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仪式怎么样？”
菅野回到酒店房间后，靠坐在床头的灰原哀便向他抛出了这个问题，少女当然知道菅野的去向，因为后者提前告诉过她。
“就那样吧。”菅野将皮鞋脱在玄关处，换上了拖鞋，“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群人聚在一起追思亡者罢了。”
“刚才新闻上还播报了这件事情来着。”灰原用手指了指已经被她关掉的电视，“我本来还以为能在新闻画面里看到你的身影呢。”
少女笑着说道。
“寺门口的确聚集着不少记者，大概都是收到风听说内阁会有人来参加守夜仪式吧？”菅野一边说，一边给自己倒了杯清水，“咕咚”、“咕咚”两声吞下肚，“他们的目标总不可能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警察吧？”
灰原望着菅野背对着她的背影，知道他心情又不好了。
——真是的，动不动就这样，跟个小屁孩儿一样。
灰原心想。
于是她粉唇轻启：“菅野。”
“怎么？”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菅野，怎么了？你看上去不对劲。”
“也没什么，就是想起了蒲生康文。”菅野轻耸肩膀，“他为了追查藤井沙希的死而被公安所杀，也许石阪秀治签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暗杀令，只是目标换成了蒲生……又也许不是，我们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了。但是可以肯定，蒲生的死肯定和石阪有关，这个阴险的老混蛋……”
菅野忍不住爆了粗口，猛地看了看灰原，又道：“请原谅我的措辞，这个家伙手上沾了这么多人的鲜血，但是今天却像是圣人一样被供奉起来；而蒲生，他是为了真相而死，到最后不仅什么都没得到，还被人掩盖成自杀。”
“不公平。”灰原说道。
菅野点点头，把灰原的话重复了一遍：“不公平。”
“但这不是你的错，要说谁错了，只能是这个世界的错。”
“我没说是我的错，我只是觉得蒲生的死毫无意义……”
菅野手里握着水杯，走到灰原身边，往床沿上一坐，继续说道：“他把他的调查资料留给了我，而我却选择同公安媾和，我虽然知道真相，却选择隐瞒，一直到七号馆东窗事发，藤井沙希的未婚夫风户凉介展开他的复仇大计，又死了那么多的人……最后真相还是被掩埋了起来。可我明明知道一切，实在是太荒谬了！”
灰原伸出手去，整理了一番菅野头顶上的乱发。
而菅野就跟没注意到一样在那里喋喋不休。
“蒲生肯定会笑话我。”菅野摇了摇头，“笑话我胆子小，不敢和公安叫板。”
“你还没和他们叫板呢，手就被祸害成了这个样子，真叫起板来会发生什么？我可不想你死在我面前。”灰原温声说道，“和自己斗不过的敌人宣战是愚蠢的行为，你没做错。”
菅野回头看了身后的灰原一眼，挤出略显疲惫的笑容：“虽然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你这么说我轻松了不少。”
“首先，我没有在安慰你，只是说明了事实，其次，我早就说过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你需要解压。”灰原以一副“妈妈”的口吻说道，“人的承受能力都是有限的，再这么下去，你还没来得及改变这个世界，大脑里的那根弦会先崩断。而且你不要总想着你自己怎么样，你现在可是我的监护人，你应该把心思放在我身上，这是你的义务，明白？”
说完，灰原给了菅野的后背一拳。
“我给自己找了个祖宗？”菅野抿嘴一笑，调侃道。
“硬要说的话，就是这样没错，”自从灰原被菅野捡回家，不仅笑容变多了，脸皮也是越来越厚，“你现在就应该一心只考虑我，这样才符合一个合格监护人的形象。”
虽然灰原是用玩笑话的口吻说出这番话的，但是菅野心里清楚，她说的其实并没有错，现在他是灰原名正言顺的监护人，也理应履行作为监护人的义务。
“菅野。”
“嗯？”
“你之前说，你要帮我拆掉金库里的那颗定时炸弹……你打算怎么做？”
“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菅野下意识地回答。
灰原讨厌菅野对自己有所隐瞒，于是追问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之前说过，这是我的事情，你只需要照顾好自己。”
这当然都是借口，菅野不想把这件事情告诉灰原的真正原因是……
——他不想让灰原知道他和朝雾峰秋同流合污了。
他没有这个勇气告诉灰原这件事。
在此之前，他在灰原面前都尽力保持着一个光明的形象，他想在今后继续保持这个状态，所以这件事情不能让灰原知道。
至于为什么？
他也说不清楚。
或许是为了让她安心，让她明白自己永远是个好人。
又或许是不想降低自己在少女内心的评价。
又或许是想向少女证明，光明会战胜黑暗，正义永远必胜。
又或许是害怕让这个从黑暗里逃出来的少女误以为自己再次坠入了深渊。
还是说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是自己虚伪的体现。
菅野搞不明白，也不想深究。
总之，这一步既然已经走出去了，就没有回头路可言了。
当务之急就是彻底切断组织和灰原的联系，这样他才能彻底安心。
所以必须摧毁实验报告。
“菅野，你不会有事吧？”灰原不喜欢菅野向自己隐瞒什么，这样直白的隐瞒让她有些忧心。
“能有什么事？我已经做了很长时间的计划了。”菅野笑着说，“一定能成功的，我想。”
“你发誓。”灰原微微皱起半边眉头，原本就可爱至极的表情现在看上去更加的惹人怜爱，“发誓你不会为了那些实验报告做傻事——菅野，就算那些东西被组织发现了也没什么的，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一定能联想到我变小了，就算他们真能联想到，想找到我也没那么容易。不要为了我拼命，好吗？你发誓。”
“我发誓。”菅野说道。
灰原急了：“内容呢？”
“我也不知道。”
“笨蛋！”灰原一拳打在菅野的肩膀上，“不要为了我拼命。”
“好吧，不为了你拼命。”菅野鹦鹉学舌道。
“连起来！”面对菅野的敷衍，茶发少女更急了。
如此一来，菅野也只能认真对待。
“我发誓，不会为了你拼命。”菅野煞有其事地说道，“满意了？”
“Okay…”灰原低下头，眨了眨蓝宝石般的双眼。
即便如此，她还是一点也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