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峰来到外面的街上买些吃的。
“卖烧饼咯,六文钱一个。”
“买豆腐哟,五文钱一方。”
“新鲜鸡蛋,十文钱六个。”
“……”
街道上不少商贩都在叫喊着自己商品,
这条街上很多摆摊的小商贩,就是靠着这样几文钱的生意,养活了自己一家老小。
“这粟米怎么又涨价了啊?!”
“半个月前不是才涨了一次价吗?!”
“岂止是粟米涨价了,面粉、肉、豆腐、鸡蛋……什么没有涨价?”
“唉,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不少来往的百姓,都在不停的和商贩抱怨商品又涨价了。
杜峰对此也有很直观的感受,半年前烧饼还只要三文钱一个,鸡蛋十文钱能够买十个,
但是到了今天,价格普遍翻了一倍。
物价大幅度上涨,商贩‘黑心’其实只是很小一部分原因,毕竟商贩之间也是有竞争的,总有人会选择薄利多销的经营方式。
造成物价上涨的最根本原因,还是成本上涨太快了。
但是这些普通百姓的收入这两年不仅没有增长,反而还有所下降,
最关键的是,税收的明目还多了一两项,
当然了,魏忠贤执政时期,虽然也有增加赋税的行为,但是这些赋税的额度并不是太大。
不过即便如此,这些百姓对于魏忠贤这个大太监还是怨声载道,
认为都是这个大太监蒙蔽了他们圣明贤德的皇帝陛下,才造成了他们今天这样的困难生活。
不过他们也只敢几个熟悉的人,私底下偷偷的说,毕竟魏忠贤手下的东厂不是吃素的,那是真的敢杀人。
至于说这些远离朝堂的百姓为什么会知道当今朝廷最大的‘奸臣’是魏忠贤这个阉人,当然是因为读书人都是这么说的。
那些读书人,可都是一心研读圣人经典,抱着程朱理学当饭吃的文曲星啊,那还能撒谎吗?
读书人都这么说,他们这些百姓心中自然就有了魏忠贤这个反派的形象。
“什么时候朝堂上那些读书出身的大人们才能重新走上前台啊?”
“只有读书人与陛下共同治理天下,我们的生活才能够回到尧舜之治时期的美好。”
民间不知道何时便流传着这样的说法,
哪怕杜峰一向独来独往,
却依旧不知道何时就听到这样的言论,似乎这就是天下人的共识。
不过杜峰听到这种说法,却只是轻轻摇头,
心中却只是冷笑一声,
读书人,当然不是坏人,
但是大明朝的读书人吗?那就真的只能呵呵一声。
“杜小哥,又来买肉啊。”
往日里都是光着肩膀的张屠夫,今天裹着厚厚的袄子,笑着招呼杜峰。
“给我来十斤吧,要瘦一些的。”
“好勒!”
张屠夫喜笑颜开,这年头普通家庭买肉,大多数都只买半斤或者一斤,
而且都喜欢买肥肉,因为瘦肉没有油水不解馋。
但是杜峰和他们不一样,每次来都会把他剩下的瘦肉买走很大一部分。
买完东西以后,杜峰正准备回去,
却看到一个妇人,带着两个一大一小两个女孩来到市场边缘,
大的约莫十一二岁,干枯分叉的长发上面,绑着两根稻草。
她已经知晓自己的命运,却也知道家中揭不开锅的现实,所以一边默默流泪,一边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等候命运的选择。
小的估计才四五岁的样子,瘦的皮包骨头,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头上也绑着一根明显的稻草,她似乎以为母亲带她和姐姐街上是为了购物,眼里对周围的一切满是好奇。
看见两人头上的稻草,穿越到这个世界快两年的杜峰,当然知道这是出售的意思。
没错,在这个时代,人,也是商品的一种。
当然了,这年头的三角贸易正在如火如荼的开展着,不同的是,欧洲那边卖的是黑奴,这边买卖的都是同胞。
但你不能说这种行为不好,看这两个小女孩骨瘦如柴的模样,如果没有人把她们买走,真有可能活活饿死在家中。
但让杜峰皱眉的是,这已经是他最近两个月看到的第七次父母卖娃的事情了,频率,越来越高;价格,却是越来越低。
不过杜峰并没有买下两个人的意思,倒不是经济不允许,而是因为,这样的情况太多太多了,伴随着天启皇帝落幕,魏忠贤垮台,崇祯皇帝朱由检和东林党人彻底走上历史前台,这样的事情还会越来越多,到最后,娃根本卖不出去,只能易子而食。
他短暂停留后,便径直回家了。
最后,两个小女娃被一个姓刘的读书人买回去了,让卖女的母亲喜极而泣,
读书人的份量还是很重的,
而且讲究仁义礼智信,
做母亲觉得自己两个女儿以后肯定不会吃苦了,
甚至主动压低了价格……
这些都是几天后张屠夫告诉杜峰的。
“刘秀才吗?”
知道这个消息以后,杜峰低声呢喃,
巧了,
今天晚上他要去‘弄点钱花’的这户人家,就是买走前几天市场上两个小女孩的那个刘姓读书人。
从丁修那边提供的消息,
刘家人明面上是一个书商门第,世世代代都是读书人,祖父那一代甚至有两个举人老爷,
只可惜,最近几十年,刘家再没有人中举,
甚至唯一一个中了秀才的,都只有刘家独苗刘玉。
但实际上这个书香门第的刘家,背地里干的却是逼良为娼、豢养幼童供给权贵享乐,
也正是这个原因,让原本只是童生的刘家老爷,成功步入大明体制内,成为了远郊县的一名提刑官。
远郊县距离京城只有二十里地,是很多权贵游乐的好去处。
……
晚上,寒风凛冽,
穿着夜行衣的杜峰,带上一把最普通的‘十斤’刀,
便朝着刘家所在的方向赶去。
时值午夜,天已入冬,
刘家这栋前三后四的大院,此刻也早已安静下来。
然而,在刘家后院,一处偏房之中,却还有着明晃晃的烛火。
一道黑影,从黑夜中走出,侧身来到偏房外面,
透过纸糊的窗户,杜峰看到了里面的场景。
一大一小,两个被剥干净的女孩,
被人用绳子捆绑在床上。
两个人身上满是狰狞的伤痕,
下体弥漫干涸的血迹,
脖子上更是有着一道清晰的乌青,
其实这些可怕伤痕只是有些吓人罢了,
真真让人倒吸一口凉气的是,
两个人竟然没有了丝毫呼吸的迹象,
显然已经被折磨至死了。
“玛德,下次这种刚买回来的瘦马必须要多养几天,”
“老子才玩两个晚上,就咽气了,真是晦气。”
房间里,正在穿衣服的清秀男子,一脸阴翳的说道。
从他那只有秀才才有资格穿的‘儒袍’,能够轻易判断,这个年轻男子,正是刘家独苗,并且也是刘家这几代人当中唯一一个高中秀才的读书人——刘玉。
“可惜了老子三十两银子!”
“那个老婆子还好意思说少收我十两银子,让我对她的两个女儿好一些!他妈的,早知道她的两个女儿这么不经玩,老子最多给十五两银子。”
刘玉穿好衣服,从里面把门栓打开,就准备喊家奴来收拾这两具尸体。
他倒是丝毫不担心自己杀死两人的事情被家奴知道,毕竟这两个小女孩本身就是他买的家奴,已经是他刘玉的个人财产,死了官府也没权过问。
并且,这些家奴的卖身契全都在他刘家,生死都掌握在他手里,有哪个敢乱嚼舌头?!
然而,刘玉嘴里还没有来得及出声,冰冷的刀刃,便直接抵在了他的咽喉处,
微微用力,
刀刃便划破皮肤,
鲜红的血水,顺着刀刃快速滴落。
刘玉顿时吓得面色苍白,一动不敢动。
直到这个时候,刘玉才看到一个戴着‘恶鬼面具’,身穿夜行衣的不速之客,正站在他的房门外。
“刘秀才啊,”
“外面都说你刘家心善,见不得穷人,所以这几年买了不少小女娃送到外地做女红去了。”
“怎么,你们刘家人口中的女红,不是针线活,而是这般糟蹋人家身子,残害她人性命的吗?”
杜峰语气冰冷,如同地狱索命的恶鬼,
面具下的双眼,看着房间里那一对几天前才见过一次的姐妹,有一丝丝同情,但,更多的还是愤怒!
当父母的,养不活孩子,总想着把孩子卖给有钱人家,这样自己的孩子说不定还能过上少爷小姐般的生活,
殊不知,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有多低,
更多的时候,他们卖出去的孩子,要么沦为娈童变态的胯下之物,要么打断手脚成为乞讨工具,幸运一些的,才有机会成为大户人家的家奴,从此以后世世代代都给主人家当牛做马。
“这位朋友,想必你就是最近京师神出鬼没的‘恶鬼’大盗了吧?”
刘玉不愧是大户人家的读书人,短暂的惊慌之后,马上恢复了震惊。
“恶鬼大盗,只为钱财,不伤性命。正是靠着这样的行事准则,所以被你索取钱财的那些大户人家,才没有保官。”
“难道恶鬼大盗今天要为了两个三十两银子就可以买到的贱婢,冒天下之大不韪,杀死一个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吗?”
刘玉几句话,就点明了杜峰的身份,并且把利弊分析的一清二楚,
隐约中,有一种吃定恶鬼大盗的自信。
“呵呵,”
杜峰笑了,
果然啊,不能小瞧天下人了,
读书,作为大明朝唯一相对公平的晋升途径,但凡是能够在这条路上有所建树的,都不会是一般人,
这不,
眼前这个刘玉,显然就很不凡,哪怕不能中举,靠着秀才的身份和刘家的权势,将来在大明官场必然是要平步青云的。
当然了,前提是他还要有将来。
“说的不错,我恶鬼从来都是和气生财,从来都不做伤人性命的事。”
“不过,你们刘家人,尤其是你这个刘秀才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我恶心,”
“所以,你们刘家,得加钱!”
“加钱,加多少?”刘玉送了一口气,只要能活下来,再多的钱也不算什么。
“之前我去拜访的那十几家大户,每家都是一千两银票。”
“你们刘家,我要一万两!”
杜峰说道。
“一万两!?”刘玉瞪大眼睛,“这不可能!”
哪怕是对于刘家,一万两银票,也是大数目了。
要知道,这可不是固定资产,这是流动资金。
“就算你把我杀了,也不可能有给你一万两!”刘玉有些生气的说道,在大明,读书人的地位非比寻常。
像他这样有功名有背景的读书人,要是出事了,必然引起读书人的暴怒,到时候天下的读书人都会站出来口诛笔伐。
他笃定,恶鬼大盗不敢真的动手,最多也就是吓唬一下他。
然而,下一刻,刘玉就感到抵自己脖子上的刀刃朝着更深处快速割入,
‘他真的敢杀我!!!!’刘玉大惊,
赶忙改口:“我给!”
“一万两银票,我给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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