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一、家国有别必生二心

第171章 家国有别必生二心

有叫错的人,没叫错的名。

韩奇果然是个奇人。

他是带着妻子韩田氏一起来的宁国府,这在眼下来看,是惊世骇俗的举动。

毕竟是王爷叫你来的亲王府,你怎地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把内眷也给带来了呢?看似是公私不分,甚无礼数。

这还不算什么呢。

来了宁国府后,韩奇倒是问一句答一句,不问不说,而韩田氏却客客气气的连问起来李穹,把一个亲王给问糊涂了。

你俩这是换了身份了吧,到底是谁在当家?

抱琴看出李穹的窘境,赶紧遣人回去大观园报信,总得来一位王后替王爷解解困境不是,她虽然身份是够了,但还不够显得庄重。

黛玉不去,有着身子呢,见客不雅,她也懒得动。

宝钗也不去,她手里的事甚多,没工夫去见什么奇人奇事。

妙玉连眼皮都奉欠撩一下,她根本不见客的。

抱琴为了难,只好去请侧妃宝琴。

宝琴正与惜春玩耍着孩子们呢,作为十二钗中最小的一位,巧姐,已经六岁了,无语的看着两位姑姑逗着自己弟弟和宝钗姨姨的弟弟。

邢夫人教给王熙凤的法子,孩子就得给黛玉她们带着长大才行,咱们婆媳俩加一块能认得几个字,读过几本书,守着那园子里的谁,都比咱俩能教孩子。

尤其是将要临盆的迎春,告诉韩家,别想着来接,就在娘家生、娘家养了,有好处!

韩家也是听话,更是对李家放心,连皇后都住进李家去了,好处不明摆着吗。

“我去见客?”宝琴好一阵的诧异:“她们都不去?”

雪雁撇撇嘴:“那几位谁能请的动?溜了我好一大圈的腿,就没一个能替六爷待客的。琴姑娘,您要是再不去的话,六爷那儿可就坐蜡了。”

“谁还敢给他难堪?”惜春自王熙凤儿子身上把王世子给抱起来,这小子总欺负那个弟弟,一言不合就动手,哪学来的坏毛病。

雪雁就把韩田氏的过往略说了说,宝琴和惜春眼神一亮:“她有一手好针线?”

“是啊,当年名动京城呢。”

“去找晴雯来。”惜春有了主意:“我们三个去会会这位夫人。”

“去这么多人?”

惜春放下孩子让入画给她换衣服,与雪雁一努嘴:“不能和伱说,你要是知道了,林姐姐那里也得知道,那我们可赚不着钱了啊。”

雪雁不懂她们的心思,但只要有人肯去陪女客就好,亲王府不能没规矩不是。

出了藕香榭去找晴雯,晴雯则在织厂里看着女工做活,她有一手的好针线,正在琢磨着如何用织机在布上勾出来。

见雪雁来找,问清楚怎么回事,也是两眼放光,要是能招揽一位刺绣大家的话,陪客也行的。

这间纺厂是探春、惜春、宝琴还有她的,宝钗在薛家老宅的那个更大,用的都是新罗和扶桑女,没日没夜的不停工,赚了个盆满钵满。

她们这个开在大观园内的不行,用的是贾家的女眷,不好使唤的那么累,自然争竞不过宝钗,但她们也有主意,宝钗那里只是素布,她们想着织出花布来。

拾掇了自己一下,照了照镜子,褪去了青涩添了妩媚,得意的一笑,换了身常服去藕香榭。

三女联袂坐车去了宁国府,抱琴见了大喜,连声催促赶紧着上菜吧。

三女在偏房单独请韩田氏坐席,宝琴和晴雯都是爽快的性子,惜春又不端架子,没几句话便混熟在了一起,韩田氏也有心结交,抱琴微微笑着送过去了酒水,无酒不成席呀。

正堂屋里,李穹主位,贾赦、贾琏父子作陪,也是三杯酒下了肚,韩奇才长叹一声。

端起一杯酒来敬李穹:“王爷,在下给您先赔个不是,先前我家夫人多有叨扰,我这里代妻赔礼。”

偏李穹比他还奇,根本不在乎女客多言的事,有这么位会说话的娘子,他也打听了不少八卦。

“这叫什么话,尊夫人快人快语,甚得吾心。也不怕你笑话,当初我在贾家时,做的事比你们夫妇还令人称奇呢,我怎么会怪她。

韩公子,你我相交也不必尊什么身份,只以兄弟相称便好。既然兄之岳丈保举了韩兄,有什么本事,尽管的亮出来与小弟一观,满天下不敢说,但在这京城里,敢用你还能善用你的,只有兄弟我了。”

韩奇三十来岁的年纪,沉寂了就有十二年,这十二年间他是如何过的不说,但全无颓败颜色,便说明此人是深有城府的。

唤做一般的人,得罪了当今而无人敢用,仕途无望家业不兴的情形下,好一点的放浪形骸去了,差点心性的还不整日里哀声叹气醉酒度日。

但这韩奇,自进了宁国府见了李穹后,话虽不多,但句句都能说在实处,而且言语间不卑不亢,全无谄媚欲求,这便难得了。

二人碰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韩奇把就被一放,冲李穹一拱手:“蒙王爷看重,在下也不矫情,斗胆自承一声韩兄了。王爷,在下不想出仕啊!”

贾琏赶紧的劝:“韩兄,这是难得的机会,你还真想做一辈子的赘婿不成?老锦乡侯几辈子的荣耀,真要这么一旦休?”

他俩年岁相仿,早也是相识,那时节一个靠着岳丈家养着,一个靠着二叔家过活,还真有过同病相怜。

韩奇苦涩的说道:“琏兄,我便是立下天大的功劳,那位便能容了我吗?”

贾赦先摇了摇头:“肯定是不能。”

李穹不表态,但心内也是一清二楚,那位田夫人要是进了宫,必定是妃嫔,韩奇等于是给圣上戴了一顶帽,没杀了他已经有人求情的结果。

“赦老说的不错,那位肯定不能容我在朝,岳丈与内子不愿见我蒙尘,故此求到了王爷门下。但我若在王爷的帮助下出了仕,那岂不是害了王爷在圣上那里的圣眷?”

韩奇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双手端起来敬李穹:“您能请我过府一见,已经是十几年来第一人也,韩奇无以为报,唯杯中酒尔。”

“慢着!”

李穹止住了他:“我问你个事,答完了再饮也不迟。”

“王爷您请讲。”

“若准葛尔丹真的兵临城下了,我是出城应战,还是据城防守?”

这句话里面透着玄机,李穹要考考韩奇对时局的把握。

出城必要拿到兵权,而不管是远在长安的正元帝,还是留在京城的文武,都不愿李穹执掌兵权镇守京师,那是天家的一大忌。

名不正言不顺,李穹要是染指京师的兵权,别人只会想一件事,这王爷迟早要反,现在已经觊觎京师了。

可要是不拿兵权,一味的被动防守,战事当中,攻是大于守的,主动权全在了敌人手中,这仗先输了一半去。

韩奇略一沉吟,忽然朗声笑了起来:“京城分内外两城,内九外七还有水闸两处。我若是王爷,便在水道上做文章,既不扰京师的防御,又能反客为主,水道可是在城外呀,难道说王爷防守漕运水道也不成么?”

“兵卒何处来?”

韩奇略显诧异:“素闻王爷用兵乃是奇才,如今的京城防御使刑大人,不就是王爷府上的人么,出了大营的兵卒不可调动外,其余者皆是您的兵啊。”

是个通透的人才,李穹早先布局邢忠争调各府的家丁,便是为了这一天,原以为无人能看的明白呢,不想面前就有一个给当面的捅开的人。

倒是个好事,但得为我所用才行。

沉吟良久后,李穹有了主意。

韩奇不想给正元帝效力,自己何必再去求皇后开恩。

但留在自己府中,正元帝那个小心眼的肯定要给自己小鞋穿。

那就给他找一个让正元帝无可奈何的人家去。

满天下符合这个要求的人真是不多,既能让正元帝无可奈何,又能为李穹所用而毫不会忌惮的人家,只剩一个了。

义忠王爷,李穹的老丈人之一。

“义忠郡王府还短一个长使,兄若不弃,便去那里任职好了,早晚来我府上听用。”

韩奇一愣:“老亲王的府上?可会对老亲王不利?”

贾赦嘿嘿笑道:“老亲王的府中,如今是空无一人,怹老人家是一个都不要,就为了撇干净干系。但我们王爷就不同了,他与老亲王的关系,如你与老田一样,谁还能说些什么。”

“还有这事?”韩奇惊异万分:“我怎地从未听人说起过呢。”

贾琏与他一碰杯:“天家的事,你还是少打听吧,痛快的听差办事才是要紧。王爷,那这个漕运的千户...”

“换个人选吧,韩兄之才,做千户委屈了。我想着调柳湘莲回来兼任,没有自己人可不行呐。”

韩奇是不懂就问:“可是那位票戏的游侠柳湘莲?我与他也是兄弟相称呢,只是多年不见矣。”

可不是见不着了,柳湘莲跟在李穹身边后,那才是如鱼得水。

如今在天津卫驻守,他可得看住了李穹的后路,刘一手去了扶桑后,剩下一半的战舰,都在他的手中指挥,早就是个将军了。

这边刚走完韩奇出仕的公文,那边柳湘莲已经到了京城。

随他来的还有十几艘可在内河行走的小福船,二话不说先收编了两道闸门的漕兵,然后将营寨扎在了通州码头。

他的到来,使李穹更加的放心,兼任千户只是权宜之计,光是柳湘莲自己带来的兵士就有三千众,全都是海里来浪里去的好手,区区一个运河,他们根本不当回事。

韩奇与妻子在家私下商议时,多有感慨,怎地早没遇见这位亲王呢,敢娶义忠老亲王女儿的人,比自己偷一个未参选的秀女可遭圣上的记恨,偏他还能称王。

韩田氏却感叹李穹的艳福:“你是没见王爷那几位妃嫔,品貌自不用说了,都是一等一的人才。

就说那副水晶的心肝,万人中都难挑出一个来,却全都聚在了王爷身边。唉~~~拿织机绣花,整匹花布绣出来,天下的妇人们,还不得抢疯了么。”

两口子正感叹人间自有奇才出时,老门子慌不迭的进来禀报。

“回姑爷、小姐,门外有郡王府的人求见,说是奉了郡主之命,给长使送些家用来。”

韩田氏哏哏发笑:“得!我得替夫君你去谢恩呢。”

“你知道是谁?”

“听薛侧妃说起过,是朱右后,老亲王的女儿。”

韩奇啧啧称奇,自己还能攀上这个关系,可见李穹给自己安排的长使,确实是费了一番的心思。

自然是如此呀。

欲收人心,必要解其困顿。

没人敢用是没找对人,你看妙玉敢不敢用,她一听说了韩奇的故事,当先喊了声好。

“钟情而不伤情,是个通了的人,我家用着正合适,我得替我父赏一赏他。”

“不用去禀报一声皇后么?她在咱家住着呢,这等的事,还是莫要瞒她的好。”

黛玉提醒着妙玉。

宝钗不置可否,却问宝琴和惜春:“整布上真的能织机绣花?”

宝琴装听不见,惜春大大方方的认了下来:“那田娘子不愧是京师第一绣,与她略说了说织机的运作,她便想了几个法子,我们试了一试,确实管用。还等着她能来一趟,好好看看呢。”

妙玉来了精神:“我出一万钱,买你们的股子可好?”

黛玉拍了她一把:“少乱花钱,府里的所有产出,我这里都有份,你要买,不如买我的,留下些给她们用吧。”

宝钗伸出两根指头:“我出两万,参股后花布只卖给我。”

惜春自然不干:“宝姐姐好会算账,素布你家卖着,我们已经插不得手了,好容易想出来的绣布,你还想要自己卖,天下哪有这个理?”

“你们不给我,我便去请那位田娘子去我的织厂看看去。”

妙玉呵了一声:“她夫君我家的长使,那她自然也是我的人,我不许她去。”

顷刻间又吵闹了起来,李穹避之不及,又被夹在其中要他做个评判。

“都对,你们都对!错的是我,我改去!”

“你改什么?”

“我改良织机去,绣花很麻烦的,我给你们改成印花。”

众女大喜,又和气融融了,剩下李穹欲哭无泪,背着个手去了织厂,蹲在织机那里受苦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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