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上)

杨陆顺睡得晚却醒得早,毕竟去开县是他人生的一大喜事,不管如何克制,总是有点亢奋,不厚的窗帘上看不到外面一丝光亮,借着手表夜光才知道是早上六点刚过,拧开床头灯,看到小周还在熟睡,他轻手轻脚穿好衣服,去卫生间洗漱完毕,就出了门。

寒冬腊月,连招待所的前台的服务员也猫在柜台后面,听到动静才探出头用惺忪的睡眼瞅了下情况又缩了回去,杨陆顺舒展着手臂拉开玻璃门,就被迎面来的寒风激得喘不过气,点点细雨冻彻心底。杨陆顺还准备活动活动,可惜漏夜下的雨破坏了计划,只好在台阶上走来走去,做做扩胸运动,非但没让人暖和起来,无缝不入的北风显得更加寒冷,杨陆顺龇牙咧嘴地叹息身体越来越差,回过去三、五年,他整个冬天都没穿过纱线裤,如今薄薄的纱线裤根本抵御不了清晨的寒气,就想回房免得冻感冒,一想招待所斜对角有个粥店,不如喝碗热腾腾地糯米粥,也让小周多睡会。

杨陆顺经常到市里开会基本就住的市委招待所,这小粥店没少光顾,一来二去也认识了店老板,是对年过五旬的老两口,店面不大,摆个五、六张小桌就满了,卖点就是糯米粥、大米粥和绿豆粥,主食是油汪汪的小笼包子,再没其他吃食,进了粥店,杨陆顺呵着手打招呼:“李爹李娭早啊。有稀饭吃了吧?”

李爹笑着说:“有、有。你请坐,稀饭好了,可小笼包子还在蒸,大冬天地我们老两口也起得晚点,蒸得也费时间,五分钟就起笼了。莫怪莫怪啊。”

杨陆顺坐下说:“没事,我先喝碗糯米稀饭,你人家身体好啊,这么冷还起早做生意,李娭。谢谢嘞!”捧着稀饭鼓起嘴吹吹,一转碗刺溜刺溜喝起来。

李爹笑着说:“你后生子也不错,难得这么早见个后生子来我店里喝稀饭,怕是都还在被窝里拱哩!”借着店里不算亮堂的灯光,李爹细细瞅了瞅杨陆顺:“同志,你不常来。我觉着你有点面熟呢?”

杨陆顺说:“是啊,我是下面县的。到市里出差呀开会就来光顾一次,你人家见我面熟,是你人家记心好啊。”

李爹难得客人愿意跟他说话,时光早也没几个客,干脆也捧了碗粥坐到杨陆顺对面说:“哎呀,你还是个干部哟。我有印象,就住对面街的招待所吧,小同志,下面县如今都好过日子了吧?看你这精神头,肯定是个县长、书记的随身秘书,一看就晓得脾气好。对我这小店老头都这么客气,你的领导会挑人啊。”老头子自以为很准,得意地呵呵笑。

杨陆顺也不分辨,只是说:“现在政策好,下面县比从前好多了。看你人家店里生意不错,收入也不赖吧。”

李爹说:“凑合吧。反正都是做街坊熟人的生意,唉,就是费用高哟,到处是人来收钱,这不快过年了,来的人一拨一拨的,你说我这小本生意,哪有什么油水呢,你要是区里领导的秘书,我真想求你帮忙去说说,怎么一年比一年要钱地部门多哟。”李娭埋怨老伴:“死老头子少说几句要得不?钱都交了还罗嗦什么,反正也搞不几天了,明年这里要拆了旧房,还不知道有没门脸租着继续卖包子呢。”

杨陆顺问:“这里拆吗?”李爹说:“是啊,新的市委书记上台,要搞什么旧城改造,区里建设部门来勘探过,你是没注意,墙上都圈了白拆字呢,也不知道哪里旧了,我这门脸儿是区自来水家属区才改建没五年的,你说旧什么旧?不晓得当官的折腾啥玩意,你们下面县肯定就不得改造,才过了几天好日子?真是崽败牙(父亲的意思)田不心痛!”

杨陆顺就不接茬了,这城市改造规划肯定是早就计划了的,只是实施地时机问题,李爹是过了苦日子的自然不理解政府地意图了,要解释得让李爹信服也不容易,干脆笑笑闷都喝粥,李爹见没回应,象讽刺又象自言自语:“嘿,我跟你说等于白说,你也是政府干部,当然偏袒你的领导了。”杨陆顺更不好接茬,只是大口喝粥吃包子,只吃得肚儿溜园,居然额头冒出点点汗来,真是痛快得很,顺手扯了点卫生纸擦擦嘴,说:“李爹,帮我舀一碗糯米粥包一笼小包子,我带走。算算一起多少钱。”

看着杨陆顺拿着包子和稀饭走了,李爹摇着头对老伴说:“几多好的后生子,搞了个伺候人的差使,时间长了,他以后当了领导,怕也会学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喽!还是以前的干部好,跟人民群众打成一片,如今的官,都是架子大、肚子大,唉,又怎么了解民情,怎么为人民服务哟。”李娭说:“死老头子,稀饭包子都堵不住你地嘴,你不是嘴巴讨厌,也不至于落个当个体户的下场。不管以前好现在好将来好,当官的就莫指望他们好,你不就是被当官的整的啊!”李爹先是眼珠一瞪,慢后唉了一声,默默地收拾着碗筷不言语了。

杨陆顺才进招待所,就见小周在服务台问什么,当即道:“小周,来接下手。”小周转身见杨陆顺提着两个白小塑料袋,心里明白了,忙跑上前去接,杨陆顺说:“这个袋子小心提,是碗糯米粥呢。赶紧回房间吃去,热着的。”小周说:“杨哥,怎么

好意思让你去买早餐呢,该是我去地。”杨陆顺说:“我起得早,见你睡得熟,没叫你。现在都不到七点,你说我多早。”小周检讨道:“杨哥,我昨天不该喝酒地,睡得跟猪一样。”杨陆顺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小周的背说:“养足精神,开车才安全嘛。我巴不得你天天睡得跟猪一样呢。”

不去说小周怀着什么心情吃包子稀饭,杨陆顺打开电视看了看早间新闻,到了七点半,就拿起电话拨周益林家:“周班长,我杨陆顺啊。估计你也起床准备上班了。就去个电话,为昨天的事道个歉。”

周益林昨天晚上是被徐心言硬邀着去市委招待所的,对于杨陆顺地进步他由衷高兴,但要说激动得象心言那样要去地面道贺,与他的为人处世原则有点相悖,君子之交谈如水。他和陆顺本就是君子交情,当然心言地做法很实际。是好朋友就要事事关心,朋友间缺少了走动交流,感情也会生疏,何况现在本就容易感情流失的社会现状呢。但他得知心言在活动着要去开县,心情就沉重起来,他知道心言与省人事厅易副厅长的事。却实在想不通心言的真实意图,他本着对陆顺地尊重从没怀疑两人会有私情,也根本不相信陆顺会与心言有私情,可联想这么些年心言对陆顺的表现,不得不让他疑心心言的目的,毕竟心言是个未婚的大龄女人。处于各方面的综合考虑,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提醒陆顺,就让爱人孩子远离电话,压低声音说:“陆顺,道什么歉说得这么见外。你荣升了。我们老同学好朋友前去道贺是应该地嘛。特别是心言,她尤其显得高兴激动。是不是你这优秀的男人吸引了她啊?”

杨陆顺心里一惊,忙说:“周班长,你也学着开玩笑了,我跟你比可就差老鼻子了,要吸引也是你吸引她,不然怎么拉你一起呢。何况心言迟早要跟易厅长结成眷属,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觊觎。”

周益林也笑了起来:“是吗,看来我是太敏感了,不过心言想去开县组织部,你有什么见解呢?”

杨陆顺坦然地说:“我就不清楚了,心言是市委组织部地副处长,也许是组织上的决定呢?如今女干部的地位提高了,到县里当组织部长也不为奇,我还巴不得呢。”

周益林这才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说:“陆顺,昨天没见着,今天我向你道喜啊,愿你在新的岗位职务上再创造辉煌。”

放下电话,杨陆顺坦然地心开始忐忑起来,看来心言确实真开始行动了,而且连周班长都瞧出了端倪,这不是什么好现象,但要怎么处理与心言这段被动的感情,他实在无计可施,就算当机力断都无断可断,心言并没纠缠,他有拒绝地权力,同样心言也有她的权力,盼只盼真如他说言,心言早日与易厅长结成眷属,才是唯一最佳解决途径了。

早上八点整,杨陆顺出现在市委组织部,虽说八点上班是惯例,但阴冷下雨的冬天,先期到办公室的都是年轻人,杨陆顺兜里装着金春江,热情地与遇上的年轻干部打招呼敬烟,他即将是开县县委副书记、代县长,职务级别都远高于市委组织部年轻的办事员们,可他不矜持傲气,热情得真诚不虚伪,当然组织部地办事员们也都笑脸相迎,接着金春江说着恭喜的话,到了二楼组织部办公室,姓何的年轻办事员在整理卫生,见到杨陆顺,小何笑着说:“杨县长早!接待室已经清洁过了,请先去坐坐喝茶,这边请!”

杨陆顺跟着进了接待室,接过小何倒的茶说:“何科长,谢谢了,来,抽烟抽烟!”小何接过烟说:“杨县长,我就不陪你了,还得把卫生做了,等会尤县长和成县长就来了,就有人说话了。”

杨陆顺坐在接待室还没喝完一杯子茶,成杰英先到,见到杨陆顺就埋怨:“陆顺,你昨晚跑哪里去了,我和杨宜扑了个空,一个人独自去寻芳了?”

杨陆顺连连道歉说:“真抱歉啊,我真不知道你老弟会去,我回来时小周师傅就说了,可实在太晚,就没去电话打扰。”

成杰英没听到解释。估计是人家地秘密,也就不追问,转了话题:“陆顺,你可是双喜临门啊,前脚升了县长马上又三十六岁,得大大地热闹一番,我已经通知了张民辉,到时候我们不醉不归!”

杨陆顺说:“杰英,谢谢你还记得我地生日,咱们几个党校同学肯定得凑一起喝顿酒。就怕初上任事情多脱不开身呢,这酒暂且留着,我一定请。”

成杰英诧异地说:“陆顺,你莫开玩笑,再忙也不在乎你做生日抽一天空吧,我可不管那些。反正我就在南平,那天我直接去你家。还怕你不请我吃饭啊。”

“吃饭?吃什么饭啊?有我的份没有?”尤奋斗接着话茬就进了接待室,杨陆顺成杰英忙着起身,成杰英是去南平任常务副县长,见了南平地新县长自然要客气,忙抢先敬烟说:“尤县长,我是说陆顺提了县长还没请我吃饭呢。我们一期党校同学,陆顺提拨得最快,尤县长您说,是不是该请吃饭?呵呵!”

尤奋斗连连点头:“应该、当然应该了。杰英,他不请吃饭,我们反正家属都还没去南平。

上他家吃不就得了,小汪我见过的,很贤惠的堂客,必定不会让我们失望啊。”

杨陆顺说:“杰英,还是尤县长有经验。直接上我家,沙沙还敢不敬如上宾?要敢失礼。看我怎么收拾她!”

尤奋斗呵呵笑道:“杰英,这下我们吃饭有着落了,到时候交伙食费,咱不白吃啊。”

三人嘻嘻哈哈地聊天,八点半,贺副部长与钱副部长一同进了接待室,也没多废话,直接就领人上路了,贺双连送杨陆顺去开县,老钱送尤成二人去南平。

上车前,小周拧着杨陆顺简单的行李放进了贺部长的车里,同行的还有组织部办公室主任万红彬,两辆车直奔开县而去。

贺部长车里坐着杨陆顺和万主任,秘书等随从人员则坐的万主任地车。万主任说:“杨县长,到了开县,上午是贺部长在县委会议上宣布市委对你开县县委副书记的任命,明天市人大会去个副主任召开县人大主席团会议,同意你为开县代县长。到时候你都要发言的,都准备熨帖了吧?”

贺双连在前排座位上笑着说:“老万,你也太慎重了,陆顺同志你还不了解?以前就是专门从事文字工作的,专为县委领导开大会撰写稿件,还拿不出区区两个发言稿?”

杨陆顺说:“贺部长谬奖了,万主任,我都按照你的交代精心准备好了发言稿,请万主任过目。”说着就要从包包里拿稿子。

万主任伸手摁住道:“贺部长对很你信任,我肯定也就没必要看了。说到发言稿,其实预先写好都是下乘,真正要象贺部长那样,从不刻意准备,在会议上侃侃而谈,那才是上乘功夫呢,杨县长,到开县你就知道了,保证比你费力巴杀写了稿子的,还要生动得多!”

这么贬低一个人去抬高领导,杨陆顺有意见也只能憋着,还得点头附和,好在杨陆顺不是无耻之尤,没下作到亲口贬低自己而奉承领导。贺双连从反光镜里见杨陆顺神情有点尴尬,笑呵呵地说:“老万,我还少用你地稿子啊?看来我这上乘功夫还是不及你的炉火纯青啊。”

万主任忙解释:“贺部长您这是谦虚,有些大型会议上不念稿子那显得不庄重嘛,可事实怎么样我最清楚,我地稿子一万字送您那里,少说砍了八千,真正的精华还全是贺部长您的,咳,我是顶着办公室主任的头衔没尽到职责,以后我一定加强学习”

听着万主任猛拍贺部长马屁,杨陆顺根本接不上茬,以往还算伶俐的口齿在万主任面前尤如小儿科偏生看不到前排贺部长的全部表情,想来应该很是舒爽,要不怎么不打断那滔滔不绝地阿谀呢?

尽管天下小雨影响了司机技术正常发挥,小车横穿临江往南只有五十公里就到了开县地境,也只花去了一个小时,看到前面停了一排小车,不用说杨陆顺也知道是开县地领导在迎接贺部长大驾!

随着贺部长的车缓缓停下。开县领导们纷纷从车里冒了出来,尽管风雨交加,可人们脸上的笑容足已融霜化雪,

贺双连准备下车,万主任忙说:“贺部长,就别下车了,外面温度很低,车里暖气开高了,温差大容易感冒,我和杨县长下去随便招呼下算了。老曲身体也不好。都赶紧去开县再说话。”

司机也帮腔道:“贺部长,早上出来张姨就叮嘱我,请您一定要注意,莫伤风感冒,就请万主任代劳吧。”

贺双连还在迟疑,万红彬一抖肩膀把呢子大衣披上就下了车。杨陆顺连忙跟着,油路上雨水泥水顿时弄脏了皮鞋。万红彬蹙了下眉头,马上又春风满面地冲欢迎人群走去:“哎呀,老曲同志,这么冷劳驾你们来接,贺部长很感激,可惜贺部长身体不适。淋不得雨,就不下车了,请老曲同志上车贺部长的车,其他同志也上各自的车,赶紧走!”说着拉着老曲就上贺部长地车,杨陆顺注意到老万只跟老曲春风满面。连眼角也不怎么看其他人,杨陆顺都没能跟曲书记握手,只得匆忙跟县委几个副书记、政府几个副县长、人大的几位主任副主任、政协的几位主席副主席握手,请同志们都上车,才回了贺部长的车。只是车上已经没见老万了,应该是去了后面的车。

于是贺部长地车一马当先。后面跟着开县数辆政府车,向开县县城出发,到开县县城还有三十多公里。

贺双连隔着车玻璃见开县四大班子全来了,很是满意,虽说他是即将市委换届后的新市委常组织部长,可开县如此隆重地迎接实在太超出他目前市委组织部副部长的身份,对满头雨丝、鼻子通红的老曲也大为好感,转过身递上喷香的纸巾说:“常林同志,这么冷就莫搞形式接我们了,要是伤风感冒了,我怕老嫂子责备我哟,快擦擦头。”

曲常林接过纸巾胡乱地擦着说:“贺部长,迎接组织部地领导我们是应该的,何况这次是送新县长来,就算是搞形式也得硬着头皮搞了,这也从侧面说明我们开县是积极拥护市委决议地,我晓得贺部长烦警车开道,这不我还是记得清楚的,只有四大班子的同志,没警察同志。”

贺双连指着外面给开县同志握手打招呼的杨陆顺说

:常林同志,陆顺同志很快融入到新角色当中了,我很看好你们这届的新老搭配啊,陆顺同志年轻但很稳重,我想会你们班长副班长会很融洽。”

曲常林说:“这是市委亲自搭配的,肯定是市委领导们充分考虑后最佳决策,我和开县地同志很欢迎陆顺同志领导政府工作的,陆顺同志来了。”也殷情地帮杨陆顺打开车门,招呼他上车。

杨陆顺上车后这才有机会跟曲书记握手,曲常林把纸巾递给杨陆顺说:“赶紧擦擦,头发都湿透了,这个紧要关头,你可病不得哟,天气冷,怎么不穿厚实点,看你这么单薄我就觉得冷。”

贺部长叫司机开车,呵呵笑道:“常林同志,这就是年轻人的优势嘛,身体好精神足,陆顺同志是六零年生人吧,才三十五岁,黄金岁月哟。”

杨陆顺看看自己确实比臃肿的老曲穿得单薄得多,不好意思地说:“贺部长您记忆力真好,连我的出生年份都记得,曲书记,我其实也穿不少,只是人身体单薄显不出来,里面也是毛衣,外面的是中短棉大衣呢。倒是贺部长穿着有派头,这羊皮大衣既风度又保暖。”

贺双连确实很满意身上地羊皮大衣,这是他没过门的媳妇送给他的,当然满意了,不由摸着软和的洋皮说:“是吗?本来还有条大毛领子的,我觉得怎么都不合适,差不多遮了半个脸。”

司机插话道:“部长,我觉得不带毛领是好,虽然暖和,可您是部长啊,张姨也说毛领暖和,可惜有损您地领导形象。”

贺双连呵呵一笑,转头问:“常林同志,县委会议准备得怎么样了?我赶时间。下午要去省里开会呢。”

曲常林说:“都准备好了,我带班子同志出来迎接前,已经就在县委会上讲了话地,我们八点半准时集合开会地,到了县委,稍事休息,就可以进行任命宣布了。”

贺双连抬腕看了看手表,说:“不休息了,到了县委直接去会议室,宣布完陆顺同志的任命。我还要去县委组织部见见同志们,老武是数次请我到部里走走,今天正好嘛。陆顺同志,组织谈话里我也说过,常林同志是位忠厚长者,你们一老一新搭班子。要尊敬老同志,凡事多商议。老同志经验丰富、全盘考虑充分,年轻同志锐意进取、观念新颖,合拍的话,战斗力很强,常林同志也要放手,让陆顺同志有更多的空间。以前总是说政府是媳妇、党委是婆婆。比喻虽然不恰当,也说明党委多少制肘了政府,常林同志,还希望你扶年轻人上马,再护送一程啊。”

曲常林知道贺部长的话其实就是市委领导的主要意图,他很清楚杨陆顺之所以迅速上升。成绩固然斐然,关键是得到了市委主要领导、甚至省委领导的赏识,一个在基层的小干部,从没有在大机关工作的特殊经历,更不是某某首长地秘书。短短几年时间走完绝大部分基层干部一辈子的仕途路程,傻瓜都晓得是有深厚背景的。何况在市委常委会上王书记力挺杨陆顺,就足已说明问题,再说杨陆顺目前看说话谦虚真诚,并无少年得志趾高气扬的倨傲,他这只有三两年就要退线的老家伙还能阻碍得了市委书记红人的进步?当下既是向代表组织地贺部长表态,又是安年轻县长的心,严肃地说:“贺部长,我会遵照组织地决定和要求,全力支持陆顺同志的工作,把县委政府凝聚成团,紧紧团结在市委周围,让开县在新年有新气象。”

贺双连比较满意曲常林的态度,转眼看着杨陆顺,杨陆顺也表态道:“贺部长,我也会在曲书记的正确领导下,切实完成市委政府赋予的各项工作任务。”

好一个在曲书记的正确领导下,贺双连微微露出了笑容,瞬间消失,但这笑不是赞许,是嘲讽,要是老曲领导不正确,你杨陆顺是不是就要挑起来造反啊?你个毛头小子又凭什么武断地挑战老曲地领导权威呢?真因为是王智泓的红人?!

贺双连及时转过了身,把眼神里泄露的不满深深地藏了起来,说:“恩,你们正副班长都表态了,我也算把市委领导的意思传达到了。常林同志,我到南风这么久还没去过开县,早听说尤奋斗同志几年大刀阔斧搞县城建设取得不少成绩,很是向往啊。”

杨陆顺觉得很异常,难道尤奋斗欠一屁股债的举动还是正确的?如果贺部长地话多少体现了市委部分领导的意思,那么王书记的反感岂不是隐隐体现了市委班子里不和谐的局面?转念又一想,没有哪个领导班子是真正团结的,即便和气一团也存在这样那样地分歧,对同一事物不同的看法,更符合辨证法,还是仔细听听曲书记地介绍。

曲常林咋听贺部长的话也有疑问,不过容不得他多想,忙说:“贺部长没来过,就让我简单说说尤奋斗同志的政绩,开县县委县政府还是文革前的建筑,当时是地处县城的正中心,改革开放后十多年,县城发展很大,特别是尤县长主持政府工作后,县委大院几乎处在了县城最繁华的商业地段,正面对街全部是商店、东面对街是建筑高十层的物资宾馆,宾馆大街就是一条近千米的娱乐饮食街,在城西建了个大型综合集贸市场,拉动了新的南北大街的城建,老

旧建筑全部翻新,县直行局基本就坐落在南北大街了,而且面铺全部是门面店铺,哦,改革初期县里的老集贸市场也翻新了,全部定为服装市场,连带周围几条小街巷子全是服装门店,很是规模。还有烈士陵园扩建成了大型游乐公园,本来我们县委大院都规划好拆掉搬移,改成商业中心,可惜计划初始,尤县长就调离了,计划自然就搁浅。”

贺双连看着进县城地公路两边树木林立。很有规划,不禁点点头道:“尤奋斗还有点大手笔啊,咦,常林同志,你还漏了个文化广场吧。”

提起文化广场,曲常林苦笑道:“还没说到呢,文化广场是建县百周年的重要工程,占地有二十来亩,文化馆、图书馆、工人文化宫、新剧院都在广场周围,拟订新的县委新址也在广场周围的。只是、只是广场的标志性建筑迎宾大型雕塑出了点小问题。因为群众素质原因,不爱惜公共财产,有点损坏现象,正准备筹集资金维修。”

贺双连说:“既然是标志建筑,也就代表开县形象,是得赶紧复原。我本想进城后去看看,就不去了。等春暖花开修复完毕,我再去与民同乐吧。”

说话间小车已经顺着水泥路进了县城区,果然街面宽阔,街灯林立,路心花坛郁郁葱葱是修理整齐的蜡树,道路两边的建筑物都很簇新。曲常林说:“这条路横贯我们开县县城东西,长约5里,西段主要是进城路段,只有靠近西段尾子才热闹点,路的东段就是县委大院,春江省城的同志笑称是开县的解放路。”

杨陆顺目不转睛地看着街道两旁。比较南平县城确实在整体规划上强得多,到了街心十字路,中心岗亭上还有红绿灯,身着雨衣地交警尽职守地在指挥,街道两边的人行道上都用红白金属护栏隔离。显然南北向的街道就是曲书记说的南北路了,果然应着曲书记所言。一路上都是门脸大开的商店,而县委大院矮小的楼房居然显得格格不入了。幸亏县委大院门楼上高高飘扬地五星红旗鲜艳夺目,才不至于给人有到贫民窟的错觉。杨陆顺心说按照政府官员高人一等地心态,在如此寒酸的办公楼里上班,是有损领导形象,难怪老尤要规划县委大院搬迁的。

开县县委大院与南平差不多少,迎面也是假山喷泉,县委、政府两座三层的办公楼左右而立,大楼两旁参差着各式样附属建筑,县委政府办公楼后面不用想也知道有人大政协等办公场所,再后面肯定少不了家属楼。小车停稳在县委楼前,杨陆顺和曲常林都手脚麻利地下车,跟在后面的其他开县同志很快就聚集在台阶前摆出了欢迎架势,这时老曲才走到贺部长小车前,贺部长也及时下来,两双大手紧紧握在了一起。简短的寒暄后,老曲示意部分人先上会议室,然后再拥簇着贺部长上楼。

到得三楼会议室,就听有人司仪:“全体委员起立,欢迎市委领导!”顿时掌声如雷,贺部长微笑着挥手示意,也轻轻鼓掌而行,被引到主席台正席位,曲常林、杨陆顺分坐两旁,接下来就是组织部地万主任及县委常委领导。

会议隆重而简约,曲常林致欢迎词,贺部长发言短而生动,然后宣布市委对杨陆顺同志开县县委副书记的任命,接下来杨陆顺讲话就散会了,前后不到一小时,然后与会人员去县招待所共进午餐。

小车通过了曲书记所以言近千米的娱乐饮食街,在街尾拐进了个簇新的大门,门楼上金字招牌耀眼“映山宾馆”,曲常林解释道:“原本是县里的招待所,后来被私人承包了,一年要交纳不菲的承包费,足以支付全年地应酬费还有赢余,而且宾馆的基本维护都归承包老板负担,已经承包三年了,这不曾经老旧的房子都逐步淘汰,新楼是一年接一年的建造,全然不是当年的样子了。”贺部长笑着说:“常林同志,你们改革是步子挺快嘛,这样好,搞活了经济,还有钱赚!”曲常林笑呵呵地说:“陆顺同志,你家眷没来,就暂时住在映山宾馆吧,离县委大院也近,机关没食堂,这里能吃能住,最好不过了。”

杨陆顺本想拒绝,都承包出去了,吃住在这里都要按规矩交钱,他可不想搞特殊,县里财政本就紧张,要解决财政问题,要缓解干部群众地情绪,他这新任县长就要从自己做起,免得到时候财政紧缩卡了别人的脖子遭人非议,不过贺部长在车上,他不好反对,就说:“我服从曲书记地安排。”

贺双连笑道:“常林同志,好现象啊,陆顺同志很服从你的管理,哈哈!”

曲常林巴不得两人好说话,自然也很谦虚:“我不是命令陆顺同志,我是商量的口吻呢,贺部长指示凡事多商量,我可不敢违抗市委领导的指示。”

贺双连说:“一团和气就好,老同志有境界、新同志有风格,我看就好。中午少喝点酒,我还要去县组织部走走,酒气熏天不好。陆顺同志是海量,莫不以为我不清楚,斤把白酒的量,好好跟新同事们交流感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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