淑沅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心真得要跳出来,手脚都有点发紧;可是她再用力的推金承业也无法把人推开,而她的脸被金承业按在胸前根本喘不气来,她感觉自己的头都有些晕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窒息生出来的力气,还是因为金承业突然失力,淑沅就在感觉自己要被闷死的时候用力一推,居然挣脱出来。只是,金承业被她推的直接倒在了地上。
沉闷的倒地声音带起来一些尘土飞扬,可是除此之外并没有传来半点痛呼之声,而倒在地上的金承业也没有动一动。
淑沅惊魂未定之下看到金承业摔倒,以袖掩口借此压下了尖叫声,可是见他动也不动迟疑上前,终于确定金承业昏迷不醒后她再也顾不得太多,放开嗓子叫起了:“救命啊,快来人啊,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