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府与平许县相隔不到八十里,就算徒步前往,也只用两天的功夫。
这对做惯农活的百姓而言,算不上什么难事。
萧崇带着张县令离开时,浩浩荡荡的车队装满了药材,从灾民们眼前赶往平许县的方向,证实传言非虚。
这一刻,所有人都心动了。
车队离开没多久,就有人收拾好铺盖,揣着户籍文赶往平许县。
大不了白跑一趟,少喝几天粥饿不死,生病是真的难熬。
他们大部分来自江陵府周边的村子,并非无家可归之人,只是没钱修缮被积雪压垮的房屋,还不如守着城门口。
等钦差大臣抵达江陵府,就能第一时间领到赈灾粮。
比起粮食,诊金和药费又更贵一些。
有人带头分析利弊,很快说动了犹豫的灾民,纷纷决定先去平许县领义诊的好处。
哪怕江陵府少尹取消了十文钱的进城费,也没能挽回局势。
毕竟进城看病,还是得花钱。
等一批从江陵府出发的灾民抵达平许县时,已经是义诊的第二天。
程小棠根据之前观察到的现象,再次优化了排队就诊的流程。
当今男女大防不算很严格,但多数女子面对男大夫时还是很拘谨。即便在棚子内,也会羞于描述病症或露出被冻伤的部分。
反倒是面对道士打扮的栖云道长或者抱朴子道长时,会不自觉放松很多。
可见凡事都有两面性,当今皇帝笃信道教,在这种时候意外发挥了正面的作用。
程小棠这次在分诊时,尽量将女子都安排去师父和师兄的医棚。
如此一来,不仅女患者暗自庆幸,整体效率也得到显着提升。
她尚未出师,只能做到这步。
经过几次密集型的训练,程小棠在“望闻问”三个诊断方法上的造诣突飞猛进,面对数百人的队伍也毫不怯场。
她这次不诊脉,百姓们只当她是帮着大夫们做事的小药童。
虽然好奇一个小女娃怎么会学医,却没有什么抵触的情绪,老实地前往被分配的医棚。
萧昀舒在栖云道长的医棚里摘记有代表性的脉案,沈三公子在药棚帮着抓药,萧、沈护卫们熟练地维护秩序。
张县令万万没想到,两位金尊玉贵的公子哥会亲自动手,更不敢闲着。
他这两年收受的贿赂,已经被应寒盘得明明白白,反正留不住,干脆都买了粮食在医棚边上开设粥棚。
每日早中晚来三次义诊的场所,慰问大夫和病患。
别说外地来的人不知情,就是平许县的当地百姓,都怀疑自己以前是错怪县令大人了。
这哪里是贪官,分明是爱民如子的父母官。
张县令的美名以非同寻常的速度传播开,很快就传到了躲在小镇里避风头的江陵府蒋府尹的耳朵里。
再加上那份请求江陵府衙门拨款支持义诊的文书,气得蒋府尹怒砸了一套最喜爱的茶具。
“竖子尔敢!”
心腹赶忙宽慰道:“大人息怒!”
“那张亮坤不过是沽名钓誉的小人,自以为攀附上权贵,殊不知已是秋后的蚂蚱。”
“时辰一到,别说是他,就连背后之人也得付出代价!”
蒋府尹眸中划过阴狠,“钦差到哪里了?”
皇帝派钦差西下,明面上是为了赈灾,要押送大批的赈灾粮和取暖的薪炭。
从京城出发,再快也要一个月时间。
而原本应该前往京城的沈三公子和缘边都巡检使冯大人,均以遭到流匪袭击为由,上书请求剿匪。
蒋府尹心里有鬼,哪里敢在钦差来之前与沈三公子碰上面,不得已离开江陵府。
万万没想到,对方会利用张县令来这么一手。
下半年他的任期就要结束,马上要迎来最重要的考核,官声极为重要。
心腹面露为难之色,“大人,尚未有消息传来。”
“什么意思?”蒋府尹面沉似水,“钦差大人的队伍走的是官道,还能走丢不成?”
走丢的自然不是钦差,而是蒋府尹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
就连送信的信鸽,都一去不复返。
蒋府尹像是被隔绝在偏远的小镇上,越来越焦躁不安。
而他翘首以盼的钦差大人曹乐贤,此时正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一遍又一遍地修改给程小棠的回信。
为了精益求精,曹乐贤每写完一遍,都要让长随诵读一遍。
“念一遍。”
“再念一遍。”
长随念得肝胆俱颤,又不敢再劝,只能寄希望于天降好汉,阻止这一切。
直到天蒙蒙亮,曹乐贤才满意地誊写了一遍最终版,让人快马加鞭送往平许县。
与此同时,长随也偷偷写了一封信寄回京城的端王府。
此事关系重大,他实在不敢替主子保密,哪怕挨罚也认了。
对此一无所知的程小棠,在跟萧昀舒和沈三公子一起核算药材消耗的速度时,收到了一份意外的礼物。
一盒纯金打造的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以及一条能吃的干瘦肉条。
程小棠被金子的光芒闪到,啪一下盖住木盒。
又看了一遍言辞恳切的回信,递给萧昀舒,“昀舒哥哥,我要答应嘛?”
她不介意收一个有志向且有能力的大徒弟,就怕皇帝会介意跟一个五岁的农户女成为同辈。
沈三公子眉头微蹙,“钦差大人为何派人送来六礼束修?”
萧昀舒淡淡道:“因为他要拜棠宝为师。”