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可叹停机德
圣人有云: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打的就是雪夜战,鞑子又没多长两条腿,训好的猎犬撒了出去,就他们身上那味,哪也躲不了。
后续跟上来的冯紫英,会合了卫若兰后,紧紧咬住鞑子的溃兵,追了下去。
但凡有鞑子想回头拦住追兵,他们两部便交替着攻击前行,柳湘莲则带着幸存的辅军和庄客漫山遍野的抓俘虏。
信号弹一颗接一颗的在天上乱飞,各家的子弟带着或数百或过千的人手,也自四面八方扑出了各自庄园,沿着信号弹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的摸了过来。
李穹打定的主意便是乱中取胜,暗夜中猎犬的带路,使得鞑子想钻山林都难。
鞑子不敢化整为零,不是随便一支队伍,能有打散了还可各自为战并重新聚合的本事。
赌一把赵世全没有自己准备的充分,全力逃命的情形下,没吃没喝你能跑几天?
众所周知鞑子分八旗,赵世全所率不过是他自己的两旗人马,况且他也没想到李穹来的这么快,来的这么猛,根本不预留谈和的空当,上来就锤,不讲武德。
李穹用弹弓射出一颗手雷去,炸在一个雪窝子里,里面哇啦哇啦的跳出几个人,被砰砰放倒,侍卫们把雪窝子给收拾干净,请大帅休息。
深山老林里,雪窝子是老猎手才会搭的庇护所,厚厚的积雪盖着,天又黑,要不是猎犬吠了起来,李穹还真没发觉屁股底下藏着人。
王短腿兴冲冲的拎着一只兔子进来:“追了一盏茶,人没见着,狗子是追兔子去了。”
地窝子里有个小土炕,柴火烧的正旺,李穹呻吟一声半躺在炕上一动也不想动。
“追的差不多了,发信号,收拢队伍,咱们吃饱睡足了,明天在追。”
王短腿兴冲冲的去宰杀剥皮,亲卫们拿雪擦干净了铁锅,再填满一锅的雪,架在灶上等着烧开水。
等一锅的兔肉将要熟烂时,冯紫英和卫若兰闻着味便找了过来。
与李穹挤在一个炕上,接过李穹递过来的纯钢酒壶,一人灌了一口。
“伤亡如何?”
“我这一成不到,没死的。”冯紫英笑呵呵的回着话:“那顿炮砸的真过瘾,等我冲过去时,只能追着他们打了,偶有几个倒霉蛋,摔断了腿或是挨了一枪,算他们倒霉了。”
卫若兰呸了一声:“我这快三成了,踹营的时候伤亡最大,鞑子也是拼了命,但还是被老子给压下去了。”
京城四公子之一的卫若兰,是多少大家闺秀梦中的翩翩公子,可在李穹这,还不是满嘴的脏话,动不动就老子娘的挂嘴边。
行伍之人,拼的是命,血一上头,骂天骂地谁还管什么风姿,那玩意挡不住刀箭枪子,管个卵用。
一人给一根雪茄,李穹呵呵直乐:“赵世全那老儿,肯定被咱们给打懵了圈,此刻啊,不定藏哪个旮旯里哭呢。哈哈哈哈!”
若兰、紫英也跟着哈哈大笑,一场大胜,作为主帅的三人,怎能不豪情万丈,笑谈敌寇呢。
自古不是没有过夜战和雪战,但如李穹这般的运动闪击战,让亲身指挥的冯、卫二人大敢惊奇,并深爱之。
炮火连天中纵横敌阵,踏敌尸骨穷追逃寇,大丈夫谁不向往这一刻。
万人的队伍,靠着喇叭哨子和挂在天上的信号弹,便能如臂指使,名将也不过如是吧。
李穹抢回来酒壶,擦擦壶嘴灌了一口,伸个懒腰站起了身:“走,看看儿郎们去。有伤的赶紧往回运,该是那些军医忙活了。老子出了大价钱,救不好咱们的手足,他们别想回去。”
水溶的庄子里,最好的十几间房,已经被占用,伤兵们被齐齐转运过来,太医院连蒙带骗送过来的三十位大夫,各个忙的头晕目眩,幸亏有着金疮药,一包包的洒在伤口处止血,羊肠搓成的药线被钢针带着穿过皮囊,惨呼声此起彼伏。
张友士,太医院的一个医士,与冯紫英家是故交,八年前还曾去过宁国府,给秦可卿诊脉。
一手的好针法,全用在了此时,一针针扎下,伤者渐渐昏了过去。
祖传的技艺,若能有麻沸散相辅助,功效更好,小王御医看的是目瞪口呆。
“好手段啊,张医士果然是深藏不漏。”
张友士轻轻一笑:“这算得了什么,那房里正在开膛破肚呢,老夫看的都心惊胆战,那二位还偏说无事,只是命不停的灌生血引。”
小王御医吸了一口凉气:“真请来青囊派的鬼手了?”
张友士看了一眼他点的香头,指指一个兵卒:“该给他唤醒了。”
小王御医手拿银针,过去一针唤醒了伤卒,旁边有学徒捧过来药汤,用麦秆伺他喝药。
回过身来后,忍不住地问张友士:“张老,您说咱们医家,能凭此战的功绩,位列朝堂中么?”
太医院虽说也是朝廷的一个衙门,但归根结底,还是伺候天家与达官贵人的大夫而已,朝政根本与他们无关。
是李穹一番承诺,要将天下人的生老病死托付在医家手中,才有了此次太医院的出征。
张友士靠在一根柱子上略歇了歇,两眼放光的反问小王御医:“那你可曾见过今日之战?
老夫本以为将要尸横遍野呢,但眼下来看,重伤者寥寥无几,大都是些轻伤,阵亡者则不足三百数。
反观鞑子,别的不说,但是营寨内外的死尸,能有过千了吧。
如此的一场大胜之后,若是我等救治得力,这份功劳是妥妥到手。
而这种种,全是那位王爷的奇功,再想想那位王爷的起势,老夫愿赌上一回,全力助他救治伤卒,换来我医家的前程。”
小王御医深有同感:“家父也是如此训导的在下,王爷乃是奇人,眼界之高之广,世鲜有之。跟在他老人家的身后,说不得真能让我医家并立在儒家身侧。”
他们二人正短暂交心时,忽然屋外传来阵阵呼喝:“王妃到访,特有命,免去礼节,各行其是,当以救人为主。”
“王妃?”二人皆惊讶,这可是从未听闻的事,贵为王妃的妇人家,也敢进这血污所在。
厚厚的门帘一挑,进来一位国色天香,张友士一眼便认了出来,刚想下拜,却被那丽人看了一眼止住了他。
只得拱手问候:“不知薛王妃大驾枉顾,恕罪恕罪。”
薛宝钗自然也认出了张友士,她在贾家住的时候,用过张医士的药方。
“原来是张御医当面,许久未见,不想今日在此相逢,可见您老还是壮志不减当年。”
这一句捧得张友士脸上乐开了花,薛宝钗又与小王御医道了声辛苦,便一个个去查看兵卒的伤势。
有清醒过来的伤卒,见了宝钗的容貌后,十分的疼痛立即好了三成,又闻是亲王妃,一颗心不知停跳了多少下,望着王妃的身姿,痴痴呆呆不知该作何答复。
宝钗不嫌血污脏眼,但见得有看她的人,皆温柔笑对,问问其家乡何处、年龄几何,再说上几句安慰的话,足够这些伤卒心安养伤了。
若是李穹在此,定会拖宝钗出去打屁股,好的不学,作秀一绝,怪不得都说你薛宝钗城府深不见底,这些事可没人教过的,全凭天赋无师自通。
薛宝钗怎地来了?
前文说过,她自知晓李穹欲对关外动兵后,眼睛便盯在了乐浪郡,深知李穹根本不会理会什么不征的太祖遗训,已经将那里看做了自家幼子之地。
也不回京城享受什么亲王妃的大福,命人将幼子妥善送到黛玉手中后,便不等李穹出京,自己带着一众留守在天津卫的海船,直奔朝先的江华岛。
鞑子哪有什么海战之力,被轻松突破了海防后,薛宝钗救下了被困在孤岛中朝先王室,以大明亲王妃之身份,请朝先王上与王后随她一起赴京城面圣。
而她则趁王室对她的感激涕零,轻松拿下了朝先的几处银矿,等着李穹大胜后,将俘虏送过来开采。
留下一半的水师拱卫江华岛,她带着朝先王室先来了关外,不能不见见夫君,乐浪郡的事,若是没有夫君的出手,她怕自己拿捏不住。
于是乎,她弃船登岸,乔装改扮成商队,一路横穿辽东,终于赶到了宁国府的庄园。
一路上也听见了炮火连天,见了贾赦后便问战事成败,贾赦听闻那一对老夫妻是朝先王室,拿出国公后裔的款,好好招待了一下他们,让那对公母顿感亲切。
宝钗不耐与他们周旋,问明白战场是在北静王的庄园,便急不可待的动身前去寻夫,一别不日,想念的发紧。
到了此地后,她已经知晓了是一场大胜,自然而然的便生出了犒军的心,便通明身份却不摆仪仗,忍着心悸进了太医院的病房。
问明太医院人手是张友士和小王御医正副主事,明媚笑道:“也真是巧的很,本王妃刚自朝先归来,带了一些上好的山参,本想带回京城献给陛下。
但看见将士们浴血为国,深为钦叹。想来陛下得知此事后,也会同意本王妃的所为。”
命人送来两车的人参给了张友士:“全都用作了药,给将士们补补身子,望他们早日康复,重返疆场。
便是身残者也不妨,亲王府不便收留尔等时,我娘家倒是有个商队,也有几处庄子急需用人,总有尔等安身立命的所在。”
安南交州城,便是如此起的家,薛宝钗看也看的会了,留下这些伤残老卒给儿子用,强过家丁数倍。
这还不算,自朝先还带来了几船的织女,都是要去上国学纺织的女孩儿,宝钗玉手一挥,留下几十位在此照顾伤员,混不管那对公母愿不愿意。
用她的话便是:“本王妃对尔等有救命之恩,用些人手,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谈什么谢呢。”
这是她回到宁国府庄子时,对那对与她道谢的王与后所说之言。
没错,用了他们的人,他们反而得道谢,宝钗深谙此道,对下人越是用之,他们越是感恩。
一切都安排妥当后,天已渐明,一夜的大雪终于放缓,宝钗这才安稳睡了下来。
忽然房门开合了一下,一阵冷风吹了进来,宝钗娇嗔了一句:“是谁?带着冷风进来吹我?”
一声娇笑响起:“都做了娘了,还这么犯懒的?”
秦可卿掀开内室门帘走了进来。
宝钗见是她,展眉笑了起来:“何时到的?小世子可好?”
托付送儿子回京城的,正是秦可卿。
“刚刚才到,小世子好的很呢,林王后爱的如她亲生一般,亲自带在身边,小世子也极与林王后投缘,不哭不闹,成天呵呵笑着哄众人开心。”
宝钗放下心来:“有她带着,我便能放一万个心,小孩子虽然不会言语,却最是灵透,谁对他好,他是最懂的。”
聊了一会孩子,秦可卿歪在了炕上打个哈欠:“赶了一白天的路,真是好乏。也不知王爷又累成个什么样?”
自袖兜里掏出一封信:“林王妃给伱的亲笔信,方才光顾着聊孩子,竟是把它给忘了。”
“封了你个什么?”宝钗接过信来问着秦可卿。
秦可卿叹口气:“我又见不得光,不能留在京城王府里。所幸姐妹们都能容我这残花败柳,林王后给了我一个侧夫人名分,命我来辅佐你这薛后呢。”
信中除了问好报平安,便是黛玉的私房话,尤氏要带着儿子回京了,宁国府要给了她;朝廷给了亲王例后,多出来一个郡王的位子,黛玉之意不与妙玉去争了,让她的子嗣得了这个位子,有利家族长远。
黛玉是希望宝钗能懂自己的一片苦心,谁让李穹有三个王后呢,不提前安排好了这些事,早晚会生嫌隙。
“你未说乐浪事?”
秦可卿迷迷糊糊的说道:“事又未成,我说他作甚。”
宝钗莞尔:“到底是个姐姐,看的就是长远,乐浪郡到手后再议不迟。”
二女聊聊说说便都又困倦了起来,干脆一个炕上酣睡起来。
朦胧间,可卿被一阵阵的娇喘吵醒,勉强睁开了眼睛后,呸了一声,裹紧自己的被子想要躲到一旁去。
却被一支手臂伸进了被窝内握住了玉珠。
不知何时归来的李穹,放开了求饶的宝钗,一个饿虎扑食啃住了久旷的娇花。
屋外又飘起了鹅毛大雪,左近的山川河流均被厚厚的盖了一层。
在一处密林兽洞中,披头撒发的赵世全啃着一条生肉,面无表情的看着这雪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