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关镇派出所内,做了一番笔录,钟魁和赵雪二人被礼送出来。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真没想到,我爹还是你的班主任呢。”赵雪盯着钟魁看,脸上似乎就写着你跑不掉的意思。
“赵姐,我可是好学生。”钟魁反看向她,并且故意将目光放在她雪白的脖颈和胸脯间流连。
赵雪还未正式迈出大学校门,仅是个实习生而已,没有经受过社会这个大染缸的长期考验,明知道钟魁是故意的,也被这肆无忌惮的目光弄的脸色绯红,嗔怒道:
“小鬼,瞎瞅什么!”赵雪伸手便要揪耳朵,钟魁敏捷地跳开来。
“嗯,你懂的。”钟魁笑道。显然这又是一个梗。
“你这个小家伙,人小鬼大,说话怪里怪气的。”赵雪气的粉脸雪白,正色道,“我问你,现在时候不早了,你还去省城吗?你就是到了省城,天也黑了,晚上没班车回来。你不如跟我回丁官中学吧,明天我正好也要回省城,咱一起走。”
“不了,我有顺风车。”钟魁指了指身后正从派出所里出来的余思远。
“他?”赵雪疑惑道。
“刚才我去厕所时,顺便问了看大门的大爷,他告诉我这位余副主任,是空降下来的干部,听说老子是省里的高干。我刚才路过张所长办公室,听到余副主任正在打电话,正跟县委郭书记和他的主任上司请假,说要晚上回省城,直到周二上午才能回来。”钟魁道。
钟魁见赵雪一副惊讶的表情,道:“赵同学,作为未来的记者,你还需要锻炼啊,别以为当记者只要一支好笔杆就行了,所谓调查研究,这就是调查研究。记者不是应声虫,不是传话筒,真正的记者要善于发掘真相,揭露事实。”
“人小鬼大,说话口气就像我师傅说的一样,一套一套的,不就是所谓的暗访呗。”赵雪抿着嘴道,看上去倒是很认同。
“嘿,赵姐,您别不信。据我的分析,这位余副主任至少是官二代,或许还是官三代呢,不知你注意到没有他的口音?”
“口音?倒像是燕京的口音。”赵雪疑惑道。
“省里有哪位领导是燕京人士?而且姓余。”钟魁问道。
“噢,省委组织部长姓余,我没打听过余部长是哪里人,不过上个月全省组织干部培训大会,我随我师傅去采访过,我记得余部长在主席台上作报告,听口音还真是燕京一代的口音。”赵雪道。
“对啊。你想咱太乙县有什么?除了穷,还是穷,一个京城人,凭啥愿意到咱这当官,当县长还差不多。另外,你看他年纪,比你大不了多少吧?副科级干部,空降官员,凭啥空降他啊,因为他有关系啊,人家是来历练的。你学着点吧。”钟魁道。
他的口吻让赵雪很是无语:“夸你两句,你还想上天呐。就算你分析的对,这跟你搭顺风车有关系吗?”
“官二代嘛,出身不同,起点比别人高一点,这很正常。不过,有追求的人,恐怕平时就很小心,爱惜羽毛,因为你有功劳就会迅速被上面记住,而你只要一出错,就会被旁人成倍的放大。以我的观察,我如果提出搭个顺风车的小小要求,余副主任应该很愿意表现出他平易近人的优良作风的。”钟魁道,“换你,你答不答应?”
“小官迷!”赵雪白了他一眼,心里却被说服了。
那一边,余副主和城关镇派出所的张所长及同僚们寒暄了好一会,这才走向那辆停在门口的212。
太乙县太穷,堂堂县府治所,城关镇派出所一辆四个轮子的都没有,只有两辆边三轮摩托。这辆破212还是余思远从县政府开来的,而县政府的小车班正是归余思远管,余思远这也算是公车私用,这一般也没人说什么,因为这车太破了,不止一次将人抛在半路上,谁坐谁知道!
如果私人能够掏点油钱,那就属于作风优良的好干部。
“赵记者,钟同学,你们还没走啊。”余思远一边掏钥匙开车门,一边热情地打招呼。
“还没呢,这天都黑了,路上不安全,我赵姐今天受到了惊吓,要是在路上再遇到什么坏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钟魁张口就来,腰间忽然一痛,赵雪怒道:
“乌鸦嘴,什么三长两短的。”
“赵姐,咱这不是替你着想吗?要是有个人送你回去那就好了。”钟魁打掉赵雪的手,却是冲着余思远说道。
余思远打开车门,正要抬脚上车,闻言转过身来,道:
“得,我送赵记者同志回丁官镇吧。送佛送到西,顺道我也捎钟魁同学去省城,要不然我这罪过就大了。”
“余主任,这多不好意思啊。”赵雪觉得脸上发烧,却是为钟魁烧的。
“没事,反正也不差去丁官镇这来回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余思远大度的说道,半开玩笑,“正好,我来咱太乙县也不久,正好可以跟你们两个本地群众聊聊,也算是深入群众嘛。”
赵雪和钟魁上了车,钟魁却是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他回头看了赵雪一眼,那意思很是明白:
瞧,我没说错吧。
吉普车发动,轰隆隆,全身每个零件都在发抖,很快便驶出了县城,往丁官镇方向开去。
“余主任,这车不行啊,咋没有安全带啊。”钟魁忽然说道。
“那玩意重要吗?”余思远反问,“这车估计比你年纪还大,能开就不错了。要不就是你担心我的驾驶技术?”
“瞧您说的,我看你这姿势,恐怕方向盘摸了不下十年了吧。”钟魁说道。
“嗯,我十五岁就偷开车了,被我爸发现,好一顿胖揍。那时候我真是胆儿肥,也是运气,现在想来真是后怕,万一……”余思远大概是想起自己现在是国家干部的身份,及时住了口,“你也喜欢车?”
“老司机啊。”钟魁脸上带着怪笑。赵雪从后面拍了他一巴掌,嗔道:
“好好说话!”
真是神了,坐在背后也知道。钟魁回头道:
“赵姐,你怎么又欺负我?我在跟余主任探讨一下车辆的性能。你知道男人这一生最爱哪两样吗?”
“哪两样?”不仅赵雪,连余思远也很好奇。
“一是老婆,二是自己的坐驾!”钟魁认真地说道。
车内好一阵沉默,余思远用余光看了钟魁了一眼,笑道:“从某种意义上讲,这话很有道理!”
“钟魁同学,你这意思是说每个男人都想拥有一辆车?可现在咱们华夏人拥有私家车毕竟是少数,自行车还差不多。”赵雪置疑道。
“赵姐,咱用发展的眼光看行不?五十年前,咱能吃饱饭吗,新华夏也用了三十年嘛。十年前,咱丁官镇的群众知道彩色电视机长啥模样吗?也就是咱这里穷,现在你去省城看看,现在哪家没有?”钟魁道,“也不必说燕京、沪海,更不必说鹏城,私家车如今确实是稀罕,但我相信未来小轿车必将走进千家万户。”
“钟魁同学说的不错,我是燕京人,据我所知,现在燕京也有很多人买起了私家车,鹏城那边更不必说了,先富起来的嘛。”余思远道。
赵雪今天很受打击,余思远自不必说,年纪比自己大,地位、眼界和阅历更不是自己能比的,可钟魁这位小弟弟居然、好像、大概要比自己见多识广,就让她很受打击了。
“那为什么说男人最爱的两样,老婆不必说,车为什么也是最爱之一呢?比如我爹爱我娘啊,二十多年了,从来就没吵过嘴,他却不喜欢车。”赵雪问。
就赵洪那个有点拿不出手的模样,能生出你这么漂亮的女儿,一定是沾了他老婆的光,他能不爱吗?
钟魁腹诽,口中说道:
“我承认我的论断有点武断,我这不过是说明,汽车在现代生活中的重要意义。因为我们不曾拥有,所以我们不会留恋,而当我们一旦拥有或者有可能拥有,那么汽车就成了我们生活的一部分。有人爱它机械的力量之美,有人爱它的自由之力,有人却因为它给人以控制的欲望而爱上它,而有的人,却仅仅是因为它是工作和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工具而爱上它,就像养个猫啊狗啊,日久情深嘛。”钟魁道。
“呵,真能说,我真想把你脑门掀开,看看里面都藏着什么花花肠子。”赵雪咯咯笑,挤兑道,“余主任,我听说你们燕京人都能侃大山,你说钟魁同学是不是投错胎了?”
“赵记者高见,我早发现这一点了。”余思远点头表示同意,开着玩笑道,“我要是哪天回燕京探亲,我一定托人打听打听,谁家的孙子被人拐到了两千里之外的西秦省,要不然怎么这么能侃啊。”
“哈哈。”赵雪的笑声传出了很远。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路上车辆极少,雪亮的车灯照亮了很远。
钟魁却想到,自己应该算是燕京人吧。老实说,他穿越时空,附身到这具身体上,对那位现代陈世美真没有太大的仇恨,只是鄙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