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子伯嘉,朕之嫡子。自幼端敏,孝亲仁爱,群臣夸赞。
朕意百年之后,托付大业,故册封为皇太子。
十六年倏忽而过,太子年长,资质愈愚,难堪大任。
国家大任,不可轻付,即日褫去皇太子封号,册封为端王,赐封城九襄。】
太子被废,一时间在月照国上下掀起滔天巨浪。
以至于,宫中少了位婕妤,也没太多的人在意。
除了阳家。
最为震惊的是阳皇后。
一夜之间,长子由储君变成了亲王。
而婕妤阳连月,也消失地无声无息。
……
扶月城郊,向月清亲自送阳连月离城。
即便一身素装,阳连月依然美艳惊人。
“值得吗?”向月清问。
看地出来,伯庚对阳连月的确很欣赏。
如果阳连月没有自己站出来,伯庚也不会对她怎么样。
阳连月笑了笑,“我认识他的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是阳家人。
那时,我只是一个卑微的舞姬,同我母亲一样,被人呼来喝去,只当我们是玩物。
但他不同,他的眼神,他的话语,都充满了温柔与怜惜。
而我也看地出来,他心里装着难事,很多的难事。
那时,我为自己争取过。
我将攒了多年的积蓄拿出,托宫里的人荐我入凝华宫。
我想陪在他身边,哪怕驱散他片刻的忧愁也好。
只可惜,阳以蓝容不下我,生生断了我的念想。
再到后来,镇国公找到我,说我是他的女儿,让我为了母亲,维持阳家的荣光。
可入了宫……我还是不能放下他。
入了宫,我也才更明白他的苦楚。
可惜,我什么也做不了。”
抹了抹泪,阳连月继续道:“算起来,我还算幸运的。
陛下待我不错,哪怕事情到了这一步,陛下也饶过了我。
我知道,太子心中,始终只有一个人。
而那个人……不是我。
也许你会觉得我很傻,但我只是做了我喜欢的,与他无关。
从此天南海北,我也无怨了。”
说完,阳连月最后看了一眼扶月城皇宫的方向,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起行,渐渐远去。
“倒是个洒脱的女子。”青琼有些感慨。
向月清点点头,“可惜,太子利用了她。”
以伯嘉的聪慧,想要惹怒伯庚,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避开阳连月。
可他没有。
……
来仪宫内,阳皇后与一身素袍的端王伯嘉对面而坐。
气氛凝滞地可怕。
良久,阳皇后哽咽出声,“这,就是你对我的报复?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终究还是为了个外人,拿刀子来戳我这个亲娘的心!”
伯嘉对于阳皇后的眼泪与质问不为所动,声音平静地道:“对于母后来说,大哥只是一个外人。
但对于孩儿来说,大哥却是比母后、比阿蕙,比阿均更亲的亲人。
我同大哥年纪差不多,一同入学,一起玩耍。
楚氏多次针对我,大哥都挡在我的前面。
不管大哥有什么,都要分我一份。
大哥自幼聪慧,熟读百经,小小年纪便已经能体味到民生艰难。
若当年大哥无恙,他能继续太子之职,如今的月照国百姓,一定会很幸福……
可惜,他是楚氏之子。
也就因为他是楚氏之子,他便要受到淳延、月照两国的抛弃。
父皇也放弃了他,视他为敌人。
可都到那种程度了,大哥也没有半丝怨怼,还教导我要好好读书做人,学习治国之策。
为什么?”
伯嘉抬头看向阳皇后,“为什么母后还要狠心斩草除根?
让人骗大哥去假山顶上,制造他失足的假象。
若不是孩儿及时阻拦,大哥恐怕早已殒了性命。
孩儿苦苦哀求母后放过大哥,母后当面答应了。
可转过脸去,便断了大哥的正常饮食与驱寒之物。
寒冬腊月,大哥只能穿着单薄的衣衫嚼食残羹冷饭。
大哥高热不退,医师一个个都被遣去了别处……”
说到这里,伯嘉眼含热泪,“母后有母后的大计,可孩儿只有大哥这一个大哥啊!
母后觉得是为了孩儿好,可孩儿这些年来唯一想做的,只是去陪着大哥,解脱孩儿这颗愧疚自责,甚至想一了百了的心。
这些年来,无论孩儿怎么努力,也不让能大哥恢复到从前。
孩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日不如一日,直到彻底放弃。
这份煎熬直到绝望,母后可能理解?可愿理解?”
伯嘉摇了摇头,“孩儿不想做什么太子,孩儿也不想理会什么家国情仇。
孩儿只想与大哥回到从前,一同吃穿,一起玩耍,一块读书。
因为对母后和阳家的恨,孩儿才没办法接受以蓝。
可不知不觉间,孩儿对以蓝也生了情愫。
但越是这样,孩儿就越害怕。
孩儿越害怕,就越为难以蓝。
以蓝走上那样的邪路,何尝不是受了孩儿的刺激与逼迫?
以蓝该死吗?不,母后,最该死的是孩儿!
以蓝没了,大哥也快走到尽头了。
余生的时间里,孩儿只想好好陪着大哥赎罪,然后再去向以蓝赎罪。”
说完,伯嘉起身拜下,“孩儿不孝,母亲保重。”
阳皇后泪眼朦胧地看着伯嘉远去的背影。
直到此刻,她才彻底明白,这些年来,伯嘉早已离她远去。
只是,她始终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罢了。
“嘉儿……”阳皇后低低出声,想要挽回,最终卡在了喉咙里。
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不后悔。
她也没得后悔。
……
云公主府。
驸马肖文鹤搅拌着手里的热粥,声音听不出喜怒,“想不到,堂堂皇太子,居然对储君之位这么不在惜。
我准备了那么多计划,到头来倒成多余的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打了一记空拳。
虽然敌人的确倒了,但我却觉得有些难受呢。
不过,我很佩服咱们的母后。
出了这么大的事,她都跟没事人一样的,一心期盼着留王早点醒来。”
顿了顿,肖文鹤点头道:“也是。
太子之位如今虚悬,留王可是皇后的嫡子。
如果留王醒来,他就是最大的受益者。
只不过,留王那副模样,不知道群臣接不接受得了。
还有他自己,又接不接受得了呢?”
云公主伯蕙动了动嘴唇。
肖文鹤笑了起来,“你骂我是疯子?
没错,我就是疯子。
一个誓要将你们一大家子都拖入地狱的疯子。
不过你放心……”
肖文鹤的手轻轻划过伯蕙的脸庞,“你是我的妻子,这一辈子都是。
我不会亏待你,还要让你同我一起看这月照国翻天覆地。
你放心,到了那时候,我会想办法治好你。
到时,我还陪你去赏月、看星星,做我们从前喜欢的事情。”
伯蕙闭上眼睛,不想再看到这个可怕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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