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在曲家吃饭,主菜是一大锅炖蛇,曲常林无不得意地说:“我女婿知道我好吃蛇,这不在紫竹圆大酒店给定了一锅,我不吃独食,陆顺、老胡,随便吃啊。”
胡志清也不客气,夹了一块吹吹塞进嘴里,边嚼边含糊地说:“嗯、嗯,好吃好吃,杨县长,别看着,赶紧吃,老曲下手快,我们吃少了,也得记下这顿饭的人情呢。”
曲夫人见杨陆顺是有点客气,就笑眯眯地给他布菜说:“杨县长,老胡书记说得对,不管你吃得好不好、饱不饱,老嫂子都记下这顿放了的。”
杨陆顺笑着说:“老嫂子,我家属没来,要还人情还得去饭店。饭店的菜哪比得上您的手艺呢。不过您女婿真孝顺啊,曲书记去趟市里,赶赶地从春江送老丈人爱吃的菜肴,难得难得!”
胡志清也说:“我那猫脚女婿跟老曲家小宋比,天壤之别,羡慕不来的唷。”
曲常林很是受用,举杯说:“你羡慕我个什么,我还羡慕你一家热热闹闹的呢,今天要不是拉你们来吃饭。这锅子蛇得我们老两口吃几顿,喝酒喝酒,我女婿说的,吃蛇要喝红酒,大补啊!”
四人吃饭。喝了一瓶干红,对于久经考验的领导干部来说。红酒只是养身地玩意,要不是下午还有紧要工作,曲常林就要开瓶白的尽兴了。
饭后上了二楼书房喝茶,胡志清饭后犯困想回家午休,曲常林没让,从公文包里拿出材料说:“老胡。这是陆顺和我一起搞的,你看看。有啥问题只管说,下午书记会就是研究这事。”
杨陆顺见曲书记能主动起来,心里更增添一份笃定,看来请曲书记一起去给王书记汇报是很正确的。
胡志清疑惑地看了看杨陆顺,这才接过材料。仔细地看起来,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他细致地看了两次。才艰难一笑说:“老曲、陆顺,真要严格执行,难度不小啊,机关单位精简编制、挂靠分离,确实能在一定程度上起到减轻财政负担、提高工作效率的作用,但就怕闹得人心不安稳,老同志要继续发挥余热,年年大专院校生要安排进机关,真正按照编定岗,www.youxs.org,我怕县委不得安生了。”
曲常林说:“我也晓得有困难,这不先找你商量,你不出主意,还给我摆困难,这哪行呢。我和陆顺是下了大决心地,要尽快想尽一切办法,让县里各项工作有明显起色,老胡,你担子也不轻啊。”
胡志清看着杨陆顺说:“陆顺,缩紧政府机关的行政办公开支、狠刹公款吃喝,部分单位自筹经费,都属于节流,问题是再把农民负担一减,我看县财政更紧张呢。县里卡脖子,下面还捆手脚,乡镇那帮人怎么能接受呢?”
杨陆顺正要解释,曲常林抢先说:“老胡,再不给农民减负,田土抛荒更厉害,农民都不种田都跑出去打工,去了农业利税那块,开县就真完蛋了。我是同意政府减负的,调动农民种田的积极性嘛。”
胡志清看了看曲常林又看了看杨陆顺,无奈地:“老曲,我个人还是很拥护的,但牵涉太广,步子还是莫走太大,我建议是不是分步分步去搞,总不能让下面的同志太为难是不是。”
曲常林说:“艰苦也只是暂时地嘛,县里情况不好,我们都还是有责任的,市委领导果断调走尤奋斗,让陆顺来主持政府工作,我们都要无条件支持,支持陆顺不是口头上地,也要体现在行动上。我决心破釜沉舟,要在最后任期内扭转开县局面,不然走了都不安心啊,走了都对不起开县六十万人民群众啊!”
胡志清就砸吧出了老曲话里的滋味,瞥见杨陆顺一成不变的微笑,没来由直反感,心说老曲立场也太不稳了,跟杨陆顺去趟市里就全然变了风向,你倒是只有两年要走了,我们老开县人怎么办?即便搞出了名堂也是让你们书记县长得了荣誉,叫我费力不讨好,我才没那么蠢呢,嘿嘿一笑说:“曲书记,那就照杨县长的思路搞,改革嘛,摸着石头过河也没定势,成功了固然给开县人民造福,就算不理想,也体现了我们县委县政府拳拳爱民之心。我会多方面做工作,下面的同志们也会理解杨县长地苦心。”
杨陆顺听完曲常林的话,就知道老曲把主要矛盾推给了他,再听胡志清阴阳怪气地表态,心下也惴惴不安,谦虚地说:“老胡言重了,曲书记说得好,艰苦也只是暂时的,我地原则是在保障干部职工有工资发放的情况下,缓解财政窘境,关键还得靠班子团结一心,努力解决今后工作
际困难。再说县政府始终是县委领导,党领导一切
曲常林虚指胡志清,带着玩笑口吻说:“老胡,你就不对了啊,还没开始就给陆顺压力,我们年纪大过陆顺,党内不讲职务,都是同志,老同志帮助年轻同志,理所应当嘛。既然你不反对,下午的书记会、晚上的县委常委会就要主动替陆顺分担点解释工作,时间不等人啊。陆顺,造纸厂的事给老胡说道说道?”他之所以让杨陆顺提造纸厂的事项,也是想杨陆顺能有力地证明不仅政府要节流、更主要的是开源!
胡志清很感兴趣,开县企业本就少。能有盈利地更难得,造纸厂在政府大力副扶植下依旧要死不活,难道杨陆顺真能妙手回春?
杨陆顺说:“我初步设想,是把造纸厂卖给私人老板经营,县里给予点政策上是优惠。确保造纸厂能在县里正常经营就行。”
胡志清一拍大腿说:“能甩掉这个包袱就行,也是奇怪。国营搞不过私营、集体搞不过个体。问题是造纸厂设备陈旧,会有老板买吗?”
杨陆顺说:“我正在联系当中,应该就快有消息了。老胡,卖掉造纸厂不是政府甩包袱,是扶植一个能为县里带来效益地私营企业。”
曲常林呵呵笑道:“老胡,陆顺描绘得很振奋人心啊。不贱卖厂房设备,还不能让造纸厂的干职失业。这样有觉悟的老板到了开县,我们不能让人吃亏啊。”
胡志清嘴巴里跟着赞许,心里却不以为然,那个老板怕是瞎了眼!
下午上班时分,三人一起从车里下来。一起进了书记办公室,让县委楼不少人浮想联翩,难得见到的奇观啊。县委书记县长县委抓人事的副书记怎么就好得蜜里调油了呢?
曲常林三人才进书记办公室,不到三分钟,县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李青江和县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徐谦就先后进了办公室。
张初民把无份新打印好地材料放众人面前,就悄悄退了出去。
曲常林开门见山地说:“我和杨县长搞了份措施计划书,你们几位看一下,有什么意见、建议只管提。”
李青江粗略看完,就兴奋地说:“很好啊,我举双手支持这些举措,是要整整风气了。”
徐谦瞥了李青江一眼,继续看手里的材料,心里有点不屑:搞得这么轰轰烈烈,看你们怎么死得凄凄惨惨。吃惯肉地狼要他们去吃青菜萝卜,还指望他们替你们书记县长干活不?!材料里面什么精简机构编制什么的都不关他什么事,唯独要大力整顿社会治安、要限期侦破积案旧案,倒是有话要说,眼睛看着材料,心里盘算对策。
会议开始曲常林就挑明了是书记县长制定的,就等着其他三位副书记表态,胡志清估摸时间差不多,至少够仔细看完两遍材料了,就咳嗽一声发言,很是痛快地表态支持。
李青江早就率先举双手拥护了,该徐谦发言,目前已经是四票赞同,他反对也无济于事,也就表示支持,只是来了个但是:“但是我还是有疑问,陈案旧案之所以难破,是有各种原因的,何况县里警力有限、技术有限,重要的是资金有限,我看难以在限定期限完成任务啊。”
曲常林说:“警力、技术方面,可以请市局支援力量,我看要破案,关键还得看警队的纪律作风顽强不顽强,能不能打攻坚战。据我所知,开县恶性刑事案件发案率本就不高,怕是有一年多没出人命案子了吧,案发率低就更有充沛地时间警力去破旧案陈案嘛。倒是治安问题,值得警惕,年前杨县长就亲眼目睹了一起群体打架斗殴事件,很猖獗啊,打砸街道店铺,影响很恶劣嘛。”
徐谦说:“治安事件突发性强,老百姓素质太低,经常一点小口角就能造成群殴现象。春节也进行了严打。”
杨陆顺插言道:“徐书记,还得警惕流氓团伙,就上次发生在我眼前的治安案件,分明就是有组织地流氓团伙作案。如今受香港的黑社会电影影响,我们县也怕存在类似模仿的团伙,一经发现苗头,就要严惩不贷,不能姑息。”
徐谦说:“杨县长,没那么严重吧?”他四下看看,略带夸张地笑道:“流氓混混肯定是有,三五人的流氓团伙也不排除,能模仿香港黑社会那么有组织的流氓团伙,我可以保证,开县没有,不然一年几次严打成摆设了?!”
曲常林说:“没有最好,但也不能麻痹大意。”
李青江说:“徐书记,开县康哥这个名头你没听说过吗?我听说此人有点能耐啊,敢去帮人讨债追债呢。”
徐谦一脸茫然:“开县康哥?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怎么,李书记很熟悉此人么?”
李青江看了徐谦一眼。微笑着说:“是吗,我还真对康哥如雷贯耳,去年检察院一个干部赌博欠人钱,不是那个开县康哥去讨要地吗。”说着注视着杨陆顺说:“所以我举双手赞成呢,很多党员干部借口改革忽视思想品德学习。不能用党员标准严格要求言行。体现最明
是打牌赌博,不少党员干部动辄输赢几千上万。其治安管理条例了吧,也违反党员干部操守!禁赌办的自己就在赌!”
李青江这话打击面太大,连杨陆顺都陪着打过打牌,按输赢金额无疑也是赌博,偏生李青江说得起这话,他本人确实从不打牌。算是比较洁身自好地领导干部了。
曲常林咳嗽一声说:“徐谦,你也是支持县委政府的计划喽?”
徐谦说:“我原则上是支持的。细节嘛还得完善完善,当然这也只是个大纲,成文的时候要慎重处理细节。”
曲常林故意抛出政府的煤窑计划:“县委县政府要大力开展开源节流,开源暂时着眼两点,一是万家嘴地造纸厂。二是于喜镇的煤窑,煤窑在我任期就三次承包却三次失败,都是半路承包者解除承包合同。宁愿亏本也要解除合同,倒是私挖滥采屡禁不止,这次无论如何要杜绝国有矿产资源地流失!”说着有意无意地瞟着徐谦。
徐谦心里暗暗打鼓,以前有尤奋斗顶在前面,他在幕后还算隐蔽,如今没了尤奋斗,他也不能就此跳出来,再说煤窑是政府管理,他也不能跳出来反对,只是抽着烟目光定定地瞅着对面胡志清的皮鞋。
胡志清说:“是啊,虽说目前煤炭卖不起价钱,但随着社会的进步、县里的发展,不少农村也开始烧蜂窝煤了,需求量也不小,私挖滥采禁止不了,说明采煤还是有利可图的,政府部门还得加强管理。”
杨陆顺说:“我也初步了解了些情况,附近村民是私挖滥采的主力,于喜镇可耕种面积实在太少,村民们也只能指望煤窑生活,但不是私挖滥采地借口。我们政府可以组织村民为只要下矿劳力,杜绝损公肥私。我在联系有承包实力的私人老板,政府要替承包者保驾护航,不然承包者没利润,我们政府也不能获利。”
徐谦忽然说:“曲书记杨县长,我倒认识几个老板,都是咱开县人,联合起来共同承包煤窑没问题。要是跟杨县长联系地人有冲突,就当我没说。”
杨陆顺说:“有竞争者好啊,可以尝试竞标嘛,谁出价高给谁,政府获利更大!”
曲常林说:“嗯,杨县长的提议好,徐谦,那你也尽快联系,到时候开县也搞一场热热闹闹地招标会。”
徐谦见曲常林似乎在示威,心里更是不安,他以前跟尤奋斗串谋在煤窑上获利,难道早就被曲常林盯上了?不过他并不担心自己暴露,毕竟他隐藏在幕后很深,只是眼巴巴看着一年几万的进项就此没了,颇为心疼。真要是正儿八经承包煤窑的老板,谁还能那么大方讨好他这个管不着煤窑的人呢。
好容易等书记会在曲常林唠唠叨叨中结束,徐谦马上回了办公室,拿起电话就给林敢办公室拨过去:“老林,我是徐谦。刚才在书记会上,县委政府马上有行动,你们公安局要搞整顿,还要打击县里地流氓团伙,最他妈可恼的,杨县长又要把煤窑承包出去,还要替承包人保驾护航,晚上就开县委常委会,一经通过,开县有得闹了。我看我们以前的私活全不要搞了,不能撞在枪眼上。”
林敢不显得吃惊,说:“徐书记,我从杨县长春节加大治安治理,我就琢磨会有这天,市委把老尤调走,换杨县长来就是清理开县烂摊子地。我马上通知于喜派出所的老黄。”
徐谦说:“那赶紧去办。”挂了林敢的电话,想了想又拨城关镇派出所王所长电话:“老王,你去给苏健康(开县康哥)打招呼,叫他近期别搞事,要不听劝,有他好看。”那王所长一激灵:“徐书记,是不是市公安局有行动啊?”
徐谦说:“市里倒是没行动,县里有,苏健康太惹眼,连李青江都知道开县康哥的名号了。你看能不能让那小子离开县里一段时间?”
王所长说:“好的,我让那小子走,徐书记,那物资宾馆的生意”
徐谦说:“赶紧停了,县里要来真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