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天下谁人没苦衷?

丞相府。

花星楼从花仲的书房出来,就看见一向大咧咧的小妹蹲在房门口的台阶上,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花猫一样,垂着头惶恐不安。

听见花星楼出来的脚步声和关门声,花琳琅抬头看了他一眼,站起身问:“爹怎么说?”

花星楼微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怎么又这么问?我入宫前就跟爹说好了,他不是已经答应了么?方才不过是再商量一下细节罢了。”

花琳琅嘟囔:“我怕他反悔,毕竟咱爹胆子那么小。”

刚走出书房的花仲:“……”

花星楼回头看了眼尴尬的老父亲,笑了笑对花琳琅道:“放心吧,这回咱爹没怂。”

花仲走过来,对女儿保证道:“就是!丫头你等着吧,你明日我……”

“哼!”

不等他说完,花琳琅就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你不用说那么多,反正你只要记得,这次你要是不站在正义和公道这一边,就换我离家出走!”

花仲微愣,他还以为女儿会说让他站崇萤和萧烬,却不想她却说的是“正义和公道”。

一时间花仲忽然觉得,其实他的这一双儿女并非看起来那么傻白甜。

他们的坚持和胡闹,并不全是为了那些幼稚的情义,而是因为他们有自己的坚持,自己的理念。

看着女儿稚嫩却坚定的神情,花仲沉默片刻,第一次询问她真正的意思:“琳琅,你跟爹说实话,你想要爹做这件事,是为了崇萤还是别的?”

花琳琅皱眉:“自然是为了萤儿,但更重要的是为了公道,我不希望我爹是一个包庇罪恶的奸臣,您身居高位,明明该为百姓谋福祉,为何总是为了元轩帝和国师的喜好,为了那些权利和利益,而出卖自己的良心呢?”

“姐姐说她有不得以的苦衷,爹爹您也说您有苦衷,可天下谁人没苦衷?如果为了花家一家,而辜负了信任您的百姓,那么就算女儿可以一生荣华富贵,女儿也会日日活在愧疚中郁郁终生的。”

“我很讨厌棠鹿雪,可是棠家那些死去的人是无辜的啊,我也很讨厌萧烬,可是他七年前保家卫国何罪之有?他成残废难道就是活该吗?他被设计成婚弑君失去一切,就该认命吗?爹爹,这对吗?”

这对吗?

花琳琅的话问住了花仲,他僵在那里,想要辩解,却又无从说。

第一次,他在说话上败给了那个总被他和大女儿认为是蠢笨的小女儿。

花琳琅眼含泪水,一字一句坚定道:“爹,我不要荣华富贵,只求爹爹做个无愧百姓的好官,如果有一日我们花家因为做好官而惹了圣怒,那女儿绝不偷生,女儿跟您一起死。”

“胡说什么!”

听她说什么死不死的,花仲斥了她一句道:“小小年纪整天不知道忌讳。”

花星楼摸摸妹妹的头发,也跟父亲表态:“父亲,我要说的话之前已经同您说完了,我和小妹一样的想法,您若是答应,那我和小妹会永远和花家同生共死,若父亲和长姐为难,那我和小妹可以离开花家。”

“住口!”

花仲没好气瞪了眼儿子:“一个个说什么呢?你们是我花仲的儿女,想跑哪儿去?跑哪儿有待在花家舒服?”

“不都已经答应了吗?明天等消息就行了。”

说完哼了声,瞪了两人一眼转身离开。

怕再说下去会被这俩气死,也怕自己一个冲动被他俩传染了鸡血。

哎,他花仲这种性子,怎么儿子跟女儿一个个跟白纸似的呢?

真是……除了依他们,还能怎么办呢!

等花仲走远,花琳琅急忙看向花星楼:“哥哥,萤儿说的事……”

“放心,你在家待好了,我出去一趟,不会给人发现的。”花星楼叮嘱道。

花琳琅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那三脚猫的身手只会帮倒忙,所以乖乖待在家等消息。

等花星楼离开,花琳琅回了房间,关上门在梳妆台前坐下,她沉默片刻从抽屉里拿出兰檀写的那封信。

那个人,现在还好吗?

街道上,花星楼穿着夜行衣穿梭在各清流大臣家的附近,悄无声息的将药粉撒出去,再安静离开。

这药粉还是崇萤给他的,能唤醒人心底的恐惧和渴望。

比如元轩帝,就梦见了他残害过的大臣和皇亲。

比如棠皇后,就梦见了棠海和棠家旧人。

而这一夜,因为刚看过那本证据册,唤醒了他们最深处的记忆,于是几乎所有的臣子,都梦见了七年前的惨案……

——

夜渐深,客栈里也逐渐安静下来。

百雀打来水道:“小姐您累坏了,今天补觉也没补好,快泡泡脚,再安安心心睡一觉,明日就好了。”

崇萤笑着正要点头,忽然耳尖微动,看了眼窗口,对百雀道:“看来泡不了了,你收起来吧。”

“啊?为什么?”

百雀还疑惑着,忽然窗户被人敲了两下,吓了她一跳:“谁?”

窗外一道暗影停留在那里,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崇小姐,我是萧癸,请问我能见您一面吗?”

萧癸?

百雀惊讶地看着崇萤。

他不早就离开了吗?

怎么这会儿出现了?

崇萤却没多意外,朝百雀使了个眼色让她将那盆水收起来,冷声道:“进来吧。”

“多谢崇小姐,萧癸放肆了。”

萧癸郑重道谢,然后打开窗户,从外面跳了进来。

见到他的那一刹那,百雀惊呼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萧癸看她一眼,没说话。

要说眼前的萧癸和以前在容貌上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一身的气质却完全不一样了。

以前那个萧癸会和他们打闹,会开玩笑会话唠,但眼前的萧癸目光里只有凝重的杀气。

他穿着黑衣看不出血迹,但空气中飘荡的血腥味无疑告诉她们,他受伤了。

萧癸一进门就朝崇萤跪了下去,声音沙哑道:“求崇小姐立刻离开这里。”

“嗯?”

崇萤挑眉:“你大半夜跑过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是。”

萧癸重重点头,拿出那封萧烬写的信递给崇萤:“这是主子的意思,也是……他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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