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两人一筹莫展时,宋晚意努力抬了抬千斤重的眼皮。
屋顶的白炽灯刺得她瞳孔微微缩紧,不安地朝周围观察了会。
才开了口,“水….”
她声音比针细,轻飘飘地落进在床边打盹的李疏鸿的耳中。
他几乎是一跃而起。
几日苦守,在希望渐渐渺茫时,一个巨大的惊喜砸来,再坚韧的男人此时都激动得红了眼。
“晚意?!晚意!你醒了!”
宋晚意笑了笑,脑中混沌不堪,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竟也跟着哭了。
“李疏鸿,你坏!”她吸着鼻子,冷不丁地控诉,“我差点出不来了!”
昏迷这几天,她一次次被拉进宋禾死亡的画面,像是进入某种循环,直到这一次,她狠了心没再推开北京那栋小洋楼的门。
经历了冰雹火海,最后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时,门开了。
宋禾浑身是血地爬到她面前,说一定要找到她。
什么意思?宋禾也穿越而来了?
然而不等她问清楚,脑中穴位似全被人拿钉子钉住,同时汩汩热流争先恐后往身体里钻。
她像是被碾碎,然后丢进一台拼图机器里,浑身器官都被针线缝合好,许妈坐在她面前踩缝纫机,笑着跟她说该回来了。
“出不来?”李疏鸿反复琢磨这句话。
不等医生赶来,宋晚意又昏昏睡去。
次日清晨,宋晚意被诱人香味唤醒。
见李疏鸿端着碗煎蛋面木头似地杵在床边,又气又想笑。
“诚心不让我睡是不是?”
“你已经睡很多天了。”李疏鸿难得一见地委屈,“再不醒,我就要背着你去京市了。”
“还早呢。”
宋晚意心事拧成结,她潜意识觉得,许妈肯定晓得一些事。
不然在梦里,怎么偏偏就只出现了她?
裁缝店被人毁坏后,她也不知去向,这才最是让人头疼的。
李疏鸿将她扶起来,拿枕头垫在腰后,“不早,我跟许院长商量过了,后天就起程去京市,好歹要拍个脑部的片子。”
“许院长?”
“嗯,专程从京市赶来的,许建国院长,在国外时,专修的脑科。”
宋晚意还不晓得在她昏迷的这段日子,李疏鸿竟把京市专家都请来了。
鼻尖酸酸的,一眨眼,泪珠就落进了被子里。
“李疏鸿,你怎么这么好呀。”
她睫毛上还挂着两滴泪,嚅嚅一笑道,“我原谅你了。”
李疏鸿顿了顿,才意识到她说的是在跳蹬村给毛巧慧一百块钱的事。
老婆原谅自己,那是老婆大度。
该表明的态度一点都不能少。
于是他在床边坐下,将她温热的手紧握在掌心,六天前打好的稿子终于说出口。
宋晚意笑得眼尾弯弯,皎洁过天边明月。
“我才不是因为钱的事生气呢!我是气你不相信我!你应该在掏钱之前跟我商量,而不是自作主张拿一百块出来。”
“如果你提前跟我说,我不会阻止你。”
“过日子嘛,就应该商量着来。”
李疏鸿拢紧双手,捧起掌心那只柔软手背凑在唇边吻了吻。
“好,以后我改。”
周震阳踏进病房看到的就是这样腻歪的一幕。
小夫妻四目相对,眼底缠绵比蜜甜,倒是让他有些倒牙口了。
他没好气地敲了敲门,“顾蓉娇跟人打起来了,现在关在局子里,你俩去不去?”
顾蓉娇回了跳蹬村,不顾三七二十一在泥巴房后的竹林里点了十几柱香蜡。
夏季干燥,林子里落叶又多,妖风一吹,便把林子点着了。
火势越烧越大,最后把竹林后的鸡圈引燃了。
那鸡圈是王二娘家的,等她跑回来看时,五只鸡烧死了一只跑了两只,就剩下两只不会下蛋的咯咯叫。
于是她揪着刚扑完火的顾蓉娇打了起来,还把她告进了局子。
“现在王二娘嚷嚷着要赔偿,李家屋后的那片竹林属于队里的,具体怎么赔还要看乡民的意思。”
周震阳简单解释了事情经过,无奈地冲李疏鸿耸肩道,“顾蓉娇去点香,说是要林子里那些野鬼不要缠着嫂子,从出发点看,她不是故意纵火。”
“就怕有人逮住她搞封建这事下文章,我提前跟你们说说,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事关顾蓉娇,又是宋晚意起的因,她无论如何都要去局子。
李疏鸿拗不过,只得答应。
等到了公安局一看,里头已经站满了跳蹬村的人。
王二娘见了李疏鸿,就像看到摇钱树,两眼冒精光。
她可听说了,李疏鸿出手阔绰的嘞,给毛家那丫头拿了一百块钱。
“李老大,这事你能做主不?”她语气夸张,一副我是为你家好的样子,“你就赔给我养鸡的钱,其他的我都不追究。”
宋晚意捏紧衣角,无奈地点头,“是该我们家赔,不知道王二娘的鸡值多少钱?”
这个年代养的鸡鸭鹅,都不是拿来卖的。
大多数是留着下蛋,或是养着过年开荤打牙祭的。
真要折成票子,顶多一两块。
谁知王二娘深沉地伸出三只手指,对着空中一阵比划。
“给三十吧。”
像是料到喊价过高,她随即补充道,“听我给你算算啊,我这五只鸡有三只母的,恰都因为这场火没了。”
“一只鸡一周能下十个蛋,三只鸡就是三十个,我拿二十个去卖,一周能卖一角钱,一个月算五角,一年就是六七块。”
“剩下的呢我留着孵鸡仔,要么卖了要么养着长大了下蛋,这又是一笔钱,真算起来,三十块钱还是我看在乡里乡亲的面子上,给了个人情价嘞。”
周震阳不赞成地瘪了瘪嘴,“王二娘,你这么算不对。”
“嘿,那你说要怎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