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七王会京师之一
贾母戴着一个玳瑁的眼镜,拿的好远看一张信纸,王熙凤与好久不见的李纨在逗王熙凤的小儿子。
这是荣国府的贾母院,再过十天,便是贾母的整寿。
其实是七十八岁,老人过寿都是要提早一年甚至二年,据说是要骗过阎王爷,一查阳寿对不上数,便不收了。
她这么早的过寿,是有原因的。
太上皇今年也过寿,要摆一个百寿宴,凡过了八十的人,不论品级,都在邀请之列,凑齐一百个寿星,寓意自然是好的,贾母是想凑凑这个热闹。
她手中的信是黛玉写给她的,写自三个月前,今儿才到了她的手中。
信里面给出了黛玉将要到京城的日期,便是这几日了。
贾母放下了信,悠悠叹了口气:“一转眼就快两年没见着玉儿了,也不知道她在那边过的好不好。”
王熙凤哟了一声:“中宫王后还有过的不好的?那我跟妹妹换换去,我能吃得那苦。”
三年未回京的李纨捏了一把王熙凤的脸蛋:“我瞅瞅你这是有多厚,让琏兄弟听见了,又得拎着宝剑来追你。”
“他敢!”王熙凤抢过儿子来抱着:“有本事,他往这个身上砍。”
屋里的丫鬟们都笑了起来,贾母也拿这个凤丫头没了法子,笑骂她几声不配做娘,转而问她园子里收拾的怎么样了,这次她们姐妹们都要回来,还是住进园子里的好。
王熙凤一一说来她准备过的事,末了倒是说起贾兰来:“兰小子倒是要另住的。”
贾兰都十三了,自然不能再住进大观园里。
李纨抿嘴说道:“他回去住国子监,正好也是借老祖宗的寿,这次的秋闱,先生倒是说他可以下场一试的。”
贾母点了点头:“兰小子得了他外祖的济,功课上必是错不了,你也快熬出头了,等着封一个诰命吧。”
李纨连声的谦让,她此次陪父亲一同进京,一来是父亲被邀赴百寿宴,二来则是儿子要秋闱。
贾母这里不过是凑巧赶上的,她作为贾母的孙媳妇儿,该有的孝道不能短了,否则将对儿子日后的前途不利。
又玩笑了一阵,回来给贾母拜寿的贾政在门外等着通传,王熙凤和李纨避回了内室,二人躲在碧纱橱里说起了悄悄话。
“各番邦属国国主都要进京拜寿,伱说朝堂上还闹不闹了?”
王熙凤问的还是中书与皇上之间的纠葛,太上皇此次摆寿宴,也有缓和一下对立局势的用意。
李纨小声说道:“若不是太上皇用寿宴的名义回京,当今还拧着不肯回来呢,这次不过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吧。”
“我总听外面说东林东林的,嫂子,啥是东林?”
李纨冲王熙凤嘘了一声:“可不敢乱讲,东林是天启、崇祯两位先帝时的朝堂一党,他们能封住皇命不出皇城,最后是被阉党破了局。杀的是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以至于崇祯先帝想要力挽狂澜时,朝臣宁肯降敌也不愿出手相帮。”
王熙凤一个激灵:“这么吓人的?我只念阿弥陀佛吧,这等的日子可千万莫在有了,你这几年不在京城,可不知道贾...那位。”
冲李纨眨眨眼,李纨点头表示会意,贾琼的事在荣国府是个不大不小的禁忌,贾母不太乐意听。
“那位还在咱家时,京城内外杀了两回大仗,吓得我哟,险险没留住孩子。”
李纨却感叹:“他虽然是有意欺骗,但最终还是给了姑娘们名分,要是不给名分的话,但凭他在贾家厮混那么两年,哪个的名声也保不住喽。”
王熙凤倒是嘻嘻发笑:“我就想知道,薛、林在一块,还会不会成天的斗,咱们家的三姑娘和四姑娘嫁过去后,更热闹的了。”
据黛玉信中说道,她此次前来京城,也是代夫君李穹当面与贾府提亲,迎娶三姑娘与四姑娘。
名正则言顺,婚姻大事岂可儿戏,没有三媒六证的跟着跑了,算奔,好说不好听,舌根子底下能压死人。
李纨也笑:“也是她们有缘,姊妹们自小长起来,本就十分的熟稔,又同嫁一夫,该说是他有福了。”
若李穹身在此间,能呸这两个熟妇一脸,一夫一妻制才是最好的,我造了多大孽要娶这么多?
别人家的后宫或许都是争宠,被争的那个自然很是享受了。
他的后宫呢?
薛、林互斗不算新鲜事,她俩合起来欺负人便是过分了。
搞得妙玉与抱琴一伙,探春与可卿勾搭,宝琴与惜春边上吃瓜,雪雁又压不住晴雯,天天这么的闹,最后都是李穹的错,谁让他欺瞒众女在前,又娶她们在后呢。
就在两个妯娌拿她们的事做谈资时,林黛玉又发了坏,说探春做的钱币计数不准,要她再去算来。
探春嘴里咬着笔杆,心情随着波涛起伏,她真心不会算进制,急的头发一缕一缕的掉,还是分不清换算方式。
不是没求过诸女,可惜,除了薛宝钗外,没一个能说的清。
而薛宝钗还偏不和她说,反而说什么当年治理大观园时的事,那时的探春多聪敏呀,多风光呀,多会找她的麻烦呀,递给她一本算学的书,还拿眼神撩拨着贾探春。
贾探春是有气性的人,哪受得了这个,我学就我学,等着我学会了的,看你们什么嘴脸对我。
薛、林用的是激将法,别看王国朝政事都交给了首相官僚,但银行和铸币权,她俩苦劝李穹不可交出去,为此还不得不鸳鸯织就欲双飞。
李穹自然也不糊涂,自古兵权与财权不可赋予他人之手,他又不是圣人,也不是昏君,怎么可能交出这两样呢,不过是拿捏薛林一把是了。
惜春终是不忍三姐如此的受罪,“气势冲冲”的去掀六哥被窝,恨得薛宝琴牙根痒痒,你就不能换个时候来,还非得是我服侍他的时候来?
李穹无奈只好舍了宝琴去教探春,惜春才俏脸红透着与宝琴认错:“我也不好挑别人在的时候打扰的。”
宝琴一边穿着小衣,一边哼哼:“等你大婚时,能让你入了洞房算我输!就知道欺负我。”
惜春赶紧抱住了宝琴:“咱俩可是一起的,不好闹生分,否则可在她们的手心里没好日子。”
薛宝琴嫌弃的推开了她:“别人好不好的我不敢说,你肯定是最受宠的那个,你还会怕了她们。别怕,走,我们去闹我姐姐去。”
“怎么个闹法?”
“逗哭孩子就跑。”
惜春嗬嗬发笑,两个人悄悄出了船舱,蹑手蹑脚的去了宝钗的舱室,只有莺儿老实的躺着看护着刚过了百天的小世子。
宝钗呢?
被李穹给叫到探春舱室里挨训。
“她不会,你便该教教她,你瞅瞅,她都快做了姑子了,你可忍心?”
探春眼神一凝,瞪向李穹,你这是为我出气的话?我怎么听着是骂我秃呢。
薛宝钗风轻云淡的在纸上写下元角分三个字,毫不在意李穹的虚张声势。
“求学问便是如此的,你问问三丫头,她学写字时,比如今苦不苦?她那头发,都是那时候稀松的也不一定。你瞧瞧我,学了那么多,头发不是还好好的么。”
老夫老妻了,薛宝钗还会在意李穹的态度么,就欺负小的怎么了,你越心疼我越得意,你欺负我时你怎么不说了。
探春看着元角分三个字似悟非悟:“要怎么个进制法呢?”
“以一当十,逐次类推。”
探春哎呀了一声:“不用斤、两、厘的呀!哎呀,我真是糊涂了!”
一块银元能有多重,她总在一两银子换多少铜板里打转,算得出来才见了鬼。
宝钗扔下了笔:“你那好六哥要算计上国的银子,自然不能用他们的计数了。一块银元换十角,你看好了大中小,用一二五来印数,再用咱们的角换上国的铜板去,把它们当做分。”
探春恍然大悟:“十文钱才换咱们一角,百文是一块银元,那么一吊大钱也不过是十块银元,这等同了一两的银子。可实打实来说,咱们十块银元也没有一两的银足,这便赚了差价了!”
她话音一落,就听见哇的一声啼哭响起,李穹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不许去!”
薛宝钗喊住了他:“少不了是宝琴和惜春两个捣乱,哼哼,谁逗哭的谁哄,想让我睡不好,她俩等着孩子闹她们吧。”
莺儿敢怒不敢言的抱着孩子来找宝钗,宝钗接过孩子拿小指一点孩子的嘴角,果然转过头来去找。
宝钗亲了亲孩子的脸蛋,对莺儿说道:“是她俩吧?”
莺儿委屈的点点头:“说要看看孩子,我便让她们看,谁知她俩竟然弹孩子。”
李穹大怒,像话么,弹坏了怎么娶媳妇呢,放开我的孩子,冲我来!
宝钗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解开包被看了看孩子,还好是有分寸的,诚心就是好奇加捣乱。
解开衣襟让无奈嘬手指头的小家伙先吃饭,安南当地的奶妈她可不敢用,怕给孩子吃黑了肤色。
一边喂着一边对莺儿说:“等我喂饱了后,你给送她们船舱里,就说今晚她们看着孩子睡。再敢欺负我儿子,让她俩想想她们以后的孩子,可都是我们的弟弟或妹妹,挨哥哥的打,可不许心疼。”
莺儿重重的点点头,哄孩子睡觉哪那么容易呢,一晚上又是吃又是屙又是尿,能熬死个人。
孩子还小,宝钗不许李穹给取大名,只先世子、宝宝的混叫,说是要压压他的福气,否则孩子会长不大。
李穹虽然再为人父,但亲手养孩子却是头一遭,也不敢胡乱的出主意,只听宝钗的话便是。
探春挤在一旁看着孩子大口的吞咽,心中爱的不得了,也对宝钗的小锅惊叹。
宝钗则开始夺笋:“你还算好的,我只担心玉儿会饿坏了孩子。”
探春又羞又笑,她始终对李穹持之以礼,未让他逾越雷池半步,但有些事她已经听得明白,探出头去让李穹避开,有他在,自己想问的事可说不出口。
李穹只好先出去了,回了自己的舱中,看着一封封的公文信件犯愁,我本是一俗人,从未想过考公上岸,都穿越了还逍遥不了,那我回去打螺丝不好么,废这些心思多累。
可又不得不看,一大家子人拴在了一起,自己要是有个好歹的话,她们可怎么活。
耐住了性子看公文,偶尔随意批点几句,大都是知道了,甚好,不错等语,渐渐地只写一个字,阅。
这个字妙呀!
阅即是看过了的意思,但我不批注,谁也猜不到我想的是什么,虽然我什么也没想,只是犯懒,但不妨碍各级官吏们的联想和发挥。
越写越得意,还悟出了几分深意。
比如说,已阅。
多了一个字,意思便有不同,态度上也有了区别。
再写一个阅并转而下发。
你说我是同意了呢还是不同意。
正暗自得意可以操弄人心时,忽然嗯了一声,捡起一封自己已经写了阅字的公文,重头看了起来。
是薛家商队的一个消息,关外今年粮价大涨,欲调大宗粮食走海路运往关外贩卖,获利丰厚。
李穹挠挠头,又找出一份乌有道的信,写着的是今年关外丰收,宁府那一份是送去京城还是转运兰芳。
这就不对了吧。
丰收粮价还会大涨?
缺粮才会大涨!
既然是丰收,又怎会缺粮?
李穹推开一扇小窗,让海风吹了进来,他与其余几王的船队都停泊在了天津外海,并未着急的进京。
喊了一声金荣:“发号旗去问几位王爷一件事。”
“嗯...问问他们,今年关外各家的收成如何?”
金荣应了一声,打起了火把,朝着不远处的船队连连挥舞。
不一会儿,金荣回报:“各位王爷说,关外今年欠收。”
李穹冷冷一笑,又看了看乌有道的信,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乌有道,你这是寻死呢。
不知道正元帝许给了你什么,你竟敢欺瞒我。
看来,这趟京城之行,怕没那么简单了。
是想要一网打尽?
李穹一夜都在反复思量这件事,天快亮时才朦胧睡着。
刚要酣睡,怀里一暖,钻进来一个身子,使劲的拱拱他,还被她抓住了长处,只听见几声嘟囔。
“再也不带孩子睡觉了,尿了三次床,都没了被子盖。”
李穹眼都睁不开,任由宝琴在他怀中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