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上午九点,吕小燕终于为前来丽婷美体中心的肖琳做完了全身护理。
老板娘将三千元人民币交到吕小燕手里,说:“小燕,今天是大年三十,你暂时领这些钱回家过年去吧。”
吕小燕从中数了两千元钱出来说:“文丽姐,你一个人带孩子也不容易,我欠你那一万元钱都这么长时间了,还是先还你两千元行吧。”
“你别急着还我,我知道你家条件不好,大过年的,手上没有一点过年钱怎么行,还是先拿去用吧,等你有钱的时候再说!”
位于丽婷美体中心附近的文庙广场上,彩旗飘扬;湛蓝色的天空中,一只只彩色气球迎风起舞;一蹲由汉白玉雕刻而成的孔子塑像前,人潮如涌;广场中央,四只由大红灯笼组合成“欢度春节”这几个大字格外醒目。
文庙广场附近的一家大型超市内,各式各样的商品琳琅满目,购物的人群络绎不绝。
吕小燕夹在拥挤的人群中,像赶鸭子似地来到一个肉类食品柜台前,指着货架上被宰杀好的大公鸡对售货员说:
“小姐,我想买只鸡,麻烦你帮我秤一下。”
她一边计算着这只鸡的价格,一边合计刚从老板手里拿到的三千元工资,怎样去对付那些突如其来的债主。
铃声一响,手机开始震动起来。
她从裤兜里摸出手机,见是家里的座机号码,赶忙接了起来,话筒里传来了丈夫刘建军高八度的声音: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看现在都几点了?怎么还不回家?”
“我刚下班,正在文庙广场买菜呢。”
“你少他妈的废话,赶快回家!”刘建军武断地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吕小燕感到一头雾水。
刘建军在电话里说话的口气,好像家里有什么事情发生,她正想问个明白,可丈夫已将电话挂断了。
女售货员不耐烦地问:“女士,这只鸡你还要吗?”
“要,麻烦你帮我包装一下。”吕小燕回过神来,将手机放回裤兜。
售货员用一个塑料袋将鸡装好,放在电子秤上,待电子称上的红色数字跳停下来,她麻利地将塑料袋封好,贴上标签交到了吕小燕手里。
吕小燕排着长队,去收银台付完款,快步来到文庙广场附近的一个市内公共汽车站台上。
“阿姨,你行行好,我已经有两天没有吃东西了,请给我一点钱吧!”
突然,有人从身后拉了一下她的衣角,吕小燕转过身来,发现一个邋遢的小男孩向她伸出一只脏兮兮的小手。
这个小男孩大约在四、五岁之间,和自己的儿子年龄差不多。
吕小燕心里一热,赶忙摸出十元钱交到他手里,问:
“小朋友,你家里的大人呢?”
“不知道!”
小男孩可怜巴巴地摇摇头。
吕小燕试图用手去摸他的小脑袋,小男孩将头一低,像泥鳅似地钻进人群。
她顺着小男孩的身影望去,看见一位穿着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站在路边,小男孩将乞讨来的钱交到他手里。
“什么玩意儿?老子都穷得叮当响,还来讹我,这帮人不就是在鸡骨头里刮油吗?”吕小燕大呼上当。
一辆公共汽车迎面驶来,人们一窝蜂地往汽车上涌,吕小燕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上汽车,发现整个车厢已经被乘客们挤得水泄不通。
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挺着大肚子挤在她的身后,老男人时而挺胸,时而收腹,时而扭动肥胖地屁股,一只手有意无意地在她身体上摸索。
吕小燕意识到这个老男人是在吃她的豆腐,皱着眉头,转过头来,那男人装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将目光投向车窗外。
吕小燕被夹在拥挤乘客中间,一手抓着护手,一手拿着购物袋和手提包。
市内公共汽车摇摇晃晃地经过了好几个车站,终于,在光华小区附近的一个站台上停了下来。
汽车停稳,车门一开,吕小燕像母鸡下蛋似地被乘客们挤出车厢。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挤得凌乱的衣服和散乱的头发,疾步冲进小区,小跑似地回到自家的出租屋门前。
她用钥匙打开房门进屋时,家里的情景令她大吃一惊:
狭小的客厅就像一个杂货铺,脏衣服、臭袜子、果皮、瓜子皮、纸杯和药瓶等被扔满一地。
房间里一片狼藉,儿子吕涛跪在地板上,一边用手抹眼泪,一边抽泣。
“闭嘴!”刘建军拄着拐棍,一瘸一拐地来到他身边,拿起拐杖恐吓道:“再哭,老子就把你扔下楼去,你信不信?”
“住手!”吕小燕扔掉手中的手提包和购物袋,将儿子抱起来,问:“你今天是吃错药了,怎么拿我儿子撒气?”
“老子就是吃错药了,咋啦?”
“神经病!”吕小燕抱着儿子坐到沙发上,一边用卫生纸替他擦鼻涕和眼泪,一边问:“小涛,快告诉妈妈,爸爸为什么要打你?”
“妈妈,刚才有个叔叔来我们家要钱,两人吵得特别厉害,后来,与爸爸打起来了,我在门口叫邻居叔叔、阿姨将他拉走后,爸爸就打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吕小燕望着刘建军的脸。
“你说怎么回事?债主临门,你儿子将邻居喊来,把我的脸都丢尽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件事情能怪我儿子吗?”
吕小燕本想责备丈夫几句,可转念一想,他正在气头上,没有必要和他吵嘴,安慰儿子几句之后,便问:
“建军,刚才是谁来我们家要钱了?”
“你说有谁?还不是王兴明这个狗杂种?”
“你一共还欠他多少钱?”
“一万。”
“你们曾经不是特哥们吗,他怎么会逼得这么紧?”
“是啊,老子曾经给他揽了那么多桩生意,没想到,老子穷困潦倒的时候,他却落井下石,真是狗眼看人低!”
吕小燕突然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挖苦道:“想当年,我丈夫是何等的威风啊,大家在一起吃喝嫖赌,找情人、嫖女人,王兴明都替你把风,不就是一万元钱吗?你有钱给他便是,何必伤了哥们的和气呢?”
“吕小燕,你他妈的这话是什么意思?”刘建军听见老婆在这个时候揭他的伤疤,自然是火冒三丈。
“难道我说错了吗?”一想起刘建军曾经和他的女秘书肖莉如胶似漆的场景,吕小燕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慨,说:“要不是因为肖莉那个狐狸精,你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们这个家会成这个样子吗?”
“要不是因为那天晚上你去旌阳大酒店胡闹,老子会酒后驾车出车祸,我会像今天这样吗?我看你他妈的才是一个狐狸精!”
“意思是说,我那天晚上破坏了你们的好事,要不是因为我,你早就和那个狐狸精结婚了?你现在去找她呀?我绝对不会拦你!”
吕小燕越说越气,越说越激动,索性将刘建军的老底全部抖出来:
“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东西,你出了车祸,躺在病床的时候,是哪个到处求爹爹告奶奶地为你凑治疗费,不辞劳苦地在医院照顾你;你从医院捡到一条命回来,差点变成植物人的时候,是谁收留了你?你没有工作,没有生活来源的时候,是谁在挣钱支撑这个家?是谁养了你这个吃软饭的窝囊废这么多年?……”
“你……你……”
刘建军被她气得脸色发青,嘴唇发紫,老半天吐不出一句话来,力将手里的拐棍朝吕小燕劈了过去。
吕小燕毫无防备,拐杖不偏不正地落在她的头上,顿时鲜血直流,她一头栽倒在地,昏厥过去。
“妈妈,妈妈……”
吕涛向母亲扑过去,趴在她的身上,放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