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定海神针木
背是背不动的,贾琼贾雨农轱辘着一根木桩子,自宫中往外走,正好遇上了进来求官的礼部阁老。
“有功?”尚书一见贾琼无事,还轱辘着一根木桩,不禁好笑,但也对贾琼另眼相看了起来。
他要是没事,顺天府便是有事了。
“见过阁老大人,圣上发了火,让我回家思过去,正好与您告个假。”
阁老呵呵一笑:“发火好,不发火,有些人蹬鼻子上脸,真当顺天府是自己的呢。准假,过了年后再来坐班吧。诶,不许出京啊,闭门思过知不知道。”
朝堂中打了一辈子滚的礼部尚书,提点着贾琼,虽然没问赵方的事,贾琼也没说,但他心里已然知道了答案,礼部将顺天府收入了囊中!
最起码,在赵方翅膀未硬之前,他这个礼部尚书将是赵方最大的靠山,看来,自己还不用着急致仕,再干个十年也行。
贾琼还要轱辘着木桩走,尚书拉住他,毫不见外的拍了他后背一下:“不成个样,等着,我给你找几个人来帮着抬。”
连面君都顾不得,迈开大步出宫门,见外面看热闹的人群依旧没散,一叉腰,气沉丹田吼了起来:“都散了,回去坐班!赵方,你找几个人,送贾给事回家思过!”
轰的一下,六部炸了窝,都是老聊斋,什么狐狸没见过,贾琼这个思过意味着什么,人尽皆知。
人群中的顺天府尹摇摇欲坠,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小小的给事中,真把自己给撸下来了?
赵方血往上涌,拿手一划拉几个自己得用之人:“跟我走!”
那几位眼前一亮,跟着赵方奔了顺天府,额~~~说的早了些,是先奔宫前。
尚书带着他们又返回宫中,贾琼已经费劲的拖着木桩快到了午门。
嘱咐了几句后,尚书去见圣驾,赵方等人托举着木桩轻轻放在了贾琼的肩头,根本不需他使力。
那可是顺天府呀!
掌京畿之刑名钱谷,奉天子祭农耕猎,监临乡试,这回可以名正言顺连会试也监了,下设府尹一、府丞一、治中一、通判六、推官一并一位儒学博士,更直辖宛平、大兴两县。
在整个北直隶地面上,直隶总督管的了的,顺天府也管;直隶总督管不了的,顺天府还管。
皇权特许,便宜行事。
这就是...顺天府。
别的不说,光是上述那一堆的四五六七品实权官,就够抬木桩这些人分的了,哪怕是一个县呢,也比窝在礼部里当碎催强。
不是人人都如贾琼这般,但也争不得,他是一刀一枪杀出来的五品,但凡他那时要是个能袭爵的架子,他都能封侯,给个给事中,算是亏的了。
但他们根本不知道,给事中不过是个障眼法,真正厉害的还是紫微阁。
前面说的皇权特许,便宜行事,就是指的紫微阁。
这伙人一出宫门,好家伙,除了礼部外,其余五部,连刑部、大理寺的侍郎们也来凑热闹,纷纷询问贾琼,礼部待着憋屈的话,可来我部,阁老们都说了,单间配侍从,照比侍郎待遇。
钱侍郎好容易才挤了进来,连忙护住了贾琼:“各位,各位!两年后再说,再说。这两年,贾给事哪也不去。”
贾雨村哈了一声:“两年中可还有我兵部一年。贤弟这是受了圣上的罚么?愚兄好是羡慕啊,来呀,还不给贾大人抬着。”
兵部有兵丁,过来替下了礼部的官,贾琼肩上担着木桩,不住的拱手作揖:“谢谢大人们的美意,无以为报,无以为报。正午去我家里,请各位大人们给下官好好讲讲规矩,这也是圣上的意思,犯了规矩让我思过。”
花花轿子人人抬,都应了下来,六部三司各出两位说的上话的主儿,牵马坐轿跟在贾琼身后,招摇过市。所到之处,凡有顺天府衙役者,无不给开街引路。
至于原顺天府尹,呵呵,他老人家贵姓啊。
哦,不姓贵啊。
姓什么不吃饭,不要紧的。
跟红顶白乃是惯例,而且,这次贾琼告下台了顺天府尹,也让六部文官们嗅到一丝味道,王权不在,皇权为尊。
有意思了,甭管你是亲王还是异姓王,都不好使了,慢慢让位给我们这些文官吧,治理天下还得靠我们。
也正是都嗅到了这丝味道,才对贾琼奉若上宾的。
倒不是真看出来了贾琼的身份,而是贾琼乃站在风口之人。
他一脚踩在了风口上,任是谁,也暂时招惹不了他。
忠顺亲王便是如此,收到了消息后,不仅不恼,还开怀大笑:“换吧,换来换去还是本王的人!去位长使给给事中贺喜去。他不是藏起来了蒋玉菡么,告诉他,大大方方的别总躲着不见本王,有什么话,让蒋玉菡回来告诉我。”
长使奉命而动,除了南安家以外,另外三王家也都各派长使,这姓贾的给事不能落进别人的手,一定要他承继贾家的光荣传统,继续站在三王身侧。
浩浩汤汤来到了宁荣街,嚯,街上好热闹啊,人来人往不说,还往外搭着家具和瓷器,这是谁家搬家呢?
贾琼还有心逗闷子:“是不是荣国府分家?存周叔他家被赶了出来?”
咦?
贾琼忽然一愣,搬家的人见了一群骑马坐轿的官们簇拥着贾琼,也是一愣。
“这抬椅子看着好生面熟啊?”
搬着椅子的三个小厮手一松,椅子落了地,噗通给跪下了。
正在诧异时,自新府里挤出来单大良,几步抢过来跪下哭诉:“老爷!老爷!荣国府来抄咱们家了!”
贾琼茫然四顾,谁?抄谁家?
随着单大良这一声喊,新府里面呼啦啦挤出来好几位,薛蟠拎着马鞭,柳湘莲扛着宝剑,蒋玉菡拿着蜡白杆,连做客在此的粤海军主簿刘易和都拿着一把扇子。
“伱们这是怎么了?”贾琼还未明白过来。
“六哥!贾家欺人太甚!他们趁您不在家,说是您被下了大牢,便来抄家!”
柳湘莲见机的快,几句话便说清了事。
“抄我?”贾琼一把抢过来木桩:“姓贾的,我跟你们拼了!”
小厮们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往荣国府跑,后面跟着的贾琼轮着木桩追。
赵方一捅咕工部看傻了眼的侍郎:“大人,存周兄是你们的工部的吧。啧啧啧,唉~~~。”
他这一叹气,工部侍郎掏出笏板追了过去:“贾存周!贾存周!汝被革职了!”
好一阵的鸡飞狗跳过后,工部侍郎堵着荣喜堂的门骂贾政,你还做不做个人,不做也别拉着工部进坑。
你得罪谁不好,你偏得罪贾琼,你知不知道上一个得罪他的人是谁?
顺天府尹今何在,金水桥边跪君恩。
他还能跪在金水桥边,你去哪跪?
贾政后悔莫及,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着急下手,老太太吔,您老坑苦了儿子喽!
话往回说,正当贾琼在御书房内退折子时,贾母不愿再等了,都坐了囚车的人,可还有能回来的?
抄!
怪只怪,赖家宅子风水不好,没几年光景,抄了两回。
“后院的不动,别惊着玉儿她们,只抄库房和前院、正堂。”
王夫人带队,荣国府小厮全员出动,摘了谢客的牌子,冲开了门禁闯了进去。
先奔的后院,老太太不是说了吗,别惊着姑娘们就好。
没料到,邢夫人坐在后院门前赏花看景。
妯娌二人相见,邢夫人命人给弟妹搬过一抬椅子来,一起看看这留得残荷听雨声的败景。
院里面的迎春面色发白,探春不住的劝她,而惜春却和黛玉下棋,宝钗则坐在一旁算账。
“你们不去瞧瞧去?”王熙凤忍不住的发问。
薛、林自然知道贾琼是苦肉计,但不说破,再者,与王夫人说的再多,也于事无补,还不如先让她痛快痛快。
“急什么,天又塌不下来。二嫂子坐不住就躺着去,你肚子里的比你重要。”黛玉一边说着一边吃惜春的子。
惜春摇摇头,她是下不过嫂子的,逐请二姐姐来帮忙。
黛玉正好有话对二姐姐说:“你总说福祸自有因果,常人争不得。今日你瞧瞧,夫人一人能当百万的兵,可还有往日的退缩忍让。”
“可老太太...”迎春心里怕极了贾母。
黛玉不语了,宝钗哼了一声:“多行不义必自毙,真以为一手能遮天呢。晴雯,你去伺候倒水,打扮漂亮些,有人不是嫌弃妖娆吗,你六爷就喜欢你的妖娆。”
晴雯应了一声,照照镜子,怎么俏怎么来,气死那个黄脸婆去。
雪雁、紫鹃把自己头上、身上的首饰给晴雯都带上,喊来芳官和龄官也拾掇了一下,跟着晴雯姐姐一起去。
晴雯出了门,便偷偷从怀中摸出一瓶香水来,往空中一喷,拉着二官往里面转了几圈,美滋滋香喷喷的去伺候人。
抄六爷的家?想多了您,等着瞧,这回不搬空了夫人您的小库房,六爷他敢改了姓。
前院,薛蟠是赶回来的,如今他可是最受国子监师兄们喜爱的师弟,没有之一。
谁家的姑娘红,他请谁来吟诗作对,每请必至,从不敢说不来。
仆从来报信,他逃课窜了过来,一进门便开打,柳湘莲那里好歹还压着火,他是不管不顾。
可架不住荣国府的小厮多,一拥而上,抱住了这位呆霸王,剩余之人继续的搬。
直到外面有了动静后,他才挣脱了出来出去看。
如此,话再说回来,贾琼在自己的正堂内与各位大人们是相谈甚欢,刚才砸荣国府大门的那个是贾雨农,关他贾琼何事?
新府的丫鬟们齐上阵,穿花蝴蝶一般络绎不绝的上茶果,引得诸位大人们心情舒畅,连贾赦也乐在其中,谁都不提方才的事。
没砸了门匾和荣喜堂就行,说明贾琼还是心里有准,不是蛮干的愣头青。
后院的王夫人面色铁青,想走又不敢走,邢夫人笑吟吟的接过迎春奉的茶问她:“可想明白了?我没那么大本事,但也不惹祸。护住你平安,也让你死去的娘心安。”
迎春点点头:“以后全凭母亲做主。”
邢夫人饮了茶,放下茶碗:“弟妹啊,回去吧,咱们还得给老太太回一声呢。”
王夫人失魂落魄站起身,跟在邢夫人身后自后门出了新府。
王熙凤哎呀呀的出来:“亲妹子,你总算开了窍,认个娘不亏,瞧瞧咱们夫人,啥也不用说,就往这一坐,胜过千言万语。这叫个啥来着?”
迎春浅笑:“居其位者身正。嫂子,劳烦您送来厨娘几位吧,这里今日要忙不开了。”
王熙凤哈哈娇笑:“你也会动心眼了是不?好!就让夫人的陪房,秦显家的来。”
柳嫂子累得已经撑不住了,秦显家的一进来,再也顾不得往日的龌龊,喊了好嫂子快帮我。
司棋跟着秦显家的后脚进厨房:“你们老姐妹可别闹生分,往后柳嫂子管内院,秦嫂子管外院,一总报给我就行,实报实销,绝不拖欠。”
后宅平,外院宁。
薛、林二位的一番小手腕试下来,羡慕坏了贾探春。
她也想一展身手,可叹无自己的用武之地!
说起用武来,正堂内的贾琼可是有话要讲,难得各位大人们赏个脸,还聚的齐整,与贾雨村密谋了几句后,说起了一件武事。
“那位不热总督,是法兰西派在南洋的封疆大吏。一应的事体,他有全权。故此,此番趁他来经商,下官想着,不如请他参拜吾皇见一面。也好定下买火枪的事。”
贾雨村起身而曰:“买只是一时的,某与给事郎商议了几回,还得咱们自己造才行。正好,今儿人都齐,造火枪之事,涉及兵、户、工、礼四家,咱们借给事郎的一杯酒,商议一个法子出来。”
点了名的各部交头接耳,火枪火炮本朝不是没有,但也怪,总也不如洋人的好用,实不知问题出在了哪?
贾琼看看意思都有了,一语捅破了关键:“在于钢件!百炼成钢都未必能用,此事,没有国子监的襄助,难成。”
“有这么难?”
“您老兄有所不知,钢件太脆,一开火,炸了膛;钢件太软,没开几枪,枪管用不得了。所以这炼钢便是火器好用与否的关键。”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问题出在这儿!
正议论时,单大良来报:“邻居贾家二老爷赔罪来了。”
贾琼一摆手:“些许误会,不值一提,将咱家搬出去的东西,再给搬回来就好。”
贾赦一口酒呛住了自己,掏手帕子捂住嘴咳个不停。
搬吧,搬空了老二家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