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六章

杨陆顺进到办公室,急忙按着号码拨了过去:“喂,你好,请赵君豪科长接电话。”虽然他听到话筒里那声喂似乎是赵秘书的声音,但他还是谨慎地问了句。

“哦,是南平的杨县长吗?我是赵君豪啊!”

听着电话那头忽然热情地声音,杨陆顺没来由心里一轻,也笑着说:“赵科长你好,我是杨陆顺,耽误赵科长宝贵的时间了,刚才到县委那边找顾书记汇报工作了,这不才到办公楼下就得了政府办同志的口信,赶紧小跑上了楼,不知道赵科长找我何事呀?”说完他又觉得挺虚伪,干吗解释这么清楚呢,显得低三下回的。

“杨县长说笑了,我的时间哪有你杨县长宝贵呢,你都是操心人民群众的大事情嘛。是王市长想找你到市里谈谈,考虑到南平到市里交通不太便利,谈话就和晚餐一起了,你下午从县里动身,到了市里,直接去市委招待所吧,房间都安排好了,就在三一六房。到了服务台跟服务员说你是南平的杨陆顺,他们就会安排好的。”

杨陆顺就有点受宠若惊,谈话和晚餐一起,还特意安排了房间,究竟是什么事情值得王市长如此精心安排呢?不由问道:“赵科长、我都记下了,还请赵科长提前透露下,王市长找我有什么具体工作呢?”

“呵呵,杨老哥,你这就是难为老弟我了,莫说我不知道王市长究竟何事找你,就是知道。鉴于组织纪律,我也不能随便透露是吧?还请杨老哥理解啊,不过应该是好事,王市长指示我时。脸上的笑可没断过哟。”

挂了电话好一会,杨陆顺还有点晕乎。都知道领导身边秘书的态度是领导对某人的晴雨表。看来很有道理,连见面不过三两次的赵君豪都在电话里称兄道弟起来,想必是王市长对自己的看法不差,可什么事竟然启动市长同志设宴款待呢?他却是怎么也摸不着头脑,但有一点他清楚。那就是他已经感觉到,王市长对他的态度逐渐地亲热起来,从小开始地敌意防范过渡到略带好感,特别是专程到南平替他正名,那眼神里的欣赏就毫无保留,与市委章副书记的喜欢年轻人不同。王市长眼和里蕴藏着太多地信息。

就在杨陆顺发愣的时候,电话又响了起来,着实吓了他一跳,抓起电话。原来是林陆一打来的:“杨县长。请你赶紧来县招待所,市卫生局的领导们都快入席了。朱县长见你还没来,叫我打电话催催杨陆顺哪还有心情陪人吃饭。恨不得马上就去南风。不过心急归心急,场面上的应酬工作丝毫马虎不得。连忙下了楼,让小周送他去了招待所,也不知是心情好的缘故,杨陆顺在饭桌上大肆敬酒。热情而不失客气,话语中也在推捧朱县长。老朱倒是爱情身体,有年轻人当先锋。他乐得享受下难得地恭维。朱凡祖也看清楚了局势,他确实斗不过老顾和杨陆顺,能安然退休就已经是最大地愿望,当然他多少还提防着杨陆顺以前所谓的“上司克星”称呼。可不敢在最后关头大意失了荆州。

好容易等应酬结束,送市卫生局领导去休息了,杨陆顺才得有机会向朱凡祖请假。只说是市里有朋友做酒请客,不得不去云云。

既然是私事请假,杨陆顺没带小秦一起,只是让小周开车,回家给沙沙说了声,就去了市里。

也许是事事顺利,连以往要等的轮渡都没耽误什么时间,到了码头轮渡就恰好靠岸。连小周都迷信地说:“杨哥。今天真顺。我开了好几年车,如此顺利地过轮渡,一个手板都数得清楚,不是我事后诸葛亮,不管你去市里办什么事,我都敢预言,极为顺利!”

杨陆顺何尝也不巴望顺利呢,只是不愿意唯心论,笑着说:“小周,你也是老党员了。唯心要不得哟。”

小周见杨陆顺心情不错,就说:“杨哥,有酒喝呢,猴子他爸十二月三日做六十大寿。叫我提前给信你,到时候一定要去捧场啊。”

杨陆顺笑道:“还有差不多一个月,那你帮我记着点,怕忙得忘记了。侯局长跟我在工作上打交道多年,当初我进城关镇还多亏侯局长帮忙。他这酒我一定要去喝的。”

小周说:“我会记住的,到时候猴子肯定还会亲自去接你,都是多年的好朋友了。他要不接你,你就不去,看他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老朋友。”

杨陆顺淡淡地说:“我看猴子眼里只有他那嫩女朋友,我们这些人早被他撇一边去了哟。不过他眼里只有女朋友无可厚非,他结婚地时候,你记得提醒我,该做的人情可不能逃。”

小周就暗中摇头,心说猴子我算做了工作了,无奈杨县长滴水不进,天晓得你个蠢猴子什么地方得罪杨哥了,这么念旧的人都不把你当朋友。

到了南风市,杨陆顺让小周直接去了市委招待所,住进了王市长为他安排的双人间,看时间不到四点,也不知道将有什么安排,就按着上午地号码拨过去找赵秘书。可惜接电话地人告之赵秘书不在,当然也不知道赵秘书人在哪里,只说是跟王市长在一起。杨陆顺就痛恨南风市电讯落后,要是象省里那样有传呼台多好,喜庆得南风市邮电局已经着手筹办寻呼机业务了,真正开通得到明年。

两人在房间里看着电视,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脚着,莫约到了五点半,房间电话才响起来,杨陆顺急忙接听,是赵君豪打来地:“杨县长吧?我是赵君豪。没乘机睡上一觉?”

杨陆顺笑道:“赵科长真会开玩笑,王市长要接见我,我怎么敢睡觉呢,一直等着电话的呢。赵科长,我是不是应该安排联餐呢?总不能让王市长请我吃饭吧?”

赵君豪说:“这次还真是王市长请你吃饭呢,不过只请你一个人,你地随从就让他们自行安排吧,你就叫个出租车。到菊花塘区红旗路地友谊宾馆五零五号房来,王市长要介绍个朋友你认识。哦还有,王市云吩咐了,你空手来就行,千万别搞送礼那套啊。杨老哥,我是按照王市长的亲口指示交待地。莫让老弟我为难啊!”

杨陆顺本就是空手而来的,正愁不知道该不该意思意思点什么,听了赵君豪的话,大大地松了口气。交待小周自行安排晚上的活动,就出门坐出租车到了友谊宾馆。

这友谊宾馆在南风市算比较高档地宾馆了。当然跟省城的不能比拟,差距很明显,杨陆顺就电梯上了五楼,敲开了五零五号房间门。开门的是赵君豪。他只是礼貌地握手问好,就领着杨陆顺进了房间。是个套房格局,客厅就坐着王市长和一个莫约三十不到的年轻人。两人都笑着站起来迎接杨陆顺。

杨陆顺连忙上前向王智弘伸出的手握去:“王市长您好!”

王智弘摇了几下说:“陆顺。你也好啊,今天叫你来。是让你认识个新朋友。”松开手指着对面的年轻人说:“陆顺,这是新华社驻老江站地记者唐春前。春前,这就是我很赏识的南平县常务副县长杨陆顺,你们年纪相仿,好好结交下吧。”

杨陆顺先是楞了下,这唐春前不就是要去南平采访清退工作的唐记者吗,怎么跟王市长这么熟呢。怎么又在南风市而没去南平呢?可他马上笑着把手伸向唐春前说:“唐记者,幸会幸会。在电话里听你的声音洪亮有气势,没想是个文气书生模样,很符合记者的身份呢。”

唐春前也上下打量杨陆顺道:“杨县长,电话里听你口气沉稳练达,还以为是个老同志,没想看上去比我还年轻呢。我六三年生,不知杨县长?”

杨陆顺呵呵笑道:“我六零年生,痴长三岁。”

王智弘笑道:“你们都是年轻人,就别在我老头子面前摆年龄了啊。都坐下说话,坐!”

赵君豪给杨陆顺递上茶笑道:“王市长,您今年才四十四岁,虽说比我们三兄弟大了十来岁,俗话说,少年叔侄当弟兄,您今天就半叔半侄地将就下吧。陆顺,我也是忙工作,很久没见到王市长了,今天本想直接去南平,可到了南风市不来拜访王叔叔,有点说不过去。”

王智弘哈哈笑道:“君豪说得不错,今天就不讲什么职务,我们半叔半侄的拉拉家常,倒也蛮不错地。”

赵君豪说:“那您先同陆顺、春前说说话,我去看餐厅准备好没。”说着就冲杨唐两人微笑点头,退出了房间。

唐春前笑着说:“陆顺,你怕还在吃惊,我怎么跟王市长这么熟悉吧?我十五岁就认识王市长了。当时我父亲让我叫叔。我还老大不乐意呢。”

王智弘点头说:“春前那会当着他爸叫我叔,背着就叫我大哥,哈哈。一晃就十几年过去了,不服老都不行哟。那会陆顺在春江读大学?”

杨陆顺悄悄一算,十五年前还在读高三,就说:“还没考上大学,读高三呢,农村娃上学都晚点点。”

王智弘忽然望着对面的窗户缅怀了下,感叹地说:“你们年轻多好,能读上大学,不象我,十七岁就赶上文草,接着知青下放,多亏那会根正苗红。在生产队又积极肯干,才被推荐上了个工农兵大学,那算什么大学哟,成天背语录,读马列毛著作,后来还是八一年,春前的父亲让我脱产三年,保送到武汉大学经济系读书。三十多岁的人混迹在十几二十岁地小伙子小姑娘里。压力太大了。哈哈,也多亏了那三年苦读。不然今天就落伍喽。”

杨陆顺这才知道,王市长三十一岁才进地大学,丢了书本十几年再去啃大学教材,难度可想而知了。当然也多亏了经济学的文凭,不然哪能进步如此之快。四十出头就荣升了行署专员。

唐春前显然要随意点,笑着说:“王市长你落什么伍呢,如今正是你们这批与共和国同龄人执掌着地市级政权,用你们地学识及新思维支持着改草开放政策。毫不夸张地说,将来我们国家的走向,完全是靠你们来引导呢。”

杨陆顺不好怎么接话,他觉得唐春前说话地语气倒是有点指点江山地意味,他做为王市长的下级,是不应该如此放肆地。当然从王市长话里可以听出,好象唐春前的父亲曾经是王市长地上级,而且王市长应该是受过唐春前父亲的提携之恩,也就难怪他们之间很随便了。

果然王智弘又是哈哈一笑,转了话题:“这里只有春前对农村了解不深刻,我曾经在农村下放多年。陆顺本就是农民的子弟,改草才十几年。农村简直是翻天覆地地变化啊,陆顺。你来说说。”

杨陆顺说:“是啊。我是亲眼所见的,当年在农村没穿过几件新衣服。除了过年过节饭桌上不见荤腥,自从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农村立即焕发了生机。解决了吃饭问题,现在农民们又向农业机械化迈进。生活水平日益提高,电视机、摩托车甚至农用卡车都进入了农民生活,我娘总是说,当年的地主老财都没咱普通农民过得好呢!”

唐春前说:“陆顺说得还是比较片面,报喜不报忧。其实不少地方的农民生活还是很艰苦地,温饱没解决的也还不少,我们春江属于内陆平原省份,自古就盛产鱼米。政策一好,农民就很容易摆脱赤贫,但春江部分◇‘地丘陵地区。农民的生活就要差多了。”

王智弘指了指唐春前说:“知道你眼路开阔,而且在新华社,消息渠道更为畅通,可陆顺说的却是他亲眼所见的事实,怎么能说他是报喜不报忧呢?所以说春前。你就是到了农村调查,也要多报道点正面新闻,毕竟正面还是主流吧。当然对现今农村中存在的问题也不能忽视,更不能麻木处之。你看陆顺就有胆子邀请你去南平深入农村采访,而且不派人随同,更不会讨好你这无冕之王,以求虚报来获取荣誉,这点你还得承认陆顺及南平县委地工作做得好吧!”

杨陆顺连忙表示谦虚:“王市长,我之所以邀请唐记者到县里采访调查。也多少抱了点想出风头的虚荣观念,其实县委县政府按照党中央国务院的路线方针政策为农民做实事,是职责范围内的工作。实在没资格拿出来炫耀。不过如今县里地清退工作,虽然很得农民地支持,但在县里还是有阻力,也是想通过记者的报道。坚定县委县政府清退地决定。”

王智弘摇着手笑道:“我们都有职业病啊,原本跟春前就谈好了,不说工作上的事,没想到坐到一起,话题仍旧离不开工作,我看还是不说了。不说了。”

唐春前看着杨陆顺,心里却叹息着,看来杨县长将要失望了,没办法。王市长吩咐我地,只得照办。

果然三人再不谈工作上地事,杨陆顺就几乎插不上话,他们说的都是些家常事,只得微笑着当个好听众。

吃过晚餐,赵君豪陪着唐春前上了街,房间里只剩下了杨陆顺和王智弘,看架势,赵君豪和唐春前地离开,完全是给他们俩单独谈话的机会。

王智弘当然不会把他与唐春前的协议告诉给杨陆顺,他这样做,只是想保护杨陆顺。当下严肃地说:“杨陆顺同志,你不通过市委宣传部就私下找新华社的记者去南平采访。想没想到后果啊?!”

杨陆顺没料到王市长会忽然变脸,震惊后才慌乱地说:“王市长,王智弘说:“我估计你也没想,你只想如何让南平的清退工作赶紧落实,让南平农民得到实惠。我理解你一番爱民心情,可你也要注意方式方法。连市委都没表态的重要工作,你就敢捅到新华社的记者那里,你现在只是分管农业的常务副县长,不能光为了自己那摊子工作,忽略了全盘。你是一级领导干部,做什么都要有组织观念,有严格遵守纪律,更要有全局观念。其实你算算细帐,即便一口气清退农民三年的负担,折到户上也不过千多块钱,可你带领农民上个致富项目,说不定效益远远多过那三年的负担,重要的是策略。要是你杨陆顺因为清退工作而丢官罢职,让一个更为昏庸的人取代了你,你说南平的农民是不是将更受罪呢?”

杨陆顺从慌乱中稳住了神,对王市长的话就有了感触,默默地点了点头。

王智弘见杨陆顺有了启发,就缓和语气道:“其实你还是蛮有头脑的,就从上次让个体户投资南平的公路来看,你还是有经济头脑的,地方财政不拿一分钱就修好了路,仅仅每年支付几十万的费用。这样的好点子,可以多用在县里的其他工作上嘛,不过,我听说真正给南平公路投资的老板,实际上是原春江鼎鼎有名的奇顺公司的总经理袁奇志女士,陆顺,我没说错吧!”

杨陆顺更为震惊,似乎也明白王市长叫他来谈话的目的了,忙说:“什么也瞒不过王市长,确实是袁总经理的公司提供的资金。”

王智弘笑道:“我还知道袁总是你大学的同学,你们一直是来往密切的好朋友。”

杨陆顺索性干脆地说:“王市长,袁经理还有个幕后老板,就是省委刘书记的儿子刘建新,我也是通过袁经理才认识刘建新的。”

王智弘暗道你杨陆顺还是不说实话,全文明可啥都跟我说了,故意问=“陆顺,再过十来天我要去北京出差,要不我们一起去?”

杨陆顺这才明白王市长认识个唐春前并非偶然,而是有极大的实力才能获得如此多的消息,既然王市长也向往与刘家亲近,为何不成全王市长呢,不管王市长能否获得刘老青睐,至少王市长会在今后的工作中给予极大地支持,这比起远在春江的刘书记,更加值得期待,咬了咬牙,杨陆顺抬头说:“王市长。我、我是要去北京给省委刘书记的父亲刘老祝寿,要是能和王市长的行程相合,那我就陪王市长一起去北京。”

王智弘呵呵笑着说:“没问题啊,陆顺,你给我说说刘老的喜好,我也好准备给刘老的祝寿礼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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