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地动，您可感受到了？”管家苦着脸道。
楚丞相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
他点点头，“与府上有关？”
管家颔首，“而且，是那个地方……总之，您快随老奴回府去吧！”
大概半柱香前。
大地忽然剧烈颤动一瞬，伴着巨响，金殿上墙灰簌簌落，外间也有传来瓦片砸碎的声音。
众朝臣面面相觑，俱是惊慌。
皇帝，也就是秦子淇微抬了一下眼皮，打了个哈欠，坐姿舒适，道：“诸卿莫慌，地龙翻身罢了，朕这儿替你们镇着呢。”
他似笑非笑的。
仿佛在说真龙天子还镇不住区区见不得光的小地龙？
于是乎，朝臣也就不敢慌乱了，装也得装出副临危不乱来。
之后又接着议了三四件事儿，其中就包括了一股反叛势力的案子。
这股反叛势力名为血玉教，教徒多是家中曾遭不幸的流民，他们穷凶极恶，近来在京中打砸抢掠，抢的倒不是财物，而是人口。
短短一个月，已经有三十多个百姓被他们上门抢走了，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毫无规律。
百姓们对此惶惶难安，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楚丞相作为头一个关注到此案的高官便顺理成章奉旨调查此事。
之前船上梵音所拿出的血魂玉令牌就是这个教派的信物。
“楚相，听国师说，这三日你们颇有所得，说来听听？”秦子淇双眼微阖，声音也比较含糊。
楚丞相皱了皱眉，对于皇帝的态度有些不悦，这位登基以来就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实在不像样。
若是太后还在……
楚丞相紧急打住自己的思绪，敛了敛眼皮，回答道：“三日前，国师抓到了半月前掳走林家大郎的恶徒，经微臣二人审讯，得知他们在西门街的锦绣染坊有设置联络点，遂派了官兵进行搜查，共捕相关人员十一人，口供都在这里了。”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叠厚厚的供状来，高举眼前，“请陛下过目。”
秦子淇眼皮都不抬，摆摆手，很信任的样子，“楚相简单说说吧，朕就不看了。”
准备去接供状的宫人步子一顿，又默默退回了原位。
楚丞相脸色不好，声音略显得沉闷：“血玉教大抵是五年前从南闽国自安南郡传入我大雍的，教中除了最神秘的教主，还有个大祭司，据这些教众交代，他们的大祭司现下就在京中，是他亲自下令让他们四处掳人的。”
“而且，他们要掳的人生辰上都是阴年阴月出生的，这大概是一个关键。”
楚丞相说完，又补充道。
“就这些？”秦子淇总算睁开了眼，琥珀色的眸子将整间金殿都纳入其中，清透中带着威严。
楚丞相垂首，恭谨回答：“目前就得到这些信息，更多的，微臣会继续追查。”
秦子淇轻点下巴，“阴年阴月啊……血玉教，血玉教，朕可太讨厌这些神棍手段了。”
话落，金殿一下寂静到落针可闻。
大雍历来是信奉神鬼的王朝，奉神的国师的地位甚至不低于皇帝。
秦子淇这话，他们可不敢接。
此刻恨不能生来就是聋子是哑巴。
“嗤——”秦子淇嗤笑出声，拂袖起身，走到了楚丞相的面前。
楚丞相心中微凝，不知道皇帝葫芦里又要卖什么药了。
“楚相啊，既然知晓源头了，安南那边可做了安排？”秦子淇问。
楚丞相动作微僵，躬身，“微臣尚未来得及部署，此事重大，还请陛下亲自决策示下。”
开玩笑，安南郡可是那位八岁就被太后送去镇守边关的定王爷的封地，他可不敢送上门去触霉头。
何况，陛下和定王爷兄弟之间的那点难以言说恩怨……
总之，他不打算掺和。
秦子淇却不接他的话，拍拍楚丞相的肩膀，挤眉弄眼。
下一瞬，他捂着额头两侧，脸色痛苦，“哎，朕怎么头又疼了？”
他走路踉跄起来，高声：“此事就有劳楚相多费心，朕得回去了，找爱妃帮朕按按……”
转过身，秦子淇长袖一挥，信步就扬长而去。
伺候的宫人们回过神来，赶紧小跑着才追赶上他的步子。
随后，
“退朝！”
尖锐的呼喊打破了金殿沉寂。
楚丞相脸色不知何时已然青成了铁色。
“楚相，多费心啊！”一个华服老头扬起毫不掩饰的笑，专门走过来拍拍楚丞相的肩头。
楚丞相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得岳父吉言了。”
听到这个称呼，老头脸色否变，冷哼一声，竟是拂袖而去。
楚丞相望着老人的背影，眸中晦暗不明。
“相爷，安南那边……”不少官员此时都围了上来，腆着笑脸想打听第一手内幕。
楚丞相只得打着哈哈，“事关重大，老夫可不敢随意就定下来，这样吧，今日傍晚，临湖小筑，老夫开个宴，诸位可都要赏脸来啊！咱们一齐想想主意，出个章程，明日早朝好报与陛下定夺。”
话落，围过来的官员们脸上笑都要挂不住了，内心都在腹诽好个老狐狸，竟然祸水东引。
于是，绞尽脑汁，有的以有事为由搪塞拒绝了，有的直言脑子笨出不了主意，但大多也只能梗着脖子应下，外加“句句肺腑”的一番恭维。
恭维声中，楚丞相微笑着脱身去。
一路匆匆。
管家赶车飞快，闹市区甚至动用了家丁开路，风驰电掣着，不出一炷香功夫就到达了相府门口。
楚丞相掀开车帘，便看见四周围着看热闹的百姓，和府内还在一股股冒的黑烟。
黑烟滚滚，朝着天际，像是地龙破开了地面将归九霄上。
“这次地龙翻身该不会真是楚相办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吧？”
“不会吧？楚相一向是仁爱咱老百姓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就是，你们瞧，冒烟那个方向，我有个在相府当差的大表哥，他曾听他说过，那边就是楚家宗祠！”
“我看这次就是楚相暗地做了什么坏事，老祖宗都看不下去了，来示警了！”
“嘘！可别乱说话，相府邪门儿着！当心小命难保！”
“哦，怎么邪门了？”
“我啊，也有个亲戚在相府当差，听他说相府的二姑娘昨儿遇刺了，气息本来都没了，结果没一会儿……你们猜怎么着？”
“哎，人醒了！还跟没事人一样！”
“不仅如此，听说昨晚上打更的还在乱葬岗看见那姑娘了，她身在炫彩光晕里，在度化乱葬岗上亡灵！”
“所以，这是……”
“楚家先祖显灵咯！”那人叉着腰，洋洋得意说出自己的判断。
其他人继续附和着，把事情越说越玄乎了。
听完一切的楚丞相面色平静，神色难辨，“回府！”
他收回目光，步下马车。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