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安迪和萨姆走进病房的时候,看到威廉坐在床上,正望着铺在护理桌上的一张纸发呆。
";嗨。";安迪走到病床边,笑着打招呼:";精神不错嘛,威廉。";
威廉这才注意到有人进了病房,抬起头笑了笑:";哦,你们来了。";
萨姆看看表:";刚好四点,不早不晚。呵呵,来吧,开始收拾东西。";一边说一边像做什么预备活动似的搓着手掌。
";其实没什么东西可收拾。";威廉耸肩,";换个衣服就行了。";
";也是。";安迪点点头,将拎在手里装了一套衣物的提袋向威廉递过去。递交过程中看见那张摆在护理桌上的纸张,安迪定睛仔细看了看,眉头微微紧起来。
";还在。。。。。。画这个吗?";他迟疑地问。
";思?";威廉看看他,又看看他所看着的东西,";哦";了一声,点头说:";嗯,是啊,还在画。";顿了顿,苦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一直画不完。";
";既然这样,就别再画了吧。";安迪说着,伸手去将那张已经画了七天都没画完的图画拿过来。本想把它揉咸一团后丢弃,却听见威廉说:";不,别扔掉。你矢帮我拿着,给我带回家去。";
";啊?你还要接着画吗?";萨姆说,凑上去看了一眼安迪手里的画纸。
纸上的图画,基本上与他上次来看的时候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那样一团黑色的背景,一张没有五官的巨大的脸,旁边伫立着一道轮廓模糊的人影。那翻飞着的像是长发,伸过来像是手臂,但是都没有线条、没有颜色,叫人看不明白这到底是想表达什么。
";画成这样。。。。。。";萨姆摸着鼻梁,";头儿你果然不是美术系出身的。";
安迪弯起手肘朝萨姆的胸口搥了一下,眼睛还是望着威廉,低声问:";为什么这么执着呢?对这幅画。";
";我不知道。";威廉摇头。
";不知道?";
";嗯,不知道。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不知道。";这样说着,威廉的表情变得有些茫然,还有无奈。
他抬起右手,摸着缠着白色绷带的头顶,自言自语似的呢喃着:";只是画出这里面的东西,可是只能画得出这些,下面怎么也画不下去。";
";脑子里有这样的东西吗?";安迪捏着画纸的手紧了一下,旋即放松,";既然画不下去,干脆就不。。。。。。";
";下行。就算画不下去,还是想画。";
";为什么?";
";因为。。。。。。";威廉抬起眼望着天花板。每当看见这一片纯粹的雪白色,脑子里似乎就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但是每次都在最后戛然而止。
就像他画那幅画的时候,起先是一气呵成,用了不到一小时就画了那么多,却突然卡住了,之后就再也没有画下去。
那时候,心里猛然涌上一股悲伤,然后他的大脑就空白了。等回过神来时,已经忘了原本准备再画些什么。虽然无数次试着回想,但始终就是想不起来。
直到现在,每次看着那幅未完成的画,他就会觉得很悲伤。一种像要将人的心肺撕裂一般的,深切的悲伤。
这悲伤让他无法再动笔,也想过将这幅完成不了的画丢弃,却又做不到。因为这幅画给他的感觉,除了悲伤,还有一股莫名的怀念。
这怀念告诉他,他似乎遗失了什么非常非常重要的事物。
然而那究竟是什么事物呢?想不起来,为什么?如果是那么重要的事物,为什么会想不起来?
不,应该能想起来的,必须要想起。。。。。。
头忽然痛得像是要炸开一般,威廉不禁闷哼:";唔。。。。。。";
";威廉?";安迪抓住威廉抱着头颅的手,扯下来。
他曾经听威廉说过对于那幅画的奇特感觉,所以也知道威廉会头痛的原因所在。
";别想了,威廉。";安迪说:";好不容易可以出院了,别胡思乱想,如果又想出什么毛病来,这医院就出不成了。";
";。。。。。。嗯。";威廉缓缓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收起那些会让自己头痛的思绪。他抿着唇,因为痛楚而泛白的脸色显得有点可怜,紧紧皱起的眉宇间却泛出一股哀怨。
看着他这样的表情,安迪与萨姆对视一眼,脸上同时浮现出疑惑与忧虑交织的复杂神色。
";安迪。";萨姆小声说,手伸进了上衣的口袋里,";要不要。。。。。。";
";不。";安迪摇头,示意萨姆不要将那些照片拿出来。说不定起不了帮助的效果,反而增添困扰。
那些照片,是从威廉的相机里冲洗出来的。当时在那座岛上,威廉失踪了两天,回来时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因为好奇他那两天失踪去了哪儿,所以考古队其他成员冲洗了威廉相机里的照片,看到了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东西。
相片是有日期记录的,而威廉拍摄到的画面,根本不应该存在于这个时期。另外也不可能是有人特意装扮成那样,那座岛上除了考古队之外没有其他人,何况还那么多人、那么多古老而完整的建筑。如果它们确实还存在,他们肯定早就发现了。
因此他们推测,威廉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事。
就像那天,在那座古堡中,他们追着威廉到房门外,敲了半天都没人回应,最后没办法只能硬把门弄开,里面却没了人影。
这已经够诡异了,而不久之后,他们发现城堡外有间小屋的门不知怎么开启了。而那道门他们之前试了半天都撬不开。
进去一看,失踪了几个小时的威廉就倒在屋子里,满身伤痕,昏迷不醒,旁边还摆着两具封闭的石棺。
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么让人捉摸不透。
其实他们非常想追问、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威廉的精神状况变得那么糟糕,他们不忍心相逼,更害怕他是被什么不好的东西缠上了,留在那儿会有危险,所以才从总部call了直升机过去,抓紧时间将威廉送回了英国。
在医院里,威廉昏迷了整整三天,直到一星期前才转醒。而醒来的威廉,已经忘记了当时在岛上发生过的事。
安迪想,一个人不会平白无故地忘记什么事,所以,尽管他比谁都好奇威廉在岛上究竟经历了什么,然而为了威廉本人着想,他选择了不过问。
如果";忘记";对威廉而言比较好,那就不要让他记起。所有与那座岛相关的东西,都不在他面前拿出。等一段时间过去了,他的情形总会慢慢好转的。
";你们好。";一位护士推开了门,对房里的几个人笑着说:";是预定今天下午出院的吧,谁跟我来办一下出院手续?";
";我去。";安迪将手里的画纸塞给萨姆,给了他一记暗示他不要乱说话的眼神,然后跟着护士离开了。
出院手续很快办好,而后萨姆开车将威廉送回了公寓。
安顿好之后,威廉看时间已经接近晚上七点,便邀安迪和萨姆一起吃了晚饭再走。这两个人其实也是饿惨了,有得吃当然不会拒绝,不过现实状况是:威廉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回公寓,厨房里自然没有什么可以用来下厨的素材。
结果,就只能叫外卖了。
等待外卖的时间里,威廉本想趁这个空档把房子稍微清扫一下。毕竟这么多天没人住,虽然还没到结蜘蛛网的地步,但灰尘还是积了不少。只可惜他也饿得没什么力气了,干脆就坐在沙发里陪另外两人一起看电视,打算等吃完饭,有了力气再干活。
电视里上演到一个教人煲汤的节目,萨姆看着看着,突然想到:";欵,头儿,你不是煲得一手好汤吗?难得来一次,你就给咱们煲上一锅怎么样?";
";什么?";威廉露出错愕的眼神,";煲汤?我?";
";是啊。";
";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啦?";萨姆眨眨眼睛,随即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是因为现在你这儿没有材料是吗?没关系,你告诉我需要哪些材料,我马上出去买。";
";嗯,我赞成。";安迪笑瞇瞇地举起手,";我也很怀念你的手艺呢,威廉,不要这么小气嘛。你看,后天我和萨姆就要飞去跟考古队会合了,也不知道那边的任务几时能完成,今晚你就当作给我们俩饯行也好啊。";
";我。。。。。。";威廉真是困扰极了。
他所困扰的有两方面,第一,是关于考古队现下进行中的任务。他记得这个,因为该任务原本是由他带队的,可是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好像脱队了。而就医生给他的建议,近期内他最好不要长途奔波,就在家中休养为佳。
所以这个任务他只能放弃。而这对于酷爱考古的威廉来说,无疑是一件残酷的事,他又怎么可能不困扰。
另一方面让他困扰的则是--煲汤。他居然会煲汤?他怎么都不记得,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学会了煲汤?虽然纸上技俩他是有一大堆啦。不过,照萨姆和安迪那话的意思,是说他就曾经煲过汤给他们俩喝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考虑好了吗?";萨姆并不知道威廉的困扰,一味催促着:";快点想吧,我可是迫不及待啦,一想到那香喷喷的汤汁就咽口水哩。";
";我。。。。。。呵呵。";威廉苦笑。其实还是很困扰,但看萨姆和安迪一副这么期待的样子,又不忍心让他们期待落空,只好努力想了想,然后列出了一份材料清单。
反正是他们要喝的,至于只会纸上谈兵的自己能做出什么样的玩意来,那就得让他们自行承担后果啦。
萨姆和安迪把材料买回来的同时,正巧外卖送到。考虑到汤是要在餐前喝比较好,所以尽管饿得头昏眼花,两人还是耐着性子等到威廉把汤煲好,才开始吃晚餐。
";呜哇,一级棒!";
刚喝了一口汤的萨姆就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头儿你真是太棒了。";
";是吗?";威廉怀疑地看着他,又看向自己煲出来的那锅东西。那东西。。。。。。一级棒?
";好美味啊。";安迪也赞叹,随即坏笑";真不敢相信,这么美味的东西居然是出自这样一个粗神经的人手里。";
威廉无力地掀了一下嘴角,正要开口,却被萨姆抢了过去:";头儿,改天有时间也教教我吧。我看你用的材料也没什么稀奇的,怎么就是能把汤煲得这么好喝,有没有什么诀窍?";";诀窍。。。。。。没有吧。";
";一定有的!你就别小气啦,教我、教我吧。";
";我没有什么可以教你啊。";威廉实在不认为自己有做老师的资格。因为这种事情,他好像也是无师自通的。
";不要谦虚,过度的谦虚等于骄傲。";
";我真的没有。。。。。。";
";好了好了。萨姆你就放弃吧。煲汤这么高深的学问,我看你是学不来的。也没什么,大不了你就找个像威廉一样好手艺的老婆呗。";安迪插话进来帮威廉解围。他看出威廉真是被萨姆弄到很无奈了。
";唉啊。。。。。。";萨姆夸张地长吁短叹:";威廉你为什么不是女人?";
";那你为什么不是女人?不然的话不就能嫁给威廉了嘛,照样有福可享。";安迪拍拍萨姆的肩膀,又笑着看向威廉:";欸,你怎么都不喝汤?你自己做出来的呢。";
";不了,我也没做多少,就不跟你们抢了。";
";哦,那我们就不客气啦!";
之后,安迪又说到关于后天威廉要去参加婚礼的事情。
那个婚礼的新娘,是博物馆馆长的女儿。以前在大学里,馆长就是威廉的导师,他一直很欣赏威廉对于考古事业的热忱。
由于考古方面的来往,馆长与威廉还有安迪都经常联系,交情很不错。这次独生女儿的婚礼,馆长原本邀请了这两人一道参加,可惜当天安迪就要回考古队,就只能拜托威廉为自己传达祝福。
吃完晚饭,安迪和萨姆帮忙威廉清扫了一下房子,而后就道别离开了。
威廉一边收拾餐具,一边考虑着到时要穿什么衣服去参加婚礼比较好。衣柜里挂着的衣服虽然不少,但都是休闲衬衫,穿去参加婚礼显然不大合适。
或许明天该抽空去买一套西服回来了,威廉这样想着,叹了口气。视线一转忽然看到,锅里还剩下分量约一碗的汤没有被喝完。
也不能怪安迪和萨姆浪费,事实上他们的肚皮已经快要被撑破了,实在是喝不下去才会有剩余。
威廉摸摸肚子,还不算十分饱,要装下一碗汤不成问题。于是坐下来,把汤盛到碗里,一口一口地喝了起来。
果然,汤很美味,美味到令人。。。。。。心痛、心痛到,无法解释。
威廉茫然地任由泪水从眼眶里滚落,慢慢喝着汤。喝得越多,眼泪就掉得越多。喝下去多少,眼泪就掉了多少,导致这一碗汤怎样都喝不完。
望向左手边的那个空位,威廉眼中忽然泛起莫名的悲伤。
那个位置,怎么会是空着的?空着的那个位置,怎么会没有人在?
应该坐在那里的那个人。。。。。。是谁?
思念般的揪心感再度在威廉的胸腔里泛滥,他不禁屏住了呼吸,呆呆瞪着那张孤单的座椅。突然觉得,自己就像这张座椅一样孤单。
怎么会?明明一直就是一个人生活的,明明一直很享受这样的自由,但那孤单是从哪里来的?
已经习惯一个人的人,也许偶尔会觉得孤单,但不应该会对孤单感到害怕。
可是为什么他此刻却会感到这么恐惧,恐惧被自己遗失了的事物,是不是再也找不回来。。。。。。
不,要回来,一定要找回来。
";我会等着你回来。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下去。";
谁,曾经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吗?
";是谁?你究竟是谁?";威廉按住越发疼痛起来的额头。今晚的最后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落进了那一碗最终还是没有喝完的汤里。
这是一场别开生面的婚礼。
婚礼举行的地点不是教堂,而是一间地下室。当然也不是普通的地下室,它的空间异常宽敞,左右两边设置了与运动场看台类似的阶梯式座位。参加婚礼的宾客就坐在上方,怀着压抑与好奇心,等待着新人入场。
会场中央,一具黑色的棺木静静地摆放在那里,给这场婚礼营造出了几分不一样的诡秘气氛。这就是新娘深受了博物馆馆长父亲的耳濡目染,不单本人致力于考古事业,就连婚礼的安排也要营造出几分古老而神秘的气息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音乐响起,那是一种深沉而空灵的音乐,令听者不自觉地心跳减缓。配合此时的气氛,反倒觉得有种说不出的优美动听。
门打开了,新郎缓走了进来,目不斜视,一步步向着前方的棺木走去。当终于到达目的地后,新郎先是将捧在怀中的花办一洒而下,血红色的花办顷刻间洒满了棺盖。而后新郎蹲下来,以庄重的神情打开了棺盖。
穿着一袭白色婚纱的新娘,就躺在棺木当中,闭着双眼,看上去像是陷入了永无止尽的沉睡,直到新郎轻轻的一个吻将她唤醒。
当新娘的双臂绕住恋人的脖子,被对方从棺木中横抱出来时,音乐忽然从深沉转为悠扬,风笛声传遍了会场的每个角落,同时,人群中发出了一阵掌声。显然,宾客们都很喜欢刚才看到的场景,唯美,但不矫情;诡秘,但不阴森。
坐在人群第二排的威廉,却好像灵魂出窍似的呆坐着,嘴唇微张,但吐不出半个字来。
在刚才,棺木被打开,看到那位白色新娘的瞬间,他的胸口仿佛被一把利器划过,然后,如同被鲜血溢满了胸腔般的窒息感笼罩了他。
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呼吸,直到极度缺氧的肺部传来一阵抽痛,他才猛地惊醒过来,然后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他按住头,头又开始痛了,并且是自从他在医院醒来以后最痛的一次。可是他明明什么都还没有想,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就痛起来?
试图将这股剧痛忘却,或者遏止下去,然而只是徒劳,甚至越来越痛。
这样下去自己只会搞砸了这场婚礼,威廉站起来,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冲出了会场。馆长也没来得及拦住他,他一口气跑到了自己的车子那儿,坐进车里。引擎一发动,车子立即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驰了出去。
没有多久,威廉的车就驶上了大路,离婚礼会场也越来越远了,然而他的头痛状况仍旧没有好转。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往他的脑袋里拼命地挤、拼命地钻。无论他怎么用力甩头,那些东西始终都甩不出去,继续挤、继续钻,混乱地交错在一起。
";不、不。。。。。。";威廉哀鸣着,一头撞在方向盘上,整个身体佝偻了起来。
";不。。。。。。";
";不要离开我。";
什么?
";既然你这么不想走,那就死在这里,水远都不会再离开了。";
";我不会死,我还活着,所以你不要认输,不能绝望。我会等着你。。。。。。";
这到底是,什么?
";不!闭嘴!";威廉猛然大叫一声,那瞬间他的感觉仿佛是要将心脏从口中吐出来一般。
";这面墙就是你的墓碑,我会记住你想留下来的心就死在这里。现在,你的人走出这个屋子,我们就当作从没认识过。";
认识?他曾经,认识过,哪个人?哪个人。。。。。。
一片黑暗的脑海中,蓦地掠过去一抹白色,然后又是一抹,越来越多。软软的、碎碎的,像是白色的砂。忽然,白砂中伸出来一只手,就像要掐住他的脖子一般,缓缓、缓缓地探了过来。
莫名的窒息感再一次袭击了威廉,他无能为力地阖上了眼。
";回来。。。。。。";
啊?
";回来。。。。。。";
回?要我回哪里去?你--是谁?
砰!
随着这声巨响,一辆黑色轿车狠狠撞上了路边的护栏。被撞得侧翻了过去的车停止了,轮胎还在飞速地转动着,朝着一个未知的方向,竭尽全力地转动着。
小型机场上,一架直升机已经停留许久。坐在机舱里的安迪望着满头大汗往这边跑来的萨姆,等人跑到跟前了,立即丢出一句不高兴的质问:";你昨晚做贼去了吗?";
";对不起、对不起。";萨姆一边擦汗一边连连道歉,";有点事情耽搁了。";
";有事情你不会打个电话跟我说一声吗?知不知道我干等了快一小时。";
";真的对不起。我只是想,反正就快到了,就快到了,没想到还是迟了这么久。";
";哼,你的时间概念就是这么差。";
";对不起啦。";萨姆咧咧嘴角,腼腆着脸向安迪伸出手:";来,拉我一把。";
安迪给了萨姆一个白眼,不过还是将手递过去,把人拉上了机舱。然后他转头对驾驶员打了个手势:";可以了。";
驾驶员点点头,开始准备起飞。
见萨姆满头大汗,安迪递给他一张纸巾,并问:";到底是什么事把你拖了这么久?";
";没什么,一点私事。";萨姆面有赧色地摸摸头。
";哦?";安迪挑起眉,";你也开始有秘密了啊。";
";哈哈哈。";萨姆干笑,";谁都会有秘密嘛。连超级粗神经的头儿都会有秘密,其他人有秘密都不值得奇怪了吧。";
安迪怔了怔,脸上掠过一道阴影,没有接话。
萨姆看他这样的表情,再想到那些未解的谜团,心情也不由得有些沉重起来。
";你说,威廉究竟是怎么了呢?";萨姆低声问着,垂眼看着地面,";那些事情,不问他真的没关系吗?这么多天了,那边的勘查工作也没什么进展,总觉得让人很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
安迪故作轻松,";也没碍着你什么事。";
";是没碍着我什么事,可是头儿。。。。。。";
萨姆困扰地蹙起眉,";你不觉得头儿他这段时间都怪怪的吗?";
";是。。。。。。怪怪的,从我们到那座岛上没多久他就开始有点怪怪的了。";
安迪闭了闭眼,显得有些疲惫:";也许是我们察觉得太迟了,不然的话可能就不会发展成这样。";
";是吧?你算是头儿身边最亲近的人了,连你也这么说。虽然你说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比较好,但是这样对头儿真的好吗?你看他成天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他不会一直这样下去吧?";
";不知道。。。。。。希望不会。等过去一段时间,希望他的情形能慢慢好转。";
";我也这样希望,可是总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什么感觉?";
";觉得,如果那些事情不弄清楚,他将再也变不回从前的威廉。";
";从前的。。。。。。";安迪低语着,移开视线望着窗外,脸上浮现出几丝怀念。
怀念,从前那个大咧咧肆无忌惮的威廉,那个有时候简直要把人活活气死、有时候却又奇妙地使人充满勇气的威廉。。。。。。那样的威廉,难道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吗?
正当他如此质疑着的时候,视野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不该在此时出现的人影。他不禁瞪大了眼睛,直到将对方的身分确定无疑。
";等等!";他连忙制止了正要将飞机升空的驾驶员,接着拉开舱门跳了下去。
很快那个人就跑到了面前,为了盖过螺旋桨的巨大声响,安迪以尖叫般的高分贝叫道:";你怎么来了?不是参加婚礼去了吗?还有你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威廉摇头,紧紧扣住安迪的胳膊:";别问那么多了。我要上机。";
";。。。。。。什么?";
";我说,我要上机,要跟你们一起到那岛上去。";
";你。。。。。。";安迪简直讲不出话来,";为什么?";
";我要去找一个人。";
";找人?别开玩笑了!你看看你自己身上的伤,你得立刻去医院。";
";不。我没事。";威廉抬手擦掉颈上的血,其实他也不知道这伤是怎么来的。先前那场车祸发生后,他被路过的驾车人从车里救了出来。那人本来是要送他去医院,结果却被他要求将他送到这儿来。
";这样还叫没事?";安迪坚决不同意,";你什么时候才能叫人少操心一点儿?威廉,现在不是任性的时。。。。。。";
";这不是任性。这件事很重要,比我的生命还重要。";威廉说,眼中掠过一抹坚定的目光。那异常的坚定令安迪为之心惊。
勉强压下在心头窜动的不安,安迪大声说:";到底是什么事。。。。。。你要找什么人?我们帮你去找,这样行吗?";
";不,我一定要亲自去。";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
";抱歉,安迪,我不是有意想为难你。实在是我真的必须得去。那个人在等着我,我甚至不知道他等了多少个世纪,不能再让他这么空等下去了。。。。。。";
";你说什么?";
安迪听不懂,只觉得威廉的状况大有问题,这样放任肯定不行。
他捏住威廉的胳膊:";好了威廉,你什么都别说了、别想了,我。。。。。。";
";不,安迪!";
威廉抓下他的手紧紧握住:";别再耽误时间了!我们立刻上机,立刻到那儿去!";
";威廉。。。。。。";安迪被他激动的样子弄得越发莫名,正要问得更清楚些,却没想到威廉的态度突然软化了下来,露出哀求般的眼神。
";安迪,我求求你,带我一起去。别问我为什么,我真的有一定要回去不可的理由。我求你了,带我去。。。。。。";
安迪呆住了。威廉竟然在求他,那个从来都大大咧咧、到处惹麻烦都不晓得要怕死的威廉,竟然在求他?
这样的威廉让他撼动了、心痛极了,再也无法说出拒绝的话语。
安迪咬咬牙,终于转过身,握了握拳:";走。";说完就先上了直升机。威廉紧随真后。
";头儿。。。。。。";从开始沉默到现在的萨姆终于开了口,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说些什么。
";谢谢你,安迪,谢谢。";威廉说着,感激地抱了抱安迪。后者回给他一个勉强的笑,故意用很不爽的口气说:";别谢这么早。但愿这个决定不会害了你。万一真那样了,你别恨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不会的。";威廉笃定地说。
";但愿不会。";安迪叹了口气:";我觉得,萨姆是该改改他的时间概念,而你则应该改改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这种性格的人最容易乱来。";
";我不是乱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以及,要做什么。";威廉低语着,转头看向了窗外。
直升机已经开始上升,离地面越来越远,同时,也离他的目标越来越近。
此后机舱内安静了好一阵子,直到威廉忽然发出几声轻笑。
";你笑什么?";萨姆不解地问。
";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这样平白无故的笑给人感觉很险恶欵。";
";你想太多了。";威廉微笑着摇摇头:";我只是想到,安迪刚刚说我天不怕地不怕。。。。。。其实我才没有这么勇敢。我也会害怕啊,怕那些让人痛苦的事,怕到不敢去想,怕越想越绝望,以至于欺骗自己说已经忘记了,根本就没有过那些事。。。。。。真是个瞻小鬼。不过,能知道并且承认自己胆小,这说明我还有救是不是?";
压根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安迪与萨姆困惑地对视一眼,想问他为什么要这样说,然而看着他脸上那明亮的笑意就如同刚刚重获新生的人一般,却什么都问不出
有时候,让已经过去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也挺好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