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队等着进程的队伍瞬间乱了起来,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老虎,听到猛兽的吼叫就吓得四散逃窜。
宋观宇的手下们从沧州下船后,一路上精心伺候着两只珍贵的神兽,听到虎啸声根本不顾上害怕,飞快地用油布盖住笼子。
然而拉车的高头大马同样受到了惊吓,马脖子使劲儿地往后仰,蹬腿甩尾,鼻孔激烈地喷气。
幸亏随行的还有威远镖局的镖师,及时控制住局面。
守城的官兵们赶来维护秩序,装着白虎和猞猁的使团队伍却拒绝让他们靠近,还有人拍着铁栏杆放声大笑,嘴里叽里咕噜地不知在说什么。
应寒的脸色骤冷,不屑地吐出两个字,“蛮夷。”
程小棠直觉对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直接往那人笑到能看到嗓子眼的嘴里投放了两条肥硕的大青虫。
嚣张的笑声戛然而止,下一刻响起了剧烈的呕吐声。
满嘴爆汁的感觉,想必会让这名乌兰托部落的壮士终身难忘。
随行的护卫将弯腰大吐的男人团团围住,惊疑不定地审视着四周的环境。
那么大的两条青色虫子,不可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却没人察觉到是从哪个方向投来的,还精准地砸进了他们首领的嘴里。
使团队伍最中间的马车内传出一道低沉的声音,驯兽师连连点头,忙不迭去安抚躁动的白虎和猞猁。huci.org 极品小说网
玩闹归玩闹,这是国书中明文列出来的贺礼,在献礼之前不容有失。
程小棠是骑马来的,在白虎平静下来后,才牵着马上前跟宋观宇的手下们了解情况,将人带回郡主府压惊。
在她路过使团队伍时,马车里的人突然撩开车帘,露出一张三十岁左右的粗糙脸庞,操着不甚熟练的官话问好,“佑安郡主,久仰大名。”
程小棠并不意外对方能认出自己,淡定地回礼道:“合赤温王子,京城欢迎你。”
北蛮目前实力最强的乌兰托部落派出的使团足有一百二十人,再加上张扬的旗帜和风格鲜明的服饰,她想装作不知道说话的人是谁都不行。
孛儿·合赤温,乌兰托部落可汗的第四个儿子,担任这次贺寿使团的正使。
自从赏荷宴以后,但凡她出门必会遇上使团的人。
有些是真心讨教《农书》上的问题,有些是想求医,更多的是好奇传说中的佑安郡主是否真的能凭空算出一个人的真实身份。
程小棠打完招呼后拍马走人,丝毫没有跟对方聊天的意愿。
应寒在拉开一段距离后低声介绍道:“郡主,马车里是孛儿·合赤温,挑衅大笑的人应该是他的贴身侍卫长,呼德·阿勒坦。”
“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那是宋老板的车队。”
为了保证神兽能活着送到佑安郡主府,宋观宇的手下将它们照顾得无微不至,每三天还会从笼中放出来透透气。
一路走来,有心人士很容易就打探到消息。
程小棠往回看了一眼还在接受鸿胪寺确认的车队,颔首道:“他们是故意的。”
据说与她本人有七八分相似的肖像画已经传得到处都是,一幅临摹的画像卖得比京城第一美人施书瑶还贵。
随着各国使团陆续抵达京城,情况越演越烈,还流传出许多乱七八糟的谣言。
萧昀舒出手极快,雷厉风行地整治了所有造谣传谣的人,及时将对程小棠不利的舆论遏制在摇篮中,却无法杜绝画像的流传。
程小棠对此想得很开,她又不是那种养在深闺的大小姐,看一下也不会掉一块肉。
堵不如疏,她干脆在百文书局上架了一批画像,上面提着劝人为善的诗句或名言,狠赚了一波银子和积分。
尤其是初来乍到的外族人不了解行情,接二连三地当了冤大头。
此举自然引来了诸多的批判,还有御史认为抓到了把柄,义愤填膺地上奏弹劾她利欲熏心,不顾郡主的尊荣与民争利,罪当贬为庶人。
此话一出,朝廷上安静了一瞬。
御史虽不会因言获罪,太过离谱仍会让人怀疑他的真实目的。
自程小棠在临安府开办百文书局以来,一直以倒贴笔墨纸砚让人抄《农书》而闻名,是许多囊中羞涩的学子赚钱的首选。
几年下来,百文书局开遍了大江南北,还出了价廉物美的竹纸,获益的书生不计其数。
御史刚说完请陛下明鉴,就有人站出来劈头盖脸地将他骂了一顿。
寒门难出贵子,贫苦百姓想要供出一个读书人更是难上加难。
但凡能从穷乡僻壤站在朝廷上的大部分是五品及以上的京官,其中的艰难绝非世家子弟能想象。
尤其弹劾的御史还不是靠自己考中进士而是蒙荫补的官,完全踩在寒门士子的痛处,没撸袖子揍人都算压着脾气了。
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的人趁机加入混战,萧昀舒、沈若林以及曹乐贤等人也不是吃素的,迎头反击。
一场混战就此打响,缠缠绵绵吵了大半个月。
吵到后面,连皇帝都忘了辩论的话题是怎么从佑安郡主卖画像变成寒门与士族的博弈。
而身处暴风中心的程小棠正在岁月静好地种辣椒。
宋观宇远渡重洋采购的种子非常丰富,基本上是没见过的都薅了回来。
返程途中由于种种原因死了大半,剩下还有活力的不到十种,其中就包括辣椒。
七月种下的辣椒,在她的精心呵护下顺利于九月开花结果,红彤彤的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更让程小棠觉得有趣的是听贺修汇报,那些白天黑夜盯着辣椒田的人,在偷走后是如何以神农尝百草的精神研究红辣椒的。
那些涕泪横流的场面,没能亲眼看到委实遗憾。
进入十月后,各国使团齐聚京城,每天都在发生新冲突。
有些邦国名义上是为恭贺皇帝寿辰而来,实则是要趁机刺探大荣的虚实,根本不愿遵守大荣律法。
鸿胪寺的官吏们处理完一件事还有十件等着,忙得焦头烂额却讨不到丝毫好处,愈发痛恨文寺卿当初为了怕马匹不顾部下死活的行径。
要真有万国来朝的实力,这些蛮夷绝不敢如此造次。
文寺卿何尝不后悔,然而木已成舟,他只能硬着头皮向女儿文淑妃求助。
再这样熬下去,寿宴没到,他这条老命就要先一步油尽灯枯了。
文淑妃的枕头风一吹,协助鸿胪寺招待各国使团的任务就落在了萧昀舒的头上。
皇帝的理由也很成分,定安侯率三十万踏炎军驻守边疆多年,唯有定安侯世子可以震慑住最不守规矩的北蛮使团。
萧昀舒冷着脸领旨谢恩,浑身上下都写着抗拒,让真正促成此事的户部王尚书看得极为舒心。
自从程小棠和萧昀舒进京以来数次交锋,琅琊王氏总算扳回了一局。
他要好好给年轻孩子上一课,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