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到午饭时间,馆里没有人员进出了,便让小男孩把谢欣和她的保镖变成两只手提箱,他自己则变成钥匙扣挂在我衣服拉链上。
我认为他的这项异能仅次于隐身,可一旦被关进封闭空间,就没什么用处了,不过也算一种实用的辅助异能。
离开珍异馆,我按照之前几名傀儡人的记忆找到黑市的杂物间,这地方是栋没投入使用的餐厅,里面堆满杂物,门旁边的墙上立着卷好的地毯。
脏地毯会被送去洗衣房,晒干的会由服务人员卷起来送回杂物间,在来的路上我想了想,觉得把人整个变成地毯行不通。
一来地毯只有一段会通向大门外,二来我们四个人恐怕不能变成一块地毯。
“儿子,你把咱们变成这地毯上几根毛,能做到吗?”我思索后问道。
“能。”小男孩爽快点头。
干净的地毯专为大客户准备,所以中午开市时,昨天那块脏的还没撤下来,小男孩把我们变成几根纤维,与其它纤维粘在一起。
小商小贩和普通顾客进场后,终于有人到杂物间取新地毯,我们附在门边第一卷地毯上,理所当然被人抬了出去。
路上听到有人议论,似乎黑市老板已经放弃搜捕,并怀疑他们的安全网出现了漏洞,昨晚他们翻遍整座游乐园,只找到三名睡在角落的普通顾客。
这三个是我帮他们易过容的兽医和AA制二人组,以前也经常发生普通顾客滞留的事件,所以他们三个并没引起宋家兄妹的重视。
但出于谨慎,这三人要被关上几天,等我出去走远,易容术就会超出有效范围,他们会恢复原来的样子。
真想看看宋家兄妹到时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反正通过这次的事情,我肯定会暴露自己的异能,但和命比起来,漏几项异能出去实在算不得什么。
当然,今天黑市内最劲爆的新闻不是昨夜的大搜捕行动,而是安全区和首都闹掰了。
双方虽然没有动刀动枪,但态度很明确,就是切断一切往来,从此不再有合作和联系。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话说得太对了,原本我没打算让他们知道有第三方参与,然而结合路人的谈话,证实恰恰是昨夜谢欣的暴露,让首都和安全区、乃至之间黑市彼此起了疑心。
几名普通顾客说得十分起劲,仿佛亲眼所见似的,那套阴谋论听得我都快信了。
什么安全区内部不合,李将军装病隐退是为了伺机夺回实权,谢欣就是他派来挑拨图木和上官家关系的。
又或是宋家买通了谢欣,想挑起另两大势力之间的争端,好坐收渔利。
还有可能谢欣早和上官离有私情,她挑唆图雅杀死斐云妃是想除掉情敌,结果上官离被斐云妃控制,错杀图雅,导致双方势力决裂,两人终成罗密欧与朱丽叶。
这一路我听得阵阵唏嘘,不得不感叹人民群众的想象力永远超乎想象!
反正身份存疑的谢欣,好似一剂小小的分离剂,给这锅本来就庞杂的浑水又添了几道边界清晰的裂痕。
我被当成地毯铺到大门外的时候,心中禁不住好笑,怀疑这东西,真是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
不过,在大门即将关上的那刻,我听到人有隐约提到一件事,说江湖上出现了一个神秘组织,叫什么盟。
坐进谢欣的车里,我们没有变回原样,我依旧用着昨晚的帅哥皮相,谢欣和她的保镖则易容成中年男女的模样。
冷静下来总结一番,此次的黑市之行,收获还挺多,我勾起嘴角,笑得有点奸。
但还没得意过三秒,车窗就被人不紧不慢地敲响了,我以为是古昱留下谁跟我碰头,扭脖子一看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秦爷?!”
“小子,昨天晚上玩得挺嗨呀~”秦爷那张被我冒名顶替过的脸几乎贴在车窗上,冲我咧开嘴狞笑。
“妈妈,怪蜀黍~”
“妈妈?”
秦爷挑了挑眉,打量我的眼神非常古怪,可很快他便了然地笑了笑,“原来是同道中人,幸会。”
我正琢磨要不要一刀捅死他,他竟然朝我拱了拱手,接着撕掉脸上的一层皮,身体连续发出几声咔咔的脆响,整个人拔高了二十厘米!
“……”我简直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人家这才是真正的易容术和缩骨功啊!
站在车外的青年面貌清俊眼角飞扬,透着股世家公子的贵气,哪还有变态秦爷的影子。
“小子,昨晚抢了我的人,今天拍拍屁股想溜?我可是从昨晚守到现在,别想跑啊。”
我半天没说话,其实心里光在想杀不杀,什么时候动手,用什么异能了,但现在听他的口气,不像是没商量的余地。
若真是找我算账,见面就该下杀手的,眼下非但没动手,还主动卸下面具露出真面目,这看来是想谈的意思。
“啊,要不,找地方谈谈?”没离开黑市的范围我始终不放心,瞄了眼黑市的大门,用下巴点了点车后座。
谢欣的保镖负责开车,我坐在副驾的位子上,小男孩窝在我怀里,车后座上只有变成中年大妈的谢欣。
本来我想安安静静守在停车场等古昱回来,现在看样子得出去兜一圈了,要杀人也得离开黑市门口再说。
“好。”秦爷拉开后座的车门便迈进去,好像一点不担心我会把他拉到野外去灭口。
游乐园四面是田野,只有一条大道供车辆进出,车子挑个头,驶上能容四辆货车并行的宽敞公路。
确定后面没有追兵跟上来,我尽量不着痕迹地放松了肩膀,对于喜形于色二十来年的人来说,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内练到泰山崩于前而不惊太难了。
“紧张什么,宋锦深那货对天罗地网超级自信,他这人自负到能飞起来。”秦爷一派慵懒地靠在座背上,上挑的眼角带着笑意。
“今天过后恐怕就不那么自信了。”我想到今天上午便停止的搜捕行动,宋家兄妹一定认为那时谢欣已经逃走了。
“可惜了,要是你不搞破坏,他还能再傻几天。”
“你是秦爷?”
“如假包换。”
“那你易容的样子是谁?没有门卡你昨晚怎么出来的?”
“秦爷就是我,我就是秦爷,只不过两副面孔而已,我这张脸不方便去黑市买人……”秦爷说着耸耸肩,“门卡那种东西,我不需要,刚不是说了,没你出来搅局,他也傻不了几天了。”
这意思就是过几天秦爷就会让宋家兄妹知道,他们以为固若金汤的黑市大门,其实可以随意进出?
“重新认识一下,秦东。”
“雷锋。”
秦东轻笑出声,并不介意我自报家门时的敷衍,要不是他的气场与昨晚完全不同,我雷锋的大名都不会报上。
既而我想到包厢内那一堆空掉的酒瓶,这位眼角含笑的大少爷,怎么看都不像个酗酒的醉汉,也许那些酒只是掩护?
“嘿小子,你有点本事,想入伙吗?”秦东发出相当没有诚意地邀请。
“入哪伙?”
“肯定不是安全区和首都,也不是宋家。”
“收老弱病残吗?”
“目前不收。”
“不去。”
秦东‘嘶’了一声,因为我拒绝得特别干脆,把天聊死了,顺便还送他一记白眼。
“你昨晚可花了我的钱,买走我未来的四名手下。”秦东试图跟我讲道理。
“那本来就是我们的人,被人贩子拐了,怎么?这事是不是得报警,咱们到法庭上见?”我充满嘲讽地冷哼道。
“人可以不还,钱总得还吧,就当借你的,不要利息。”
“你留个地址,弄到金子我给你送去。”
秦东瞧着是个有本事的,和这种人和平相处总好过敌对,而且他显然有自己的势力,他还能认出易过容的我,保不齐他正跟老窝的同伙联系着,假使我现在杀了他,隔天可能就有人追上来替他报仇。
“海市,那片是我地盘。”
“行,知道了。”
“不过我近一个月都在这边,怎么着也得组个中队才能回去,所以就当给你宽限的时间吧,一个月后,你还钱!”
“一言为定。”
“成,看你冒险去救同伴,就知道你是个讲义气的人,赖不了我的账。”秦东身上的自信,跟图雅和其他人都不同,带着几分豪爽的江湖气。
可他偏偏长了张贵公子式的脸,两者结合,竟丝毫没有违和感,和他说了半天,我终于忍不住问出藏在心里的疑问。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兄弟,这年头没点本事敢出门吗?”
说完他朝指指我,“我的异能是定位,被我定了位的人,逃到天涯海角都没用。”
“那你要跟踪我?”我顿时警惕起来。
“跟踪你干嘛,连赎同伴的钱都没有,我还得搭人力、搭汽油,浪费生命啊?”
……没办法,我是真穷,竟然无法反驳他。
“大鱼整天想着吃小鱼,小鱼如果不团结,被吞是早晚的事。”秦东斜了我一眼,这话听着是感叹,实则是暗示。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小男孩突然乐呵呵地插了句。
如果安全区和首都是大鱼,秦东是小鱼,那谁是虾米?我吗?我记得这话句还有最后一句,虾米吃……沙子?
“靠边停车吧,祝你好运。”
车子缓缓停在公路边上,秦东下车后朝我挥挥手,空旷的田野卷来一阵寒风,雪粒被扬成半透明的飞纱,转眼间秦东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我扭过头重新坐好,心底猛地滋生出一股强烈的紧迫感,这是一场全球参与的竞赛,每个人都是选手,在没到终点之前,人人都可能超过你,而失败者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