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知否知否绿肥红瘦

次日天明,赵主簿迷迷糊糊醒来,摸了摸压在身上的玉腿,满意的长舒一口气。

自己也有个贾家子弟的结拜兄弟了,主簿升郎中,指日可待!

又看一眼光头,心念一动,顺着锦被摸了进去,握住了一处柔软,捻动着唯有的“戒疤”,刚自哼哼两声,猛然间觉得不对。

这不是马场那间木屋吗,我怎地回来了此间?不该是在贾贤弟的家里吗?

还未缓过神来,门外砰砰敲了两声,赵主簿啊了一下,颤声问道:“谁?”

传来玉爱的声音:“大人,该起了,大帐那里敲了升帐鼓。”

“什么?几通了!”

“刚一通。”

唉哟!

赵主簿松了一口气,一通还好,要是三通鼓后,自己而不至,项上的人头不保。

赶紧起身欲穿衣,忽然咚咚咚咚又响了一轮鼓,赵主簿耐不住了惊讶,不顾衣衫不整,猛地拉开了房门向外看去,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样的急。

“啊?”

门外站着的除了玉爱,还有冯天寿等等众人,尤其是当中一位身穿蟒袍之人,最为显眼。

回头看看床上,脚一软,瘫坐在地。

冯天寿对身着蟒袍之人躬身施礼:“末将治军不严,请王爷责罚。”

“你领此军几日了?”

“三日。”

“乐善王兄倒是下手不慢,这人是谁家的?”

贾琼在人群最后,咕咚跪倒:“昨儿刚与小人结拜了兄弟,算是我家的。”

蟒袍自然是南安郡王,连头都没回,语调平平:“你又是谁家的?”

“宁国公之后。”

南安郡王疑惑的看向冯天寿。

冯天寿低声解释:“宁国府小宗的嫡子,他府上刚被去了爵,他又素来没个营生,求在贾政门生的门下,送来此处做个掌固。”

郡王这才转身看向贾琼,迟疑一下,走到了贾琼的面前:“老国公之后竟然落得如此窘迫,若没有这些为国征战的功臣,哪有今日的太平,真是寒了功臣之心呐。傻孩子,这是有人要害你呢,他怎么早也不晚也不,偏偏就在本王回来时与你结拜呢?”

贾琼疑惑的眼神看向了郡王,五旬左右的年纪,贵气逼人。

郡王指指已经被冯天寿堵住了嘴的赵主簿说道:“信不信,要不是本王来的早,过一会儿,就是你进了那屋里,等本王过来后,你想想,会是个什么结局?”

贾琼心底发寒,装作镇定问道:“进个屋也不会错了点将鼓,何罪之有?”

郡王一笑,不再问他,转身问一人:“卫若兰,汝是这里留守的千户,本王来问你,他是谁的人。”

“回王爷,赵主簿是忠顺王府长使举荐来的,末将见他还有几分才干,便送来冯将军帐下,哪知会是个如此不堪之人。”

卫若兰?

贾琼心中一动,抬头看了过去,好俊俏的少年将军,难怪史湘云与他结成了伉俪,眼下来看,似乎他是四王一派的人呐。

又一想,自己不也是四王一派的吗,莫失莫忘!

也怪不得他让史湘云守了寡,惜春还打算截你的胡呢小子。

“你认识他?”郡王冷不丁又问了贾琼一句。

“听我家宝兄弟说起过,京中四公子么,冯紫英、卫若兰、陈也俊还有我家的宝玉。”

“哈哈哈,这个本王倒也听说过,都是功勋之后,来日必有一番作为。倒是你,落得有些远了。”

贾琼心中服气,不愧是四王之一,城府没的说,话里话外全是套,方才试探自己知不知道房中的情况,要是自己顺嘴说一句屋内有倡优,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又挑拨自己的脾气,似在替自己委屈,实则还是试探自己是否忠于家族。

“强干弱枝,本是家族昌顺之道。小人能吃上这碗朝廷的饭,已经是看在了族中的面子上,能不能上进,是小人的事,与他人无关。”

郡王嗯了一声,转身离开:“走吧,该升帐了。屋内之人不过是讨口饭吃,要不是时局...算了,但凡能过得下去,谁会不顾廉耻呢。唉~~~百姓苦哇!”

贾琼不顾旁人冷眼,再拜曰:“郡王爱民之心可表日月矣!”

郡王充耳不闻,卫若兰皱起了峻眉,只有冯天寿心中狂呼夭寿,谁要是信了贾琼的话,呵呵,看看那位已经被拖拽到一旁的赵主簿吧。

就是跟贾琼结拜了一下兄弟,连个全尸都留不住,你特娘的就是个杀才,死你手中多少人了,郡王啊郡王,您老要小心。

升帐没贾琼什么事,冲给自己挤眉弄眼的冯天寿一根中指问候,站起身用袖子扫扫尘土,踱步去了赵主簿身旁。

“不怕?”行刑的军士一身血腥气的问贾琼。

贾琼自怀中掏出一张黄纸,又拿火折子点着了放在赵主簿脚下。

“兄弟一场,虽然只有一夜的缘分,但也要送他一程。”

“呵!够义气,看不出来,你个傻大个还是条汉子。”

贾琼身材比他人高一头,哪怕是遇见一个大块头,也得矮他半头,只是看着瘦弱些,再加上他全身透着一个穷字,见惯了富贵的王府亲兵自然对他毫不客气。

贾琼自嘲:“穷的只剩义气了,再没了这个,如何讨饭吃。二位哥哥请了,容我将他送还给其家人可否?”

“不怕晦气?”

“额~~~实不相瞒,我家刚过一场丧事。”

亲兵们呸呸了两声,就着赵主簿的衣衫把刀擦净:“随你吧,我们去复命了。屋里有个小尼姑,你要是心动...”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哈哈哈,还是个迂腐的傻大个,告辞了。”

贾琼见他们都走的远了,擦擦额头的汗,好悬好悬,本来是冯天寿一人来捉当面,自己的乌鸦嘴说南安郡王今日或许会回京,结果真的回来了,堵住了冯天寿的去路,一同来了马场。

要不是玉爱见机的快,抢在自己前头敲了门,这一关还真不好过。

叫来一个马夫,拉来一辆大车,用棉被裹住了尸首,命女尼也赶紧上车,掏出昨晚赵主簿给他的那些银票,数了两张给车夫:“给他的家人送去。”

又拿了两张给了女尼:“留着当个本钱,替我给佛祖道声罪。”

然后蹒跚着进了屋,看着一身书童打扮的玉爱就问:“你怎么会想到先敲了门。”

玉爱坐在椅子上,笑嘻嘻的回了贾琼:“我们班里要是有主母来捉老爷们,我们惯用此法,来不及穿衣便冲出去候着来人敲门,主母们定是气势冲冲的进屋,我等不就趁机溜之大吉乎。”

行家啊行家!

贾琼拱拱手:“谢了!要不是你的障眼法,我真骗不过去王爷。”

果真是如此,要是贾琼先敲了门,王爷再问屋内情形时,自己或装没看见,或是实话实说都不对味,真不如这样化解的好。

“谢我什么,六哥,可是说好了的,你管我们的日后。”

“放心就是,你回去带上香怜来,扮做我的书童和小厮,就在这军中吃口饱饭吧。”

玉爱眼眶一红又欲哭泣,贾琼哪受的住这个,搓搓胳膊喝住了他:“做个不哭的男儿吧,求你可好!”

“人家正是因为能做个男儿才落的泪。”

贾琼好一阵无语。

“贾掌固可在屋中?”

玉爱蹭的一下窜了起来出门迎客:“我家公子正在屋中,敢问大人台甫?”

“有劳小哥,鄙人新任冯千户后军主簿吴愚吴知味。”

贾琼赶紧迎出了门:“属下见过主簿大人。”

吴主簿一把托住了躬身的贾琼:“世家子弟当面,岂有大小之称。我家少爷特意嘱咐了我,能捞到此差事,全赖贾世弟之功,我刚到大营,见前面正在升帐,不敢打扰,便先来寻世弟道谢来了。”

三十来岁一身发白官服的吴主簿,满面真诚的笑对贾琼。

“冯节度与您是?”

“那是在下的家主。”

贾琼知晓了确实是冯家的人,动作也确实的快,不怪南安郡王刺冯天寿一句,军中全是安插好的人,谁也会发脾气。

“快请进屋一唔,此间我也生疏的很,不如这样,晚间下了值,去我家一聚,我与大人接风,我家在宁荣街东路口第一家,好找。”

玉爱听着耳熟,身子阵阵发冷。

吴主簿答应下来:“正欲和世弟聊聊,那你我晚间再会。”

贾琼客气的送走吴主簿,对玉爱说道:“你先回去吧,晚间也去我府。对了,金荣也是我的人,你们相见必有一番滋味。”

玉爱撇撇嘴:“六哥,我怎么觉着我又上了贼船呢?”

“此乃错觉也。”

玉爱不置可否,牵了一头叫驴,摇摇晃晃的回京。

自一处破瓦寒窑间,叫上了暂无恩主的香伶:“兄弟,走吧,会会你的老情人去。”

香伶也是十八的年纪,剑眉星目,颇有英雌之风,躺在炕席上翘着脚发问:“哪位?”

“荣国府中的金荣啊。”

香伶腾的坐起身,咬了咬牙恨声说道:“他算个逑,我要找宝二爷寻个道理去,破了我的玉庭,怎地对我便置之不理!被贾家撵出了义学后,我等又糟了多少的罪孽,他可知否!”

玉爱叹了口气:“我劝你还是罢了,秦钟与他如何?死时念念不忘与他,可曾见过他前来一探?可见公子都是无情人。我这两日遇着一位故人,观其行事,是个皮厚心黑之辈,正合你我兄弟投奔。”

“又是谁?”

“宁府小宗的那位贾琼。”

“常被贾瑞欺负的那位?”

“呵,他如今可是了不得,前脚与人拜了把子称兄弟,一夜过后便送兄弟赴了西天,人就死在他的眼前,还不忘烧了黄符纸,托人赠银送之返家。”

香伶哈哈大笑:“果然痛快!比之班主冷三郎痛快的多!走,寻他去,投在他的门下,便是死了,他还会给你我发丧,不失为一场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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