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
皇帝厉声打断了谢云初的话音,语声透出不耐烦来……
“朕是皇帝,天下人本就应畏惧!你毕竟年纪还小,有些事情,朕既然已经下旨,就断断没有收回旨意的道理!朕不杀那些为牛御史求情之人,已经是很宽容了。朕见你……也是为了告诉你,朕抬举你看重你,所以……不希望你牵扯到牛御史和老五的事中来!明白吗?!”
皇帝话音刚落,就瞧见那位真元道长从后殿进来立在一侧,手中捧着丹药盒子,似乎是有些错愕皇帝在这里召见臣子,恭敬颔首退下。
见状,皇帝压住心中怒火同谢云初说:“你回去好好暂代御史中丞,好好为朕办事,将来前途远大着呢!去吧……”
说完,皇帝起身就走。
“陛下!”谢云初膝行上前,“微臣并非请陛下收回旨意,只求陛下暂缓处斩!请陛下看在牛御史多年为大邺尽忠的份儿上,给微臣三天!两天也成!”
哪怕最后能改判罢官流放,都还有机会……
要是斩首,性命就再无指望了。
“朕没有抄家灭族,已是皇恩浩荡!”已经快要走出大殿的皇帝,头也不回,“把老七带回去,告诉他……除非他想同老五去做个伴!你也是!”
“陛下!求陛下暂留牛御史一命!”注视着皇帝离开大殿的背影,谢云初拳头紧紧攥住。
她满腔愤怒,却也知道,牛御史的命就在眼前这皇帝手中!
而她如今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在这里恳求皇帝,憋屈!实在是太憋屈!
御史生死,竟在皇帝一念之间!
要国法何用?!
“陛下!牛御史清名在外,杀牛御史天下会揣度陛下不能容人,有损陛下龙威!百年之后文人墨客口诛笔伐,不值得啊陛下!”
“高天德你是死人吗?把谢云初拉出去!”皇帝恼火转过头,“朕现在不想听谢云初说话!”
“小谢大人!您快别说了!”高公公连忙上前慌张劝谢云初,“陛下待您已经很宽宥了,刚才御史台来求情的都被陛下杖责了,您犯不着为了牛御史得罪陛下!快出去带七皇子回去吧!”
皇帝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大殿之中,谢云初知道,即便是她同外面的七皇子一般磕破了头,高呼求陛下留牛御史一命,也不会让皇帝改变主意。
皇帝……连百年之后的口诛笔伐都不怕了?
一个手握大邺至高权柄的皇帝,为私仇给朝中忠直之臣织罗罪名!
这样的大邺朝廷,还怎么清明!
谢云初见状,利落起身往外走,干脆的连高公公都觉得诧异,他以为自己至少要劝一会儿这谢家小郎君。
纪京辞在无妄山曾教导过他们这些弟子,要走仕途中最干净的路。
牛御史这一路走的不干净吗?
牛御史曾告诉谢云初,御史没有选择……只能走最干净的一条路,不为青史留名,只为不使一人蒙冤,这是身为御史的底线。
可,牛御史这样坚守底线,坚守品行的官员,为何会落得斩首这样的下场?!
谢云初跨出大殿,回头看向殿门内……
只因,那位大邺权力最大之人,只有私心,没有公道!
怒火中烧,烧得她五内俱焚。
“小谢大人!”七皇子看到谢云初,满目期待的望着她,“父皇怎么说?”
“殿下……”谢云初蹲下身,想将七皇子扶起来。
七皇子看到谢云初的表情,便明白父皇还是要杀牛御史,他喉头翻滚,要借着叩首跪求……
“殿下!”谢云初紧紧攥着七皇子的手臂,“求……是没有用的。”
皇帝杀牛御史之心坚定。
要想阻止皇帝杀牛御史,得逼……
逼的皇帝不敢杀牛御史。
但他们作为文臣,手无兵权。
若皇帝连口诛笔伐都不怕了,那他们能逼迫皇帝的筹码几乎算是没有。
暴雨倾盆,汉白玉石铺就的地板,溅起高高的水花。
电闪划破黑云的那瞬,七皇子看到眉目如同墨描的谢云初,深眸异常冷寂。
“七皇子!”谢云初薄唇张合,“可敢为牛御史舍命拼一次?”
年幼的七皇子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谢云初,不知道为何……明明眼前的谢云初没有比他大几岁,明明只是臣子,可听着眼前人冷静沉着的声音,莫名让人觉着信服。
七皇子挺直腰脊,用衣袖擦去脸上雨水,在轰隆隆雷声中,点头:“我敢!”
不多时,夜辰见谢云初从皇宫内出来,冒雨跑了过来。
他从谢云初手中接过伞,压低了声音道:“御史台宋御史、两位李御史都被请走了!昨夜被皇城司从府上搜出王平和诗画请走的有左谏议大夫王大人、少府监田大人、中行郎中刘大人、大理寺丞陈大人,还有大理寺评事池大人。”
谢云初薄唇紧抿跨上马车,转身同元宝和夜辰道:“我去御史台,你们二人……替我做一件事!”
“六郎你说!赴汤蹈火,元宝都去!”元宝拍着胸脯道。
牛御史突然被皇帝下旨斩首,谢云初这位暂时的御史中丞也不在……
御史台中,资历深厚的宋绍忠和李安然也都被带走,御史台一时间人心惶惶。
于谦超、李运带着侍御史和主簿们凑在一起,正商量着应当怎么办,就见谢云初撑着伞从大雨中匆匆而来。
“是小谢大人!小谢大人来了!”于谦超最先瞧见谢云初,忙道。
李运和于谦超急忙朝外迎了几步。
“小谢大人!”于谦超唤了一声。
只见谢云初跨上廊庑台阶,随手将伞放在一旁,郑重同他们行礼:“诸位大人,牛御史之事紧急,不知诸位大人可敢随我一同赴法场,为牛御史舍命一博!七殿下已前往国子监请国子监学生们相助,于宫门前跪求陛下延缓牛御史刑期,我等需为七殿下争取时间……阻拦行刑!”
“此行,或会被牵连,御史台不能空了,得有人留下。”谢云初这话给了不愿意同行的御史台官员一个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