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三级干部大会结束就开始筹备半月后的县人大会议力不小,必须确保杨陆顺能顺利通过人大会的县长认命,当然,他还想小幅度调整下乡镇班子和行局班子。
对于政府来说,三级干部大会的结束就意味着新一年的各项工作都要全面启动,身为代县长的杨陆顺也就开始忙碌起来。不过杨陆顺仅仅是在听取各线县长们的工作汇报,在没有去掉代字、没全面摸清底的情况下,基本都按预定计划进行。只是杨陆顺在各种政府工作会议、协调会议上的讲话,多少还是透露出某些信息,那就是政府开始收紧开支,提倡节俭了。
正月初十,新人的南风市长人选终于确定下来,不是从从南风市委政府原班子内产生,而是原春江德阳市市委副书记熊文,熊文是德阳管干部的副书记,年龄已是五十二岁。不少人对省里这一决定很疑惑,可转念一想又在情理之中,毕竟市委书记还很年轻,在政府用个老成点的市长,也有助于局面稳定平衡,何况市委副书记章光辉也即将离休,市委组织部长刚刚换人,南风目前局面最需要的是稳定。
正月十二,市里召开全市县区党委班子大会,杨陆顺第一次见到了代理市长熊文。熊市长是矮胖子,谢顶得很厉害,也许是因为当管干部的副书记多年,猛一下去政府搞具体工作还需适应过程,待人非常和气,对杨陆顺这样的年轻同志也很客气,常是听得多。只是偶尔发问些比较简单的问题。
在南风开会两天散会,杨陆顺就准备和曲常林等人一起回开县,曲常林专门请杨陆顺到房间里商量道:“杨县长,你就不急着回去,到市里两天,也没见你有私人活动。我记得市里有你的党校同学是吧,组织部有个干部科地徐处长,是你党校同学吧。也没见你去走动走动
杨陆顺笑笑说:“曲书记,你看我哪有时间?县里积压了那么多工作得去市政府请示汇报,白天还要开会,少走动一次,我想徐处不会见怪的。”
曲常林呵呵笑道:“杨县长,倒是我疏忽了,政府那边工作本就繁杂,新市长虽然才来。也急于尽快了解情况进入角色,我看近期工作任务是蛮大的,陆顺,你跟那个徐处长熟不熟?应该知道徐处长未婚夫被开出党籍职务移交司法机关的事了吧?”
杨陆顺说:“我听说了。说实话,那个人事厅的易副厅长我还在省委党校就见过的,没想到才几年时间,就蜕化成腐败分子了。真的遗憾啊!”
曲常林缓缓说:“陆顺,那个徐处想到开县组织部去,你知道不?”
杨陆顺愣了下说:“那我就真不清楚了。”
曲常林见杨陆顺确实愕然,不管是真是假,武劲松找他帮忙,希望继续留在开县。而换个女组织部长,还是个未婚的女单身干部,麻烦太多,就叹了口气说:“唉,其实换谁来开县任组织部长,都是组织地决定。我应该都无条件欢迎的,不过徐处未婚夫那事影响实在不小,而且我听说徐处也被省里的专案组传去谈话,具体情况我不清楚,陆顺,要不你去劝劝你同学,就别来开县吧,去西平、南平还有区里不是同样很好吗?武劲松同志你应该了解,也算是个合得来的同志吧。”
杨陆顺清楚心言在市委王书记和章副书记心目中都是有分量的,而且还是梯队干部。真要心言想下基层县,市委基本是能通过的,而且武劲松还说动曲书记,估计是严重威胁到了武劲松在开县的地位,他个人也不希望此时此刻心言去开县,万一心言于是就思忖半晌说:“曲书记,既然你不想武部长调走,我就用同学身份去劝劝徐处,不过能不能起效,我可不敢保证的。”
曲常林呵呵笑道:“陆顺,我不早说了么,组织是真决定下来,也不是我们能左右得了地,你主要是跟党校同学叙旧,叙旧啊。晚上你就不用跟我们一起聚餐了,我帮你请假。”
杨陆顺也不啰嗦,先给周益林去了电话:“周班长,我是陆顺啊。没打扰你工作吧?”
周益林爽朗地笑道:“我再忙也没你杨县长忙是吧。知道你到市里来开会,我也没去骚扰你,还准备等你开会完了,请你聚聚的,你倒先来了电话。”
杨陆顺说:“你是我老兄,我到了南风不给你拜码头,那就是我的错过了。要不我请你吃晚饭?”
周益林说:“行啊,要没其他人,就去我一熟人的小饭店里搓一顿如何?”
杨陆顺说:“哪有其他人,就是我请老兄你吃饭,如果嫌不热闹,叫上徐处一起?说实在地,心言出这么大事情,我、我还真替她难过,可又帮不上什么忙,不如乘这个机会,我也宽慰宽慰她几句。”
周益林说:“你还真有心,知道我为什么答应你请客这么爽快,也存心想叫心言一起,我们劝。你先提出来,说明你比我更关心她,我现在就去就去请心言,就说是我一熟人地饭馆子,心言知道地方的。”
杨陆顺没想周益林如此迅速地挂了电话,无奈之下,麻起胆子给心言办公室去电话:“喂,是徐处长吧,呵呵,我是杨陆顺,对对,会议结束了,不知道你有空没?我想请你吃晚饭,还有周班长,他已经去安排饭菜了,说是他一熟人的饭店,是是,那我去组织部来接你?哦,我明白了,那我就去市委右门等你,好的好地!”放下电话长吁了口气,叫上小周。驱车去了市委大院地右门。
老远杨陆顺就看见心言穿了件深橘色呢子大衣,围了围脖在右门外站着,蓝鸟车缓缓停住。杨陆顺在前面放下车窗打了个招呼。徐心言微笑着就上了车,坐在后排。杨陆顺见心言有点憔悴,故意笑道:“老同学,你越发身材好了啊。”
徐心言不愿让司机看出端倪,也笑道:“老同学,你越发潇洒了啊。哦,周班长那熟人地饭店在南风朝阳北街地体委对面,司机知道去吧?”小周说:“我知道去的。谢谢徐处长提示。”
一时无话。朝阳北街很快就到了。在徐心言地指点下,小周很快把车停在了路边一小店前。车停稳,徐心言就很快下车进了饭店,小周忙对杨陆顺说:“杨县长,我随便找个地方吃点,不打扰你们同学聚会了。我半小时就在店外等着。”杨陆顺琢磨吃饭要劝心言,确实不好让基政听到,很满意基政心思灵泛。点点头就下了车。
杨陆顺进了饭店。周益林已经在和徐心言说话,见了杨陆顺进来大步过来握手道:“陆顺,来得蛮快啊,我刚安排好火锅呢。进小包间聊。”
小饭店毕竟条件有限。杨陆顺进了小包间。真是小,放了桌椅后就没多余空间。不过里面还是很干净,也没难闻的气味,赞道:“嗯,地方虽小,难得窗明几净,清静朴素,正是好友聚会的最佳场所,以前周班长怎么不带我们来光顾啊?”
周益林笑道:“你没见这店子开张不久啊。这是我一初中同学开地,他们两口子都在市里的柴油机配件厂上班,配件厂开不了工,他们迫于生计只好出来开馆,我也只能尽量多来光顾几次,帮点小忙了。”
老板娘热情地端来茶水说:“周书记。你们三位先喝茶稍等片刻,火锅马上就上来了。”
周益林见心言只是微笑,就说:“徐处,今天特意点了你喜欢吃的桂鱼火锅,还有韭黄炒鸡蛋,辣炒鸡杂碎,大盆湖藕炖大骨,陆顺就没这么好待遇了,上啥就吃啥啊。晚上要没其他事,来瓶精装春江大曲怎么样
徐心言呵地笑出了声:“周班长。桂鱼没谁不爱吃的,韭黄在南风不算稀罕,也是大家喜欢的蔬菜,你拿我地名头讨好杨县长,还尽是客气话。今天天冷,我也喝几口白酒暖和身子吧。”
杨陆顺笑道:“行啊,不过最多二两,我和周班长每人四两刚刚好。”
周益林说:“心言,你就别喝了吧?等会吃了饭还要去唱歌跳舞呢,你喝醉了怎么办?”
徐心言说:“这点酒算什么,我经常到县里去,下面的同志那个热情,口口声声说徐处是女同志,其实没少敬酒,我现在喝个一斤没任何问题。”
杨陆顺啧啧地说:“喝一斤?组织部真锻炼人啊。以后真要到县里任职,陪个省市委领导是绰绰有余地了,周班长,真是巾帼胜须眉啊!那精装大曲怕是徐处喝不习惯喽。”
周益林觉得也是,借口去看厨房菜准备得如何,其实是找好酒去了,至少得江南春才合适。
包间里只剩下杨徐二人,心言望住六子的目光就有点炙热,杨陆顺如何感觉不到,忙说:“心言,我听说你想去开县组织部?”心言轻轻点了下头,目光始终大胆而羞涩地看着六子,她难得能和六子独处,得抓住这点宝贵地时间,好好看着自己地心上人。
杨陆顺顾不上避嫌,也直直地望着心言说:“你考虑清楚了吗?你独身一人去开县,离开父母亲人,合适不合适呢?”
徐心言心里一苦,她向新部长贺双连要求下基层县锻炼,主要也有逃避的意思,机关的流言蜚语、同事们异样地目光太令她难以忍受,至于为什么选择开县,是贺部长征求意见时,她顺口说的,顺溜得连她自己都诧异,马上又暗暗后悔,她自忖没办法能心静如水地与六子长时间同僚关系相处,可两人的感情注定为官场所不容许。
面对六子的问话,一贯坚强地心言也不禁泪水盈眶,赶紧低头用纸巾擦拭,颤抖着声音说:“对不起六子,我、我没想去开县打扰你的,只是没小心就说出了心思。其、其实我也太天真,我就是想下基层县,怎么安排我?让我出任县里地组织部长?估计常委会就通不过。要是个副职
::你、你放心在开县工作。”
杨陆顺唉了一声,点起根烟说:“心言,听说易杰地专案组找你谈话了,怕是对你有点影响吧?”
心言听到关心她地话,心里虽还难过,脸上终究露出了丝微笑:“多少还是有影响地。不过市委领导很重视。王书记章书记表态说不能把我弄去省里,谈话就在南风纪委。而且还派了位副书记做监督,其、其实还得感谢易杰,他极力为我辩解,说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是省里有些想立大功挖大案的人不放过我。”
杨陆顺说:“心言,要不要我找点门路,老是被人叫去谈话。你没问题也给人搞出问题了。”
心言微笑着说:“我知道你有人在上面。可那些人地关系不能随便用地。何部长进了省委组织部,还在领导岗位,他也许觉得是他给我做介绍人,以致易杰犯事连累了我。也帮我找了不少人。加之易杰为我脱嫌,所以我才能没事。不然早被撤职进黑屋子了。”
杨陆顺点点头,心言接着说:“你、你在开县的情况,我知道不少,难得你如今稳打稳扎,我还担心你去开县就要大刀阔斧一番,那个曲常林你要多留意,绝不是外表那么慈善,我年前去南平。跟尤奋斗吃饭时聊到曲常林,尤奋斗说当时虽有前市委孙书记支持,曲常林还是跳出来作对,差点没把曲常林调走,后来是基建上给曲常林女婿生意得了好处才放手政府不管的。”
杨陆顺疑惑地问:“心言,尤奋斗真怎么说的?”
心言悄声说:“我把尤奋斗灌得差不多醉了。才套出这些话的,不然都离开开县了,他有必要去诋毁曲常林吗?”
杨陆顺没来由心里一阵欢喜,也悄声说:“心言,以后别喝太多酒,伤身体地。”
心言原本洁白地脸涌上层红晕,含羞带笑轻轻点头嗯了一声,眼波流转,动人以极,杨陆顺不禁看得痴了。还是周益林开门惊动了两人。杨陆顺急忙去吸烟,没想烟屁股早灭了,心言端起杯子垂头去喝水,茶水早喝尽,杯底残余地酽茶苦得她暗暗咧嘴。
周益林见两人都无语,以为杨陆顺没劝得心言高兴,暗怪杨陆顺官大脸皮薄,以前在党校不是很会哄心言开心的么,把江南春往桌上一墩说:“杨县长,徐处想要下基层县去锻炼,我看去开县很好,有你照顾心言,我最是放心,陆顺你在开县不知道,初五胡立华就借口看望党校同学来骚扰心言了,真不是东西!”
杨陆顺恼火地看了心言一眼问:“胡立华真的到南风找你?”心言垂头不语,周益林说:“你还不信我地话?幸亏心言聪明,打电话叫我安排晚饭,是我亲自上心言家去请,不然那小子还赖在心言家不走呢。”
杨陆顺惊愕地说:“周班长,那胡立华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领导干部,莫不成就不记得易杰的前车之鉴吗?”
周益林唉了声说:“陆顺,怎么说呢,有的人就是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他跑去心言家,还胡言乱语地吓唬两位老人”
包间门被敲响,是饭店服务员来上菜,暂时打断了周益林的话,杨陆顺很是气愤,好容易等几个菜上齐,才沉声说:“心言,既然这样,你不如到开县来,有我在,好歹能保你不被人骚扰!”
心言摇摇头坚毅地说:“谢谢你们地好意,他们只管骚扰好了,我上班回家两点一线,能奈我何!说喝酒,我要是不喝,省委书记来了也不能强摁着牛喝水吧。开县我是不会去地,我就在市委组织部,哪里也不去!”
此话一出,周益林鼓掌叫好,杨陆顺则心怀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