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此战成绩喜人,战果丰厚之极。
算上张明远独自歼敌那次,合计剿灭倭寇五十六人(纯种倭),生擒二十人,顺带揪出县丞一名、小喽啰衙役一名。
事已至此,关于吴操之通倭之事就不能不和知县柳东伯沟通了。
县衙前堂,知县柳东伯、杜闻铭父子、张明远围坐一团,不过没有往日议事争吵热闹的场面,此刻一片静默。
今日议事,知县鲜有地自作主张没有通报吴操之、王玄。
议事刚开始,杜老爷子简单向柳东伯通报了此次通倭事件,而后,张明远便全力施展那尚算三寸不烂之舌头直陈利弊,娓娓道来通倭事件的严重性,思路之清晰,分析之透彻,语气之真挚,态度之端正,令在场所有人为之动容,细思极恐。
张明远不得不这么做,因为可能会涉及到抗倭大业,他不得不小心处理,因此开口陈述时,便极力诠释通倭事件的重大严肃性,以及可能带给知县大人的严重后果。
铺垫了一大堆,只为后续即将开展的审讯工作打下坚实的心理威慑基础,同时也希望能看到知县的不良反应,再为心中早已谋划好的计策做铺垫。
果然,张明远的陈述尚未完结,知县就显得不够淡定了.........
身着大绿官袍的知县柳东伯面色苍白,仿佛植物人似的一寸、一寸,又一寸向下瘫.....最后软瘫瘫地倒在座位上,写成了一个胖胖的‘北京躺’,浑身兀自颤抖个不停;由于过度紧张,一层接一层的密汗不断从表皮下渗出来,不多时便满头大汗,氤瀂之气自头顶结的发髻上冉冉升起,配合着他那白胖浑圆的脸庞,竟如刚出锅冒着热气的大馒头。
也难怪知县细思恐极,身为一县之长,下属竟然犯下通倭之大罪,若被监察御史们知晓了,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能口吐莲花的功力,绝对能把你置之死地而来年生;就算事后调查能证明你没有通倭之情,但疏于监督管教之责也是跑不了的,不死也得扒层皮下来,最起码丢官罢职是一定的。也可能全家上十八代祖宗到下十八代子孙都要受到无情的诅咒,尤其女性祖宗肯定会受到惨绝人寰的言语关照,若上辈先祖泉下有知,会不会扒棺挺尸也说不准。
此时,知县大人出现这幅模样也是可想而知的。
讲真的,张明远是有些鄙夷知县大人的为官、为人之道,为官不能秉公处事,为人只好推诿圆滑,没有一点自作主张,于国于民于朋友毫无益处。
张明远突然也觉得有些无语,想不明白老天为什么非要选派他到大明王朝来公干?他抱怨过,最后‘既来之则安之’了。谁想刚来就碰到了这么一件能捅破天的大事,生性不喜事务繁杂的他,就不得不考虑历史进程了,难道这就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磨其心性.........’吗?
脑子很乱,学识也有限,不知道这句诗能不能对上号。
记得前世阅读《明朝那些事》时,也没看到有关通倭事件的记载啊?胡宗宪好像........
肯定是穿越到了平行世界了,要不怎么会冒出这么个奇葩事来。
脑子真的很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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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诸位有何良策?需要......”知县柳东伯终于战战兢兢说出了第一句话。
威慑效果很明显,未等柳东伯将话说完,张明远起身、转向、拱手一气呵成,淡淡道:“提审吴操之,详查通倭事件。”
柳东伯仿佛片刻间苍老了许多,一生的精力被榨得一干二净,面容憔悴不堪,苍白如金纸,无力摆摆手,嘶哑着叹道:“有劳三位了,一切事物但凭三位处置,本官全无知晓。”顿了顿,又叹道:“老夫年事已高,该告老还乡了。”说罢,颤颤巍巍站起身来,踉跄着走向内室,自去上奏告老文书了。
这几句话仿佛用尽了毕生力气,令其看起来更加苍老。
‘全无知晓’颇像前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对前世、今世最惯用、最通用的推诿责任的方式,张明远表示更加无语。
不过事情得到了解决,下一步就是走好审讯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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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加大保密力度,控制知情人范围,审讯吴操之的工作就落在了张明远、杜氏父子和罕皮四人身上。
但审讯进行得不是很顺畅...........
一间坐落偏远,四壁密封的地下室就构成了审讯现场。
“杜老匹夫,你太过分了,老夫我犯了何罪?堂堂朝廷命官岂能容你非法拘禁,大明朝廷还有没有王法了?”被罕皮毫不客气扒掉官服的吴操之,兀自带着冲天怒火,嚣张地反抗着即将开始的被审讯。
杜老爷子狠狠将惊堂木往桌子上一拍,大声喝道:“吴操之,你犯了何罪,难道你不知?还不从实招来?”掌握有确凿证据的杜老爷子自是信心满满,憋了几年的怒火终于爆发了出来,自信今日一定要将吴操之拉下马来。
张明远有些无奈,为什么古代审案都喜欢用惊堂木砸一下桌子,难道是为了显示审案者的存在感吗?费什么话啊?直接海扁一顿,什么案情都明了了,反正确凿证据。
还是特种兵审讯好啊!各种堪称划时代的审讯器材应有尽有,保证被审讯者挨不过一分钟。
还有就是,作为刚硬的,以挨打为殊荣的大明官员,天不怕地不怕,岂是京堂一拍外加几句狠话就能撂倒的?何况这还属于私行。非得将就点策略,打打心理战才行。
他对一板一眼的审讯表示蔑视。
“笑话,老夫行事光明磊落,一生堂堂正正,岂是你这老匹夫所能污蔑的?”吴操之嘿嘿冷笑。
虽然说的大言不惭,其实吴操之内心是崩溃的。自入侵抗倭组织基地的倭寇再被一网打尽,他就有点惴惴不安,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两天后,他发现并没有人找上门来,心中的大石头算是放下了一半。欲再找人打听打听,却突发现心腹刘四不见了,顿时,强烈的负罪感涌上心头,打算装点细软,携老带幼挂印而逃。正忐忑不安在家收拾东西时,突然接到知县想招,要他到县衙商议处置倭寇事,不祥预感就此而生,考虑到家中细软较多,一时半会收拾不完,又为表明自己清白身世,只能硬着头皮向县衙走去。
很明显,今日不是他的黄道吉日。
走入县衙地下室那一刻,他就后悔了,往日四处可见的衙役府丁不见了踪影,代之的却是又黑又壮的非洲黑人,知县柳东伯更是不见踪影,这才着了慌,赶忙要回走时,却又被粗暴不讲情面的罕皮给拽了回去,强行扒了官服,就此摁坐在这里,成了一名私行犯,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迎着几双不怎么友好的眼睛,强自镇定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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