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昀舒抬眸,对面的小丫头又在啃树皮。
同行三天,萧崇声称不喜欢封闭的牛车,坚持坐在外面赶车,让二人独处。
程小棠是萧昀舒见过的三岁小孩中,最乖巧安静的。
从日出到日落,除去中途休息的两次,牛车里都只有翻书声和轻微的咀嚼声。
小算盘落空,萧老头大概会很失望。
程小棠刚吃了身体虚弱的亏,遇上一个不关心外界又不能说话的萧昀舒,抓住机会就是一顿大补。
肉蛋奶,蔬菜水果,挑着气味小的,捂着嘴偷吃。
至于萧崇给的那张馕饼,程小棠则晒干了保存起来。每天扯一点给程文韬程三莲,美美赚积分。
看在萧昀舒眼里,程小棠就是光啃树皮吃草根,还一脸满足。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吃什么山珍海味。
最珍惜的馕饼,反而省下来,偷偷讨好那对口蜜腹剑的兄妹。
不过,与他无关。
“咳咳咳。”程小棠正偷吃牛油果呢,一抬头正对上萧昀舒,咽得太快呛到了。
幸好对方只是垂下头,翻开一页书。
程小棠刚听到系统判定萧昀舒零分的时候,产生过那么一丝丝大胆的怀疑。
直到她在牛车颠簸的时候,有技巧地表演了一次掉凳。
动静不小,赶车的萧爷爷都探头问发生了什么。
萧昀舒却是头都没抬。
果然,零分不是最喜爱,而是毫不在意。
萧昀舒只是个情感淡漠的正常人。
如果真有人会对三岁小孩一见钟情到超越父母之爱,程小棠才会害怕。
哪怕萧昀舒也才九岁。
多亏萧昀舒的特殊成绩,程小棠能进一步核实系统的评分机制。
大概率是根据对方对她的好感度,或是在她进行“宠爱”行为时的观感。
一百分应当是好恶的分界点,两位数都是对她有不同程度好感的。
爹娘哥哥们因为真心疼爱程小莲,无论她做什么,奖励都是定格的一分。
而程三莲却能在程小棠的不懈努力下,从二百分提升到二百二十分,可见系统判定是波动的。
还有那个记恨程小棠不肯分兔肉,甚至出言诅咒的刘婆子。
程小莲可不在她身上浪费粮食,只拿蒲扇给她扇了扇凉风,就喜获二百五十积分。
当真是恶意满满。
可惜除了个别歪瓜裂枣,其他人都不会平白对三岁小孩有什么恶意。
就连偶尔流露出凶悍戾气的萧崇,也才三十积分,比二婶都低。
程小棠想一边喂饱家人,一边攒够解锁下一区域的十万分,难上加难。
“棠宝,四哥带你去找野果!”
牛车刚停稳,程天寿就跑来接妹妹。
妹妹病好后食欲不振,每天都吃得很少,只喜欢他找到的野果。
今天爹总算同意他带妹妹玩,程天寿早就迫不及待了。
“好!我想去那边!”
程小棠积极响应,她不算话唠,跟萧昀舒待这么久也憋得慌。
好不容易口条顺溜了,可不能倒退。
“跑慢些,要不睡觉腿又疼了。”谢玲花背靠板车,捶着酸痛的腿。
今晚不搭灶做饭,妇人们可以多休息一会儿,孩子们也不用捡柴火,可以在附近玩耍。
程文韬一屁股坐到地上,羡慕地看着那些还有力气玩的小屁孩。
难道他身体真的有些虚?
可他才十二岁啊。
程大牛活动着肩颈手腕,看到萧崇取出一把长弓,颇为艳羡。
这得多少银子啊。
“大牛兄弟,要不要去打猎?”萧崇赶了一天车,浑身僵硬,想活动下身手。
“萧老爷子,抱歉。我要先去附近找找水。”
程大牛忍痛婉拒。
“无妨,正事要紧。”
萧崇很理解,只是对于在这种地方找到水,不怎么抱期望。
然而他忘了,没水的地方,更不会有猎物。
转悠半天别说飞鸟野兔,连只老鼠都没看到,好不容易找到一串脚印,赶紧沿着追了上去。
程小棠扫过村民干裂的嘴唇,很多人家的存水快见底了。
根据程小棠以往的求生经验,山林的土壤比平原耐旱,这种时候应该还有尚未完全干涸的地下水。
就算没有,程小棠用水灌出来的损耗率也会低于干涸的河流。
可惜原本的计划,在山火烧起来那一刻,宣告失败。
远处火光至今未退,为了生命安全,村长决定绕行一段路,避开那一片接连不断的山林。
而萧家祖孙之所以会出现在难民的逃荒路上,也是被山火改变了行程。
到常宁城要走一条被群山环绕的官道,现在怕是能烤熟一切。
“棠宝,你在挖什么?”
程天寿用小棍在干枯的灌木丛中翻找无果,转头发现妹妹跑出去老远。
“找宝藏。”程小棠用石刀努力挖坑。
“那你小心别挖到手,慢慢来。”程天寿不疑有他,为妹妹鼓劲。
程小棠挖到半米深,试着灌入十吨水后,无奈放弃。
还是不行,她挖的是曾经的田间沟渠,干得都快沙化了。
不吃饭能挣扎七天,没水喝顶多扛三天。
程家的大澡桶只剩三分之一,哪怕从家里人从一天两碗水改成一碗,也撑不了多久。
要不是程小棠兑换了两次野果出来,连程天寿这朵太阳花都得蔫了。
“井里还有水!”
“快!拿桶来,井里有水!”
程小棠刚要往土里埋皮薄多汁的雪莲果,就看到好几个人欣喜若狂地从废弃的村庄中跑出来。
水井危险,大人们从不让小孩子靠近,程小棠还没找到机会近距离看过。
正想趁机去凑热闹,就听到了父亲严厉的喝止声。
“别喝!这井里东西都烂了,不能喝!”
“铁牛、天福,拦着他们!”
然后就是一阵嘈杂的推搡声,叫骂声,还有东西落地的声音。
“干啥,俺都要渴死了还不让喝水?”
“让开,再拦着别怪我动手!”
村长正心疼地跟给老牛梳毛,一听又闹起来就额角直跳,赶紧带上儿子去平事。
程小棠大概猜出什么情况,只恨自己腿短,跑得太慢。
正跑得冒汗时,被空手而归的萧崇一把捞起来,“小棠宝,坐稳了。”
赶到时,程大牛张开手守在井口,对面一群人气急败坏地要冲过来,被程家三兄弟和程天福拦住。
要不是威信极高的村长站在程大牛这边,两边就要打起来了。
榆林村至今没人饿死,就是多亏村长有门路,让大家赶在粮价飞涨前囤了一些。
“手放下!”
程天福怒喝一声,将一个食指快戳到程大牛脸上的人,单手押跪在地。
“我爹说了,井里有脏东西,水不能喝。”
“你爹又不是大夫!”被压制的人疼得龇牙咧嘴,“凭什么他说不能喝就不让我们喝?”
其他提着水桶赶到的榆林村人,看到地上翻倒的桶和水渍,眼眶都红了。
“造孽啊!大牛你干啥糟践水!”
刘婆子最近没在程家捞到便宜,趁机上眼药:“大侄子,不是婶子说你。水脏有啥的,咋还穷讲究上了?”
“你家不缺水,别家都快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