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点了点头:“好,本宫知道。”
高公公再次行礼,又说:“娘娘,陛下有意追封高贵妃纯德皇后,丧仪按皇后规格,特来让老奴同皇后娘娘说一声,算是给高贵妃一份死后哀荣。”
皇后攥着凤座扶手的手猛然收紧,追封皇后……按照皇后的丧仪来办。
皇后贴身嬷嬷知道,皇帝让高公公来同皇后说一声,不是来同皇后商量的。
她轻轻在皇后耳边唤了一声:“娘娘……”
皇后也反应了过来,很艰难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陛下同高贵妃青梅竹马,情义非比寻常,这都是应该的!”
“皇后娘娘就是皇后娘娘,宽和大度,是这世上最能理解陛下之人,也是陛下最离不开之人……”高公公连忙道。
皇后娘娘克制不住鼻息间发出一声冷笑,说:“想来高公公还要忙着去传旨,本宫这里……就不留高公公了,如今陛下接连失去大皇子和高贵妃,心痛难当,后宫事务繁多……本宫有照顾不到陛下的地方,还请高公公多费心。”
这话皇后说的十分顺溜熟练,完全没有投入感情。
高公公当做听不出来,应声之后退下告辞。
直到送高公公的嬷嬷回来,皇后这才气恼砸了手边的茶杯:“纯德皇后?!纯德皇后!呵……皇帝怕是在高贵妃在世的时候,就想将这后位交给那个贱人了吧?!”
嬷嬷眼眶都红了:“好了娘娘!咱们不气啊!咱们没必要和死人置气,高贵妃没了……大皇子也没了!就连高贵妃腹中的那个孽障也没了!四皇子和淑妃也不会在皇后娘娘跟前碍眼,咱们三皇子就要登上储君之位了,将来您就是太后!”
皇后听到嬷嬷这话,情绪逐渐平稳了下来……
是啊,现在已经没有谁能同他的儿子争了!
燕王那个被皇帝厌弃的所谓嫡子不能成气候,反倒是五皇子……深得皇帝喜爱,又是个惯会讨好皇帝的,不得不防。
“派个人去告诉三殿下,高贵妃离世……陛下心痛难当,龙体抱恙,正是他尽孝道的时候。”皇后下了狠心,语声冰凉如淬了毒一般。
“是!”嬷嬷应声。
皇帝让高公公去同皇后说一声,其实也只是说一声,保全皇后的颜面罢了。
追封高贵妃为皇后的旨意已经拟好了,皇帝坐在高贵妃的灵前,整个人显得疲惫苍老。
萧五郎就陪在皇帝身边,将粥端给皇帝:“父皇,纯德皇后和大哥都去了,儿臣知道父皇难过,可……父皇也要珍惜自个儿的身子!您这样……儿臣害怕!父皇……不止大哥是您的儿子,儿臣也是,而且儿臣只有父皇和二哥,儿臣成日在外面张牙舞爪的,要是没有父皇给儿臣撑腰,儿臣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儿臣不能没有父皇!”
皇帝听到这话转头看向萧五郎,皇帝眼眶发红,抬手摸了摸萧五郎的发顶,接过粥碗,声音哑的厉害:“你也知道你成日在外张牙舞爪。”
高公公见状松了一口气。
萧五郎跟个孩子似的同皇帝说:“那还不是父皇宠的!所以父皇为了儿臣……您一定要保重身子,不然……儿臣肯定要被别人报复欺负的!”
皇帝点头,喝了一口粥。
“你是不是也觉得,父皇要将此次涉及赈灾贪腐案的官员全部杀了,太过严苛?”皇帝垂眸问萧五郎。
萧五郎想了想认真道:“此事,在儿臣同六郎查清大哥中毒案后,六郎和儿子说过一嘴,说来日处置涉案官员的分寸难以拿捏,此次涉案官员从六部到地方,牵扯甚广,父皇是明君……明君在世之时,往往都是用仁政,一次杀这么多官员亘古未有。可若是不严惩,不仅会让百姓寒心,还助长官员勾结贪腐的风气。”
听到这话,皇帝喝了一口粥,哑着声音开口:“这话……是谢云初那个孩子说的?”
萧五郎点头:“是六郎说的。”
分寸难以拿捏……
是啊,难以拿捏。
可难以拿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的儿子都死了,那些人又凭什么都活着?
“要么,父皇宣六郎进宫,六郎一向聪慧,或许会有什么出人意料的法子。”萧五郎是有意在提拔谢云初,皇帝能看得出来。
不过,皇帝是很喜欢谢云初这个臣子的。
尤其是这个全心全意崇敬他的臣子,很有吏能,太原府的案子若是运气,这么快就查清楚大皇子中毒之案,就是能力了!
皇帝本就有心扶持谢云初,很愿意给自己儿子这个面子。
皇帝用勺子搅拌着燕窝粥,道:“宣谢云初……”
谢云初入宫的时候,牛御史还在殿前跪着,求皇帝收回将全部涉及贪腐案官员斩首的命令。
谢云初看了眼紧闭的殿门,又看了眼摇摇欲坠的牛御史,轻唤:“牛御史……”
牛御史抬头看到谢云初,颇为意外:“你怎么来这里了?”
“陛下宣见。”谢云初蹲下身,同牛御史说,“您是为了求陛下宽宥赈灾贪腐案从犯?”
“如今高贵妃和大皇子相继离世,所以陛下要严惩,可严惩不能变成杀戮!更别说有些人罪不至死!得给他们戴罪立功的机会才是。”牛御史道。
谢云初却不能同意牛御史所言:“大人所言,恕谢云初不能苟同,受灾之地百姓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受灾之地百姓相食,官府开设菜人铺子,但凡参与到赈灾贪腐案中的官员,每一个都有责任,每一个人都背了人命,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凭什么百姓可死,他们就不能了?给他们戴罪立功的机会,谁给百姓活命的机会?”
牛御史跪了一天,身心俱疲,似乎被谢云初的话动摇,瞳仁轻颤:“可陛下,是因高贵妃和大皇子离世才……”
“牛御史,什么原因促使陛下严惩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这和我们做御史在一件案子里猜测什么,相信什么,都不重要,证据最重要,是一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