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人!你竟敢故意烫伤烟儿!”
王府西院,白日成亲的喧哗热闹悉数退去,此刻只余大红灯笼照亮庭院。
崇萤抬头,看见萧寅站在廊下,一身大红喜服,却丝毫掩盖不了他暴怒的心绪。
“要不是烟儿大度恳求我让我娶你,就凭你一个抢了烟儿身份的假千金,能进我王府的门做我的王妃?”
崇萤跌坐在地上,身上的凤冠霞帔早已凌乱不堪,原本就毁容的右脸又被蜡烛烧退了一层皮,表皮摇摇晃晃,要掉不掉。
“我没有烫伤她王爷!是她故意撞上来才……唔!”
还未说完,萧寅一脚狠狠踹在她胸口:“还敢狡辩!”
崇萤被踢得胸口气血翻涌,生生呕出一口鲜血。
“王爷……”
萧寅久经沙场,这一脚连寻常男人都受不了,何况身体本就虚弱的崇萤。
崇萤挣扎爬起,一步步爬到萧寅脚边,伸手拽他的衣袍。
“我真的没有,我已经嫁给你,又何必,何必……”
“哼。”
萧寅狠狠甩开她,眉目冷峻:“你一直容不得烟儿,当然看不得我在新婚第一天就抛下你这个正妻来找她。”
萧寅缓缓蹲下,紧扣着她的下颌,力气大到像是要把她的下巴捏碎。
“崇萤,你当真以为自己进了王府就赢了是吗?我告诉你,你从头到尾都不过是个给烟儿挡是非的幌子,就算娶了你我也绝不会碰你一下,我爱的人只有烟儿!别说让你今晚伺候烟儿,就是给她做丫鬟,你都不配!”
崇萤瞳孔猛然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恨她?
她的萧寅哥哥是小时候会背她回家,会摸她的头哄她喝药的……
拽着衣袍的手无力落下,崇萤忍下胸膛间要喷涌而出的那口血,怔怔看着萧寅。
“不是你说,长大……咳咳,长大后要娶我的吗?”
血迹蜿蜒,顺着她的嘴角留下。
而她的嘴角却是向上的。
萧寅一怔。
“王爷~”身后,崇烟儿不知何时从屋里走出来,虚弱地倚在门框上。
“王爷罢了,姐姐身体本来就不好,今夜想来也是太生气了,才会一时想岔了……”
她看向地上同样和自己一身新娘嫁衣的崇萤,眼中划过一抹嗤笑,嘴里却道:“姐姐,是烟儿想的不周到,你我今日一同嫁进王府,我还让你这个正妻像个下人一样来伺候我和王爷……”
崇烟儿顿了顿,看见崇萤脸上伤心欲绝的表情,心里涌起一阵快意。
脸上却可怜兮兮:“我也是想着姐姐今夜定是想见王爷的,这才叫姐姐过来,若是姐姐不愿意就算了,只是何必要拿蜡油烫我?王爷,难道真的是烟儿做错了吗?”
萧寅眼中情绪转瞬即逝,回身心疼地摸着崇烟儿的手腕:“当然不是烟儿的错……”
刚才那一刹那的松动似乎只是幻象,萧寅目光略过地上奄奄一息的崇萤,厉声叫人。
“来人!将这个贱人拖下去,就在这院中,给本王重重地打!今晚我就要让你把欠烟儿的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下人领命,立刻手脚麻利地把崇萤拖起来按在凳子上。
都是人精,自然知道这王府里以后会是谁的天下。
很快,木棒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响彻整个西院。
崇萤咬紧牙,呻吟声从刚开始的虚弱逐渐到后来的弱不可闻。
廊下的人始终没有喊停。
“王,王爷!”
不过半刻,下人惨白着脸没敢再打:“王妃她……她好像不行了!气儿都没了!”
崇烟儿适时地掉落两滴泪:“姐姐她真是福薄,王爷只是想稍稍惩戒一下,谁知她就……”
萧寅皱紧眉头:“这么弱……慌什么?拿张席子裹了,扔出去,别吓到侧妃。”
崇萤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萧寅的那句“别吓到侧妃……”
——
城北,乱葬岗。
夜黑风高,几个人扛着一卷草席,往沟壑里随手一扔,立刻朝来路走去。
“真晦气,听说穿着新嫁衣的女鬼最易化作厉鬼,快走快走!”
风声呼啸,乌鸦盘旋。
提着灯笼的人走远,没人注意到,草席下,大红的喜服微微一动……
下一瞬,“哗啦”一声。
草席被从里掀开。
崇萤揉了揉手臂坐起来,只觉得自己的臀部大腿疼的厉害,像被人打了无数棍……
等等。
她应该正在实验室里埋头解剖人体才对,不过打了个盹,怎么一眨眼就到了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还穿着一身红嫁衣?
下一瞬,无数的信息涌入脑海中。崇萤支着疼痛欲裂的头,艰难接收着。
她穿越了。
身体的原主是安国侯府的千金,也叫崇萤。
只不过,是个假千金。
在真千金崇烟儿回来以后,便成了谁都可以欺负的大冤种,宠她如命的老太太,爱她护她的兄长,和她两情相悦的萧寅,眨眼间全成了崇烟儿身后的跟屁虫。
她在崇烟儿面前但凡皱一下眉头,都会被家人说不心疼幼妹,更别说崇烟儿那三天一小啼五天一大哭,让她领家法根本就是家常便饭。
她和萧寅的婚约本是所有人乐见其成,全京城都知安国侯府的千金日后是要当三王妃的,可笑的是,到头来她的三王妃名头还是崇烟儿替她求来。
而现在她知道,这个名头只不过是用来替崇烟儿挡一挡那些流言蜚语顺便替她笼络一些好名声。
成完亲,她没了利用价值,当然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想想刚才那些棍棒,崇萤就觉得身上一阵疼。
“还真是被人打了无数棍……活成这样,论窝囊没人敢争过你了。”
崇萤摇摇头,想起身,胸口却忽然往上涌起一股腥气。
让她不得不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土堆上,凝神休息。
既然来了又占了人家的身体,作为回报,那就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过往的爱恨情仇她也一并接手了!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崇萤动了动唇,声音不高,神奇的是,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林间的风忽然止了。
崇萤弯了弯唇角。
下一瞬,眉头蓦地紧皱。
不对,这里不止她一个人,还有一道很微弱的呼吸,刚才一直被风声盖过了。
崇萤循声寻找着,找着找着,找到了自己身下。
“嚯!”
崇萤低头借着月光看去,她坐的不是什么土堆,是个人,一个男人。
脸上脏污一片看不清什么模样,呼吸弱的像是随时要断一样。
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他的脉。
还好还好,至少没有被她一下子坐死。
她是个医者,第一反应就是救人,伸手想去拿听诊器,却摸到了身上的嫁衣。
崇萤愣了愣,叹了口气,也不管男人听不听得见:“我现在没有药,你要是还能坚持,就等我明天回来,要是坚持不了……”
她没说完,起身将男人挪到一棵树下,在夜色里辨了辩方向,朝王府的方向走去。
今日账今日结,她还没有过带着憋屈睡觉的经验!何况,她还得去取回救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