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二)

老马的后事办得还算隆重,卫书记虽然工作繁忙但每天还是到灵前上拄香烧点钱纸,陪老马爱人说说话,帮老马家解决点实际问题。老马三个孩子,两男一女,大儿子去年参军到了四川,因为路远还没赶回家,老二是女儿,在五中读高二,年龄满了十八岁,满崽也读初三了。老马爱人是个文盲,在村里还有点田土,吃饭米不成问题,只想政府解决老二的工作,有经济来源补贴家用。当时子女的户口跟娘走,老马一直是半边户,三个子女就都是农村户口。老马爱人好歹也是多年的干部家属知道怎么向组织单位要好处,就提出解决老二老三两个孩子的户口,把老二招个国家工,单位倒不怎么强调,能上班拿工资养家就行。其实这些也不算太苛刻的要求,所以卫书记也就比较痛快地答应了下来,老马爱人知道老马的死给政府添了麻烦,就没再罗嗦,只是哀哀地哭老马。

老梅到底是抓农业的副乡长,工作忙点,杨陆顺就主要在操办,当上了都管,忙得不亦乐乎,老马是新平乡下人,一些亲戚全是乡下人,拖儿带崽,与其说的来奔丧还不如说是打秋风吃场伙的,到点开饭摆桌,除了政府帮忙的一桌子外,老马家亲戚倒要开上五、六桌子,又舍不得花钱到饭馆或是乡政府食堂摆席,就只得自己请人做了。忙得杨陆顺这年轻没经验的都管是团团转,又想帮老马家节约点费用又想把事办得利索,还真难为了杨陆顺,好在他能虚心跟人请教,倒也搞得忙而不乱、井井有条。

老丘跟老马同事一场自然要来吊唁,上了香烧了纸钱记了人情,老丘耳朵上左右夹了卷烟,嘴巴上叼了根手指缝里还有一根,晃晃悠悠就奔杨陆顺家去了,到了晚上大喇叭就不播放哀乐,除了灵堂守夜的人打牌吆喝外,家属房倒也安静,老丘进得杨陆顺家,杨陆顺和侯勇在看电视。

老丘没想到杨陆顺家还有其他人,胡乱寒暄了几句,老丘笑着说:“杨都管,这几日你也辛苦了,怎么不叫老马家安排点夜宵啊?我记得主人家都会安排夜宵招待都管的哟。”

侯勇一听高兴了,这两天晚上确实都吃了夜宵喝了酒的,赶忙说:“丘主任,你老莫不是想喝几口?”

老丘说:“是啊,刚才陪老马婆娘唠叨了几句,正喉干舌躁哩,杨都管,安排安排吧?”

杨陆顺看了看手表,笑着说:“丘主任,夜宵也得夜点才有嘛,平时都是十点开席,还有一个多小时呢。”

侯勇咽着口水说:“反正菜是现成的,只要热一热就可以,杨哥,你去跟厨房的人说一下,叫他们先搞几个菜不就行了。要不我自己拿来在你家热也可以。”

见他们都催,杨陆顺只好说:“侯勇,你去找厨房老许,说是我这里要招待人,你就端几个菜到我厨房热热吧,酒我家有,就莫找他们要了。”侯勇有了这话,喜笑颜开地走了。

杨陆顺忙又给老丘装烟泡茶,笑着说:“丘主任是难得来一次的贵客,我家还有瓶春江大曲,今天就喝完它?”

老丘喷了口烟说:“老弟,我老哥来不是专门喝酒的哟,你守在这里都三、四天了吧?”

杨陆顺说:“四天了,原本活生生、天天见的人一下子就摆在那里,心里还真不是滋味。”说罢叹息了一声。

老丘不置可否地吸了吸鼻子,说:“老弟,你还真有心事忙死人的事,也不跟自己的前途想一想。老马这一过,他那组织委员的空缺不少人眼热哟。”

杨陆顺说:“我晓得,可谁去补缺得组织说了算,可不是眼热就行。”

老丘眨巴眨巴眼睛问:“老弟,你就不想补这个缺?”

杨陆顺呵呵一笑顺口说:“想啊,怎么不想,我还想当县委书记呢。”

老丘嘿了一声说:“既然想,那你还在这里坐得安生?”老马是乡里抓组织的党委,排名还比较靠前,乡里副书记党委的人事任命虽然在县里,但人选却是乡里推荐上报,基本一荐一个准,当然也有从外乡调进,是极个别现象了。

杨陆顺怎么不知道老丘话里的意思,这几天他虽然忙着当都管,眼睛也没闲,看了不少人借口吊唁老马就往领导家跑,就连排名在老马后面抓宣传工作的练党委、武装部长老何等人都显得格外精神,出个位置不容易,想进步更不容易,就连尹芳家黄干事也跃跃欲试,黄干事本是组织干事,跟老马跑有几个年头了,平日里表面上恭敬,没想到老马一死连后事也不耐烦操办,借口组织线的工作没了领导,他要眼盯手抓,都没怎么出现几回,倒是他们俩口子往谢乡长、周书记家跑了几次,也不避讳着什么就招摇过市,也不怕人指着背心骂!

想到这里,杨陆顺洒脱地笑笑说:“丘主任,我勤勉工作,自然也希望付出有所回报,可要我腆着脸皮去找领导说好话,我还真做不出来。再说组织上自有领导的安排考虑,也就由不着个人去操心了。”

老丘这次来其实是试探试探杨陆顺的心思,今天谢乡长从县里开会回来,心细的老丘立即察觉老谢有点不对劲,虽然还是一脸和气却总觉得笑得不自然,在开会时老丘发现谢乡长很少去看卫书记,而每次一瞥似乎都满含怨气,很是不满,原因老丘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下午的党委会主要议题就是谁人接替组织委员一职务,会上人们都各自提出了心中的人选,讨论得非常热烈,只有卫书记和谢乡长一言不发,似乎都在等什么,老丘琢磨卫书记肯定是要把杨陆顺推上去,可就是没人先开口,毕竟人们还都习惯论资排辈,说的是工作经验时间长短,何况杨陆顺才提副乡长没一年,理所当然没被人们关注,或者人们压根就不想一个嘴上没毛的后生子当领导吧。

老丘见杨陆顺尽是大话套话,便疑惑是不是早跟卫书记有了沟通,就巧妙地说:“老弟说得对哟,这事当然得领导说了算。今天下午开了党委会,那些副书记党委们争论得不可开交,偏生卫书记和谢乡长不开口,看来领导还没最后下决心呀。”

杨陆顺难免心中好奇,不由问道:“丘主任,下午开党委会研究人事工作了?”见老丘脸上有丝揶揄的笑意,不禁赧然说:“嘿,看我,保密纪律都忘记了,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知道的坚决不知道”

老丘察言观色马上就认定杨陆顺没与卫书记有过什么沟通,这小老弟还做不到高深莫测的境界,就善意地说:“老弟,其实党委会也没啥神秘的,你不打听自然有人传播。何况今天的会也没开出个什么头绪来,一把手二把手都不言语,你说会有什么结果呢?其实你得争取争取,卫书记那方面不用,你是他一手提拨起来的,应该最是信任你了,你在计生线搞得有声有色,给他涨了脸的;至于谢乡长,他曾是你的授业老师,那感情应该不是一般,你去找他说说,任人唯贤嘛。”

杨陆顺心为之一动,可旋尔又为之不屑,如果自己有能力够资格,领导自然会考虑,如果自己没那本事,就是去跑去摸估计也没什么效果,再说在什么岗位都是工作,又何必在乎那些虚名呢?刚才自己还在鄙夷那些跑摸之辈,总不能自己扇自己的耳光吧?见老丘一脸殷切,也不好明说,就又装了根烟给他,笑着说:“丘主任,谢谢你啊,我心里有数的。嘿,侯勇那小子怎么搞的,还没来?你坐,我去看看,莫不是那小子自己吃喝得痛快,把我们忘记了啊?”

老丘吸着烟亦不再多说,读书人多少有点清高他是知道的,响鼓也无须重锤敲,点到即可。对于杨陆顺他是别有一番心情滋味,这小老弟心高气傲还须雕琢,难得他心地善良一心为公,实不应该传授他这些龌龊见不得人的东西,可这世道自古如此,却也没因为新社会而新,破除地只是旧框框,思想却是一脉相承,又岂是一朝一夕的事呢?老丘暗暗摇摇头,喷出的烟雾弥漫在面前,使得杨陆顺的身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本文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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