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干净了多年集洁癖症与强迫症于一身的人来说,沈希是不可能做出冲人打喷嚏这种事的,既不卫生又不礼貌。
最主要的还是影响个人形象。
但纪冕一直托着他的脸让他没办法埋头解决问题,所以情急之下只好用手里的残败玫瑰捂住口鼻。
在能忍与无法忍受的洁癖之间选择了强忍的那个,并且打也要打得矜持漂亮。
只不过鼻子更痒了……
纪冕松开手,从两人之间的中央扶手箱里摸出包纸巾,扯了几张塞进沈希手中,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玫瑰:“过敏还贴这么近,没哭够?”
“哭你大爷!”又接连打了一串喷嚏后沈希才终于缓过来,白净的脸带上抹粉红,他震惊地看到纪冕把玫瑰攥在手里,颇为嫌弃地皱眉,“你恶不恶心,赶紧扔了。”
纪冕毫不介意地捻了捻手里湿润的花瓣,沉沉地嗤笑:“毛病还挺多,制做你的人没钱带你看病?”
“做你大爷!爷有得是钱!”沈希恨恨地咬牙,他手里不堪入目的花瓣实在能逼死一个强迫症,于是嫌恶地掰开他手,用纸巾把花瓣捏进了车载垃圾桶里。
随后又十分庆幸地从扶手箱翻出包消毒巾,来来回回擦了好几遍手和脸才觉得干净了,还不忘往纪冕手里塞去一张:“赶紧擦。”
纪冕饶有兴致地观察他的动作,撇撇嘴:“真洁癖。”
“谁跟你似的。”沈希将消毒巾丢进垃圾桶,看到刚才被扔的残败花瓣厌恶地移开视线,“玫瑰都烂兜儿里了,是哪个姑娘没看上你,拿它泄愤来着吧?”
“我从不送花。”纪冕扬唇,“那是我新药颁奖典礼上佩戴的襟花。”
不提沈希都快忘了,系统说这人好像还是什么人类药物研究院的院士呢,发明了很多高科技药物……但这并不影响他露出个看骗子的表情:“你们这儿襟花戴大衣上?搞笑呢?”
纪冕摇摇头:“摘下时玩了会儿,忘扔了,随手一塞。”
沈希嘴角一抽:“……真邋遢。”
“又不用我自己收拾。”纪冕低下眼皮看向他身上的大衣,“回去我就问问于管家,是谁忘了洗我这件衣服。”
沈希懒得再搭理他,扭头看向前方。
只见车子很快减缓速度,自动行驶到一座摩天楼的地库里,十分智能地停到固定车位并熄火。
空气安静下来,车子里的暖风还开着。
沈希这会儿才觉得有些热了。
脑子里莫名回荡起刚才纪冕在车里飚的那些狠话,把他说得完全没有人权可言。
就像契约里写的那样,是个任由对方掌控的所有物品。
虽然签契约只是他计划中的一步,但是在以前的世界中当惯了高高在上的财阀贵少,就算是个没实权的傀儡,周围的人至少在面子上也都对他恭敬有加。
实在受不了被人当成猎物、附属品、所有物这样的感觉,更不喜欢受人控制和摆布。
再就是……
沈希抬眸望向车窗外灯光暗淡的地库,忽然想起刚刚在愤怒之下,用意念感受到的、纪冕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灵魂。
差点没杀了他。
现在回想起自己当时那种状态,那种极端可怕的念头,还觉得非常的毛骨悚然,浑身不禁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他确实很讨厌纪冕的某些恶劣行为,但也没真想着杀人,只想尽快离开。
一方面是在和平世界遵纪守法多年,从没有残害他人的想法,一方面则因为纪冕毕竟是任务目标,杀了就没法回家了,而且身为人类他也没能力对付一个吸血鬼。
可当他发现自己不仅能够对付,甚至还能轻松地对付时,心里又感到一阵恐慌。
沈希垂眸,看到自己被自己吓得止不住微微颤抖的双手,忽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问题,或许他对自己人格的深层了解还不够透彻。
似乎在内心那个无人能触及的空洞里,隐藏着某种阴暗的、残忍的、暴戾的一面……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就挺恐怖。
好在纪冕的灵魂和他一模一样,让他立刻以一种近乎本能的自保行为压制住了将其撕毁的念头。
否则的话……
主驾位上,纪冕见沈希半天没言语,默默低头攥拳,一副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模样,便将脸凑到跟前,阴恻恻道:“刚才不是在哭?”
沈希看着那张放大的脸,瞬间收回脑子里凌乱不堪的思绪,向后躲了躲:“哭你丫没死?傻逼!”
纪冕撑着脸端量他:“虽然我说话伤人,但你也不用总骂人。”
沈希惊愕地反映了会儿:“你自己听听说的是人话吗?”
“我对我的不敬向你表示道歉,但是,”纪冕伸手挑起他的下巴,用力捏住,漆黑的眼睛里带着几分阴鸷和威胁,“你是我的人,做什么都要听我的,以后不许再介入我的事。”
沈希并没有推开他,只是冷冷地与他对视,默不作声,努力压制住心底即将窜出的火种。
明明是张相差无几的脸,可看上去没有丝毫的亲切感,www.youxs.org,显得尤为陌生。
沈希试图保持心平气和,开始集中意念。
纪冕欣赏着他稚嫩几分的桃花眼,意外地没听到反抗和骂声,眼底忍不住晃过一丝阴森和满足:“这就对了,沈先生,别再给我添麻烦。”
沈希微垂眼睫,目光落在对方微微露出的两颗小尖牙上,注视片刻,缓缓抬手,食指指腹轻轻点在了上面,微凉锐利的触感顺着指尖传来,沉下声音道:“殿下,活得挺辛苦吧。”
纪冕一怔,旋即抓开他的手抿住唇,脸上笑容瞬间消失:“你说什么?”
沈希被他的冰手一攥,顿时感到一阵浓重的寒意,撩起眼皮对上他充斥着敌意和警觉的目光。
只见那双冷戾的黑眸里闪过几秒钟暗红的光,很快又变成一片阴森的漆黑。
沈希唇边扬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我一直都没有骗你,只是暂时不好和你解释,但你可以相信我,我对你没有恶意。”
纪冕蹙眉,从他眼睛里看出了某种说不清的诡异神色,仿佛有些东西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登时提高了百分百的警惕,声音冷肃地命令:“你最好别这么看着我。”
怎么看的沈希不知道,他只是在聚精会神地感受着纪冕体内和他一模一样的灵魂。
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们的灵魂都是淡蓝色的,清澈纯净,质地坚韧却也存在着柔软的部分。
而且同样的,可以摆脱时间空间的束缚,永生存在。
沈希神色难辨地勾了勾唇,将自己的复杂情绪抛之脑后,用意念感知着对方灵魂发出的一些想法。
虽然只能获取当前的、浅层面的想法,但是对付一般情况也够了,只是深层的……
除了不容易获取外,纪冕的内心似乎也有一个连他自己都触及不到的空洞,就像沈希对自己的了解那样,带着恐惧、害怕与逃避。
“虽然并不想原谅你,但是……”沈希手腕被攥得生疼,手心开始麻木,下意识将另一只手覆在纪冕攥他的手上,继续道,“我知道你是因为担心我才发的脾气,抱歉,这次只是个意外。既然你觉得我与其他人不同,不如就信我一次。”
纪冕脸上闪过一丝被猜中想法的不可置信的表情,手背传来对方温暖的触感,让他一时间松开了紧紧攥住对方的手,沉默两秒,脸色阴沉得骇人,“别随意揣摩我的想法,你只是我的人,擅自窥探,小心我捏碎你。”
“嗯,你不会。”沈希对视他的眼睛,唇角微勾,不轻不重低低笑了两声,“你就没想着要杀我,也没想着吸我的血,纪冕,你这个人真拧巴。”
“闭嘴!”纪冕低喝一声,伸手捂住对方温热的口鼻,轻盈迅速地翻身一跃。
还没等沈希反应过来,副驾驶的座位就被突然放平,沈希被迫仰倒。
再一睁眼,纪冕压在他身上,捏起他下巴迫使他仰起脖子,暗红的瞳子闪着寒光死死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